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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掉马甲 ...

  •   卯时日始,奚霂美梦正酣,忽感小臂上偶有痛楚。

      像是谁在恶趣味地揪她嫩肉,疼也谈不上就是刺刺得挠人。

      她不耐烦地睁眼,见自己环着江漱星的脖颈,而受害者一脸生无可恋地望天。

      “醒了?”他嗓音闷沉,顺势把臭胳膊推还回去:“起来用早膳,我今日有公事戌时回来,晚膳不必等我了。”

      “太好啦……咳咳,不是,那你记得好好吃饭哦~”奚霂迅速撤回搭在他身上的手脚,如愿以偿地钻深被窝,露出半张脸,甜甜道:“去叭,我再睡会儿。”

      江漱星哼笑一声,踹了肉团子脚:“你想得美,跟我去练剑。”

      练什么剑啊,我一个大姑娘……

      她不听,别过脸装困。

      “不去也可以,”他悠悠道,“本督平素仇家戎多,个个是挖空了心思要灭我满门,说不定就在今日派人潜入府邸刺杀,我不怕反正我不在,就怕你……”
      “人家空手回去多没面子,总得杀几个替死鬼壮壮名声,我要不教你点剑法自保,到时候美人香消玉殒,本督哭还来不及你说是不是。”

      吹得人模狗样的,就你府里安插的几十个便衣卫,蚊子都飞不进来,更别说刺客了,当我真是傻白甜呐那么好骗。

      奚霂被他叫醒左右也睡不着了,便随口答应道:“行行行,我惜命,江师父快教我练剑罢!”

      “乖徒弟,”他揉揉她的头,“师傅严苛得很,训哭了可别赖我。”

      用完早膳,离江漱星出发去军营还有一小段时间,奚霂蔫蔫地耷拉脑袋跟着他来到前院石地,男人丢给她一把银亮短刃:“先学会防身。”

      奚霂掂了掂,毫无感情地噢了声。

      “立好。”他严肃道。
      “试试上手。”

      意思就是耍刀,看手腕能不能灵活地驾驭,奚霂刚要动手试,突然一个急刹。

      她笨拙地旋了下刀身,转了还没半圈,匕首“当啷”砸在地上。

      “我不会,”奚霂委屈地嗫喏:“女孩子怎么可以舞刀弄剑的呢~”

      “是啊,都督。”绿蜡急着附和:“咱们府里戒备森严,奴婢誓死也会保护姑娘的。”

      江漱星弯腰捡起递塞给她,微笑说:“没关系,我手把手教你好了,余下时间多练练遇到突发危险能有个应对即好。”

      怪温柔的。

      奚霂推脱不过,他已倾身握住她的手腕:“带你一遍,仔细瞧着。”

      玉掌温润,男人身形高大,她像只小白兔子被圈在怀里,浑身檀香气味包裹,稍稍仰头便能抵到他的下颌。

      后背贴着胸膛似乎能感觉到强有力的心跳,谪仙之颜近在咫尺,她哪里还顾得上别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敢愣愣地盯着前面看。

      他教得认真仔细,恐怕比哄小孩还要耐心,奚霂跟个提线木偶被他摆来弄去,最后他松手。
      “学会了吗?”

      她僵硬地点头。

      “走之前验收成果,看看师父教得怎么样。”他期望满满。

      奚霂深吸一口气,挥刀漂亮地在半空耍了半圈——
      直直地扎进地里。

      “我!”江漱星无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敢情你一点也没学会?”

      “我太笨了,都督对不起……”

      杏眼水波荡漾,朦胧地望着他,葡萄眼睛乌溜溜的,他还骂得出口吗?

      当然不行,江漱星认栽地甩了甩袖,临走前忿忿地瞪女孩一眼:“朽木不可雕。”

      奚霂冲他俏皮地吐了吐舌。

      终于熬到人出府,奚霂放松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走进暖阁。

      “姑娘,奴婢去给您端小点心!”绿蜡勤快道,“都督也是,居然让您学这玩意还说您朽木!姑娘别放在心上哈,都督哪舍得凶您啊,咱们还是趁他不在多吃点好的补补力气。”

      奚霂赞许:“就是,我那么弱不禁风,小鸟依人,肯定学不会的嘛~”

      绿蜡去拿点心,她靠在榻上,一边往自己嘴里丢瓜子,一边放空地想心事。

      一只手机械地捡瓜子扔嘴巴,另一只手也不闲着。

      因此,绿蜡欢欢喜喜地端着盘子给自家娇弱姑娘时,踏进门刚好瞥到这一幕。

      奚霂翘着腿发呆,左手抓瓜子,右手随意地转着那把锃亮的匕首。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别说半圈了,刀身都给耍重影了,女孩纤纤手指轻巧翻飞,匕首就像长了眼被她牢牢掌控在指间。

      “咚—咚—”

      小点心滚了一地,绿蜡目瞪口呆地站在门旁。

      “姑娘?”

      奚霂猛然回神,急急收了右手腕,没想到无意又给她露了一手。

      短刃服帖地缩回袖里,她慌张地跳下榻,摸摸头不自然道:“那个…我……”

      “姑娘您这……”绿蜡不知道该怎么说,半天才吐出一句:“您刀工了得啊……”

      所以,方才在都督面前装小绵羊的是你吗姑娘?

      她干笑几声,心虚地揣手:“童年时学过,没想到还记得,哈哈……你别告诉都督。”

      哪是朽木不可雕啊,人家早就雕琢成一枚璞玉了。

      绿蜡收拾好掉落在地的吃食,不经意问:“奴婢听梨韵说姑娘想去风月楼?”

