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雪》花驴子

3、第三章

　　“他们撤了，我们上！”谢云朝一把抓住凌寒的手说。

　　“好，小心点，这麒麟虽未成年但也不好对付，我们速战速决，若发现不对就及时撤走。”

　　“嗯，好！”

　　说是谢云朝要抓麒麟，但其实这些日子大多都是凌寒在帮他，不然他抓那些小妖都难，所以今日对付这个麒麟，谢云朝显然是极为勉强，全靠凌寒一直在攻击麒麟被前人伤到的地方，虽然这种感觉很不好，但他为了能让谢云朝从此不再受束缚，能自由在地当个小道士，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而且他们来之前已经说好，这次成功了就一起去浪迹天涯，至于除魔卫道，那就是碰到了出手解救，碰不到也不会专门去寻，毕竟这些事情多少都有危险性，凌寒不希望谢云朝受伤，谢云朝当然也是一样，而且他的人生本就是因为缺少方向才决定去跟着师傅走，既然如今已有方向也有了陪着一起走的人，那自然，是回归自己。

　　“这麒麟岁数不大，脾气却不小，你要当心别被它伤到，我看它也有些气力不足，应当是快要支撑不住了。”凌寒一边施法一边说，虽然他穿的一直都是红色的衣袍，可谢云朝还是看到了他腰间和一条胳膊上的暗红。

　　那颜色分明不属于他衣物本身的颜色，那么除了他已经受伤了以外，谢云朝也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可眼下凌寒正凝神施法，他又不敢贸然打断，只能拼尽全力对付麒麟，同时在心里默默祈祷他伤得不重。

　　好在最后麒麟还是伤势过重倒地不起了，谢云朝立刻拿出一个大的收妖袋把它收了进去，袋子立刻变小，刚好能装进他腰上挂着的兜袋里。

　　“你怎么样？凌寒，你受伤了是不是？我看到你衣服上有血！”谢云朝跑过去跪坐在他身边，见他躺在地上一副很累的样子，心里更加着急。

　　“别怕，”凌寒耷拉着眼皮努力想看他，抬起一条胳膊在他脸上摸了摸，“我死不了，就是受了点伤有些累。”

　　谢云朝急得眼睛都红了，把他抱在怀里忙问道：“为什么你看起来好严重，以前你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这次怎么了？”

　　“麒麟属火，我属木，自然……是有点相克，所以受伤，也稍微有点重。”

　　“无妨无妨！内丹没坏就行！”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有个人的身影也跟着到了他们面前。

　　谢云朝一看来人，欣喜地喊道：“师傅！”

　　可他却没发现凌寒的表情从开始的充满敌意到现在全是震惊。

　　这个妖道，居然就是谢云朝的师傅……

　　凌寒见老道士越走越近，也见谢云朝就要把装麒麟的袋子给他，忙凝神施了个法术将两人从那里转移走，可他这会儿伤重所以也变不了多远，可这点时间足够他把一些重要的事情告诉谢云朝了。

　　“小道士，你听着，那个道士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他是个修邪术的妖道，之前你抓去的那些小妖怪一定都被他吃了或者吸干了精气，包括你说你以前死掉的那些师兄也一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他让你抓麒麟如果你失败了，下场绝对会和那些弟子一样被他吸掉精血而亡，”凌寒一脸说了一大堆，有些体力不济地扶住了旁边的一棵大树，然后慢慢滑坐了下去，“所以你赶快跑，趁他还没来，快点下山去，然后找一个大点的寺庙把麒麟交给他们，快去！”

　　“你说的我都相信，凌寒，可是我不走，我不能走。”谢云朝也意识到了如今事态的严重性，没想到最后最危险的居然会是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师傅，可他觉得自己死没关系，反正他无亲无故孤儿一个，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连累凌寒一起死。

　　想当初凌寒告诉他自己千辛万苦才修炼到现在这样，若不因为当日初见谢云朝说的那些话，他是不会轻易在凡人面前化人的，更别说与他朝夕相处数月，甚至已行夫妻之实。

　　所以今日谢云朝是铁了心说什么也不会丢下他先走，就算真的要死，那也要死在一起。

　　“你怎么还是这么笨，快点走啊，”凌寒着急地说，“这样，我答应你，你先走，我会想办法自己脱身的，我是妖怪，我有法术的，我……”

　　谢云朝不想再听他胡乱编那些话来骗自己，只好闭眼吻住他说个不停的嘴，但其实声音消失的那一瞬间他就忍不住哭了。

　　因为他害怕，没错，他怕死。

　　他就是接受不了刚刚遇见了凌寒才这么短的时间，他们就要死了。

　　虽然凌寒说了会靠那朵梅花找到他，可他还是害怕他们再也遇不到，所以他真的，一点都不想死。

　　“真是可笑！死到临头居然还这么不知羞耻！”

