《花月满西楼，山河亦无恙》邹也

6、第 6 章

　　没想到，撞进鬼扇眼里的竟是那样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极富生气。其实应该不是生气，而是杀气。
　　但，确实和故人一模一样。
　　杜泽被这娃娃吓得冷汗直冒，立马打开团子的手：“阁主，我这就把他处理了。”
　　鬼扇轻笑：“不用处理，给我好了”，说着一只手抓起团子后领，提着那个团子就走了。
　　那个敢拦他，只能看着那个高高的个子一手提着个小小的团子走远。
　　“没想到，阁主喜欢……”女人想感叹一句，还没说完，就被男人蒙住嘴。
　　“你干嘛，这么远他还听得见。”女人狠狠瞪男人一眼。
　　而事实证明，鬼扇果然还听得见，他淡淡一笑，他不是喜欢这个团子，而是喜欢这双眼睛，这双还活着的眼睛。

　　亭子顶四角高翘着雕得精细的四个兽头，其中一个上坐着个生得俏丽的小姑娘。
　　瀛海阁阁主置下的府邸，有那个敢做梁上君子？当然只有阁主身边的小丫头江月一有这本事了。
　　她小嘴里嘟嘟囔囔：“公子什么时候回来啊，都这么久了……”正说着，就看见远处疾速而来的高瘦身影，像一抹浅淡的墨痕，左手提着团黑乎乎的影子。
　　江月一来不及细看，立马就从亭子顶翻下，轻轻巧巧的落在地上，惹得手间脚间腰间的铃铛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江月一做出一副早起迎着朝阳练功的勤奋样子，手里抓着的长鞭被甩得虎虎生风，不断抽在院里的木桩上。嘴里却泛出丝丝缕缕的甜蜜，像是荷叶糕，也像是冰糖葫芦……
　　鬼扇眼睛不好，还有点夜盲，许是如此，他的耳朵才惊人地敏锐。
　　在他捕捉到清脆熟悉的铃铛声时，才知道快到了，才有了一种温软的感觉，好像清晨的阳光现在才穿越了重重阴暗落到他身上。
　　鬼扇加快脚步，推开院门，果然，江月一在对着木桩甩鞭子。脆脆的铃声溢满了小院。
　　“公子，公子，你回来啦。”江月一俏皮的撩着头发，抹去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珠。
　　“我回来了这难道不明显吗？以后少说些废话。”鬼扇悠悠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冷，缓缓走过江月一。
　　他瞥了一眼眼里明显有着精光和期待的小姑娘，突然觉得有点别扭——人不是死在他手上的，但还是说：“死了，月一安心。”
　　小姑娘听了没什么波动的样子，在她晓得公子查出最后一个人时就知道这唯一的答案了。她只是点头：“公子出手，自然是百无一漏。”随后话头一转：“那这个团子……”
　　江月一定定看着自己公子手里那个脏兮兮的团子，心里一怵——公子这次是要给她吃孩子了吗？！还是个这么好看的团子！
　　鬼扇将手里团子晃了晃，“先养着，别养死了。”
　　江月一明显的松了口气，然后这松的一口气立马紧回来了。
　　“公子，让月一养这个五六七八岁的团子？”公子是忘了自己才刚刚过十四岁生日了吗？江月一小脸立马苦了。
　　“怎么不乐意？”
　　“不，不是，”小姑娘立马摇头，“只是怕月一没有经验，养不活……”
　　“养不活，就去溢彩那领罚。”
　　“养的活养得活。”小姑娘点着头信誓旦旦的保证。
　　“公子，这是哪家的孩子啊？叫什么？”
　　“花家，平阳花家，名字，不知道。”
　　花家…平阳花家……
　　江月一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答案，身子僵住，定定站着，眼神很暗很纠结，脑海里是两个小月一在打架，一个指着她骂：江月一，你怕是有病，这么快就忘了阿爹阿娘，哥哥姐姐？这么快就忘了那把烧毁一切的大火？
　　一个又说：月一啊，月一，公子说的话你都不听啦？当初你是怎么说的，只要公子为你杀了主使者，你愿一世为奴为婢……何况，公子养你教你，让你不要日日夜夜为仇恨煎熬，那时答应得好好的，现在你怎么就忘了……

　　鬼扇见江月一天人交战的样子，难得的踌躇起来，不过一双神似故人的眼睛，还是比不得自己养大的小姑娘。“月一，你要是不欢喜，那还是杀了。”
　　江月一听自己公子这认真的语气，像被刺了一下，自己只向公子买了四条命，这个团子不在内，既然四人皆死，该把这些血淋淋的旧事翻过去了。再说这么小这么好看的孩子，她江月一不忍心，公子还特意把他带回来，看起来颇为喜欢……
　　“别，公子，月一欢喜。”江月一笑得真诚，可惜鬼扇看得出这笑意里的勉强。
　　“算了，不过一双眼睛。还是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