      不提这茬她倒快忘了,奚霂星星眼:“嗯嗯,绿蜡姐姐陪我去嘛。”

      “奴婢府里还有事宜就不陪姑娘去了,”她道:“风月楼可不是闺阁女子该去的地儿,姑娘还是算了。”

      “我就去看一眼,看一眼成吗?”她苦苦哀求,“进去转一圈就出来我保证!”

      拗不过她,绿蜡道:“成,姑娘带着蒲雪一道去,要是遇到什么不轨之徒你就喊救命……”

      “算了,看姑娘这耍刀手艺,还是留给歹人喊吧……”

      奚霂高兴地飞起,熊抱住她还蹭了蹭丫头的袄子:“绿蜡姐姐待我最好啦!”

      要说风月楼,大央最有名的艺伎馆,出身时多是琴女舞女卖弄本事的地儿,后来富贵公子塞的钱多了暗箱操作想玩些刺激的,久而久之成了委身之处。

      露台上的舞女歌女一拨接着一拨轮番表演,金币投掷钱盆清脆作响,油头肥耳的纨绔子弟喧闹嬉笑。黛纱帘动,银铃缠足,琉璃美人半抱琵琶款款下台,一时喝彩声无数。

      才艺确实表演得不错,奚霂驻足观赏片刻,然一扫眼总能瞥见形色男子急不可耐地搂着衣裙单薄的女人奔进厢房云雨。

      所幸风月楼烦杂,总能盖过些浪声。

      她也算了了一桩心愿,兴致缺缺地想喊上蒲雪回府,不料,跟前突然冒出一位少爷。

      此人油光满面,身后不远还站着几个人虎视眈眈地瞧着他们,想必该是一同前来的狐朋狗友,奚霂自觉退后两步,礼貌问:“公子何事?”

      他壮了熊胆,恬不知耻地靠近,“姑娘一人来的,交个朋友?”

      “我带了丫鬟,”她镇定道:“小女子娴静,不爱好结交朋友,恕我告辞。”

      她快步擦身,却被那帮人给逼了回来,胖男人凶神恶煞地扳过女孩的肩,她吃疼轻叫了一声。

      “哟,尤物啊。”他脏笑道,“装什么装,进来这里的女人难道还单纯来看表演的?你少清高。”

      奚霂默默攥紧了拳。

      “不好意思呢,我就是来听曲儿的,公子的头既然塞满了恶心的废料,那不如小女子帮忙摘了你的头好啦~”

      三五个男人哄堂大笑。

      “嚯,小丫头脾气挺暴,哥哥我最喜欢驯服不听话的小野猫了。”他勾手想去摸奚霂的下巴。

      彼时,蒲雪望见人群中的奚霂,大叫:“姑娘,奴婢可算是找着您了。”

      她收拳,侧身迅速从他们的缝隙中钻过,给蒲雪使眼色:“快走快走!”

      “给我追!”

      前厅人挤人,短时间她们没办法跑出楼外,情急之下奚霂拉着蒲雪转身上了二楼厢房。

      摸不准哪个厢房有人没人,眼看他们快追上来了,奚霂咬牙凭运气随便推开了一处房门,两人赶紧躲了进去。

      门外脚步声来来回回,却是迟迟不敢进来,她松了口气。

      “两位姑娘。”

      清丽的女声在背后响起,珊瑚宝象玫瑰纹床上坐着的女子,高髻佩红玛瑙金蝶花簪,发上吊下紫瑛坠子,一身绚彩的大红蹙金海棠烟罗裙,艳妆浓丽,媚而不俗,凤眸闪黠地打量二位。

      奚霂这才注意房间的布置,入目皆是热烈的红色,她恭声:“无意打扰,小女子路遇淫|贼慌不择路冲撞了您,还请您见谅。”

      女子轻笑:“不打紧,他们不敢往我这里闯。”
      “妹妹叫什么名字?”

      “奚霂,沐雨霂。”

      女子皱眉凝神思考许久,抱歉道:“我不识几个大字,妹妹的名字难写恕我不识,我叫红绡。”

      “红绡!?”
      蒲雪惊诧:“你是风月楼的头牌红绡!?”

      她颔首:“是。”

      奚霂小声询问:“头牌是什么意思,弹琴最厉害的吗?”

      “厉害谈不上,”红绡耳力好回答道,“唱了几首成名曲博大家一乐罢了,顶多不像别的妹妹要被强迫着接客,我更自由。”

      她起身,脚踝上的银环相撞,裹挟着一股脂粉香气:“你们是都城中人吗?”

      “我是青阳人,”奚霂道,“随卫军来都城不久。”

      “早有耳闻,卫军接青阳神女入宫,有幸相识。”她莞尔,“妹妹和画上的人一模一样,想必都督很开心。”

      画?什么画?你还认识都督?

      奚霂一头雾水:“红绡姐姐认识江漱星?我和画上的人……什么画?”

      “猜也能猜到了罢,”她卸下金丝护甲,眼神讳莫如深,“多少人妄图凭此画一步登天,荣为江氏主母,可到底都不像你。”

      “见到你我才知道,千百花丛中都督为何从没有认错过,一一杀光那些偷梁换柱的女子的原因,可能是因为……”

      红绡眼神黯了黯:
      “相思门刻相思苦,岁岁年年难断绝,一朝得乘月奔去,抱莲三生鸳鸯羡。有人命中注定是天赐的姻缘,相隔多年也总会相见的。”

      缄默爱意,一眼万年。

      而她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爱恋,只可惜早早夭折,溺于深海。
      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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