　　没想到老道士这么快就追来了，此时正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冷眼看着他们。

　　谢云朝转身朝他跪着乞求道：“师傅！求求你了，放过他吧，你要麒麟我给你，你要我的命我也给，只求你放过凌寒！”

　　其实谢云朝在转身的那一刻仔细想了一下，他也并非是怕死，其实只是有了凌寒所以贪生而已。

　　而若要凌寒死，那他宁可自己死，只求能换凌寒平安。

　　事到如今只能求上天让他们下一辈子再遇见了。

　　“你可真是蠢出天际！眼下已经到这种时候了，居然还叫我师傅？难道你的小情郎没告诉你，我就是个靠吸妖魔精血修炼的妖道吗？可既然他告诉你了，凭什么你认为我会放过一个修炼百年精血至纯的梅妖呢？”

　　“麒麟还不够吗？你不是要麒麟吗？既然有了麒麟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们！”谢云朝已然情绪有些失控，两只手紧紧抓着地上的雪渣朝他瞪着眼睛吼道。

　　凌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走到了他身边，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然后冷冷地看着老道士说：“你的意思就是无论我们给不给你麒麟，今天我们都要死，是吗？”

　　“不必都死，”老道士突然伸手指着谢云朝，“他可以走，只要交出麒麟，他就可以走，至于你……我还真是舍不得放过你！”

　　“好，”凌寒一脸寒霜道，“麒麟在我身上，现在让他走。”

　　“不是我不让走，是我这个傻徒弟，你的小情郎，他自己不想走啊……”老道士一脸讽刺的笑。

　　凌寒怕他失去耐心两个人都走不了，于是拉住谢云朝的手，直接用法术封了他的嘴巴，然后变了个假的收妖袋装进袖子里。

　　“我爱你，谢云朝。”

　　这是第一次凌寒叫了他的名字，而不是喊他“小道士”，可也正因为这样，谢云朝只觉得有一股势不可挡的恐惧从他的脚底迅速蔓延到了全身，他心里有种预感，这可能就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和凌寒见面。

　　因为下一刻，凌寒就用之前那个法术把他直接转移到了山的另一处，任凭谢云朝眼泪怎么掉，凌寒也没有再看他一眼。

　　等到谢云朝拼命跑回到原地时已经过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他的脸被冻得通红，甚至由于他流了太多眼泪的原因，脸似乎已经有些冻伤。

　　可他这会儿哪顾得了这些，突然下起的大雪让他有些看不清前面的路，可他却一眼就看到了大树下的那一抹红。

　　“凌寒！！！”

　　谢云朝大喊一声跑过去，短短的一段路他却摔了好几次，等好不容易到了跟前，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原来远处看到的红色不只是凌寒的衣袍，还有很多他流在地上被雪冻住的血，有一些已经逐渐被大雪覆盖，所以谢云朝都不敢看，他无法想象凌寒到底流了多少血在这里。

　　“你看看我，醒醒，凌寒！凌寒！你睁开眼，你睁开眼看看我！”

　　“求你了，求你了凌寒，你看看我，你看我啊！”

　　“凌寒，我是阿朝，我是阿朝啊，你看看我，你应我一声………不要……不要……凌寒，不要走！别走！”

　　“凌寒！！！！！”

　　谢云朝在雪地里崩溃地大喊，可怀里的重量依旧越来越轻，直到最后只剩下红色的衣物还在他怀里安静地躺着。

　　最后谢云朝一个人抱着他的衣服，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地下了山。

　　他一刻不停歇地找到了一间很大的寺庙，然后把麒麟交给了他们。

　　凌寒是如何与那妖道同归于尽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茫茫人海，十世轮回他可能都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没错，凌寒不会回来了，他自己知道，道士知道，这里的和尚也知道。

　　只有谢云朝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两人第一次相遇时的那个小破庙里的梅树，也已经跟着凌寒消散了。

　　谢云朝由于悲伤过度加上体力透支，所以送了麒麟后，当场就在寺门口晕倒，整整躺了十日才醒来。

　　醒来后的第二天，他带着凌寒留下的衣物想在河边自尽，以求能快点去转世找凌寒的时候，有一个花妖救了他。

　　之后知道他为什么要死时，花妖蹲在河边一脸天真地对他说了一句话。

　　“你不知道吗？小道士，妖怪一旦死了就是真正的魂飞魄散，是没有下一世的。”

　　没有下一世……

　　没有下一世……

　　凌寒之前说的会回来找他，原来是骗人的……

　　谢云朝眼眶通红，仍不死心地看了眼水中自己的倒影……

　　果然，他脖子上的梅花……也跟着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