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见到你啦 ...
-
另一边,弦灵都督府。
绿蜡嘴风忒紧,鸠燕旁敲侧击都问不出个实的,冲菱莺叹气道:“你说咱们夫人什么倒霉运气,好心照顾人家还害了病,明明大富大贵的锦绣生活都在眼前了。”
“夫人是紫微星转世,定会逢凶化吉的,”菱莺假惺惺道:“再言绿蜡姐都没急惶,咱们白操心什么。”
“你方才是没瞧见掌事嬷嬷那脸,拉老长了,”鸠燕比了个手势,多嘴道:“好像都城只放下来一批药,军队都不够用的,咱夫人这回我看是悬了。”
菱莺暗自欣喜,表面难过道:“那该如何是好?”
鸠燕摊手:“都督在兴许还有法子,但他如今前线忙得抽不开身,消息递过去最快也得明天才到……”
她话说到一半,府门口传来一声尖啸的马嘶,马蹄烦躁地踏过地几遍,来人气势汹汹,一脚踹开了门。
怎么可能……
菱莺望过去,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最快也要明天,他是飞的吗!江漱星他连仗都不打了?
男人如疾风穿堂,直奔暖阁而去。
掌事嬷嬷正出来呢,迎面撞上他,吓得手一抖,盘上的东西咕噜噜滚到他脚边。
“都…督…”嬷嬷如临大敌,盯上男人冰凉的眼神腿都怕得绷直,想跪也跪不下去。
江漱星来不及治罪,看人要紧,“你进来。”
“是是是。”
床榻严实地蒙了几层纱,里面躺着的女孩影影绰绰,仅勉强描出身形。
走过去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一下一下割得他心头出血。
瘦了。
绿蜡红着眼立在边上,见着男人回来眼泪更是决堤似的憋不住,胡花了脸蛋。
“都督,您蒙个纱巾吧。”嬷嬷弱弱道:“当心染上。”
他像是没听见,慢慢地坐到床沿,拉开了帷帐:“昭昭。”
奚霂浅睡着,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喊她,以为是绿蜡叫她起来喝药呢,眼睛都还未张开就苦着脸哀求道:“药忒苦了,不喝了好不好嘛?”
熟悉的檀香味包裹,她听见唤自己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江漱星!?”女孩险些病中惊坐起,“我在做梦罢,还是……我快死了……”
男人来不及解释,她又碎碎念道:“哎,死前还可以再见你一面也够值得了,不亏不亏。”
“说什么死不死的,”鼻子泛涌起一股酸意,江漱星轻轻拧了一下女孩耳根,“晦气,下回再被我听见家法伺候。”
耳根的疼痛让她清醒几分,木讷地喃喃:“啊~不是做梦,你干嘛回来了。”
“还好意思说,你要气死我是不是,怎么就不注意染上疫病了。”男人竖眉。
奚霂自知愧疚,弱弱缩起脑袋:“我也不知道呀,对不起,还让你奔波,你快回战场吧,我没事,你看我精神不是挺好的吗!”
精神挺好?他气笑了,脸白得跟墙糊似的,身上冰火两重天还冒着虚汗,一看就是极度透支强撑没事,他如何能放心。
小姑娘揪着被子蒙着半张脸,杏眼水汪汪地望着他,就一“凶我哭给你看”的模样,江漱星哪还舍得骂,压着火转向无辜旁听的掌事嬷嬷:“你们怎么办事的?”
“哎哟都督!”她扑通跪地求饶:“是奴婢照看不周,但夫人铁了心要去照顾得了疫病的蒲雪,奴婢也拦不住呐。”
绿蜡干脆放声大哭:“夫人,奴婢对不起您!呜呜呜。”
瞧火牵连给了旁人,奚霂急急拽了拽江漱星的衣袖:“嗳嗳,你别怪她们,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别气啦。”
江漱星此番没再责怪她们,但还是沉着脸,余气未消的模样。
奚霂忍着想咳嗽的冲动,冲他甜甜一笑:“都督去给我煎药吗,我想喝你煮的,肯定不苦,还有啊干嘛不蒙着口鼻啊,就那么想被我传染上呢。”
江漱星扭头盯着她。
这目光……奚霂内心一凛,似乎哪里见过,好像是……
上回他强吻的时候。
发怔瞬间,男人已俯身下来,奚霂吸了口气,身子僵得死直。
不行了不行了,他的脸愈来愈近,她攥紧了床单。
“敢亲我捶爆你!”
她迫不得已蹦出这句话,眼睛已经自觉地闭牢。
出乎意料,他没有吻她。
奚霂被他抱在怀里,头抵着肩,稍稍侧头就能吻到他耳上的翠玉耳坠。
姿势很费解,想歪一点看着就像是把她压在床上|干|事。
绿蜡和掌事嬷嬷尴尬地低了头,作空气。
“好,我去给你煎药,”他哑声,“昭昭乖乖的,等我回来。”
女孩唔了声。
犬齿小小啮咬了一下她耳垂,身上顿时过电般的感觉,奚霂一个激灵,清秀小脸登时红了。
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锁骨,江漱星放开手,平复了几下呼吸。
“脸红了。”他坏笑着瞟她。
奚霂揉了揉双颊。
可恶啊,被撩了。
气死,但我什么都做不了,奚霂看清现实后更加气了,气得钻进被窝里蹬脚。
江漱星拍了拍鼓起的被包,起身走出屋外。
嬷嬷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关好门,问道:“都督,真的有药?奴婢听萧王爷说送来的都不够卫军用的啊。”
“是啊,”他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扳指:“咱们夫人确实没药了。”
开始了,他的疯批语录。
“那夫人只能等死?!”
江漱星咧嘴,“你觉得可能么。”
“不大…可能…”
江漱星踢开靴边石块,“狗自以为长成了狼,还要浪费本督时间去教育,啧。”
他抛给嬷嬷一包东西:“这几天给夫人服下,本督去一趟都城。”
“是,”她明知故问,“都督去都城何事?”
江漱星睥了她一眼。
“蠢货,自然是去拿药,第二批药。”
有人故意压着不放,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妄图将他除名,还威胁到了昭昭的性命。江漱星危险地眯起眼睛,反正权臣奸臣的名头他坐定了,功高盖主也好,日后齐衡之要清算也好,他都无所谓。
十几岁随老将军打下的江山,一手组建起战功赫赫的大央卫军,他要他死姑且理所应当,但没理由拉着赴汤蹈火的将士们陪葬。
南蛮的前线每日都有人丧命,死在刀剑下,可是他们都不后悔。
是为了大央,为了百姓和社稷,吃酒的时候江漱星听过他们微醺后的戏言。
“哥几个以后都是要葬进英雄冢的人。”
那不是戏言。
宁可死蛮刀,不愿亡愚忠。
齐衡之正听着小倌唱曲,忽见太监连滚带爬:“皇上,不好了!”
“南蛮败了?”他啜了口茶,毫不在乎道:“江都督呢,英勇战死了?”
太监拼命摇头。
“陛下——”
尾音拉长,闲散中带了几分笑意,由远及近地爬进耳朵。
齐衡之浑身一震,冷汗顷刻冒了出来。
玄色的官袍挑着金丝,衣摆下滚了一圈云边,他看着江漱星负手走来,瞪大了眼睛。
“你……你……”
皂靴站定,他微偏头,目光斜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齐衡之。
“让陛下失望了,”他笑道,眼神却湛冷,“臣没能英勇战死,甚至……”
“还要教教陛下所谓的为君之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