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笑颜如花》风动琅轩

62、番外·铃声起

　　时至今日，王玲依旧会想起那个下午。

　　那天，狂风大作，乌云呼啸着暴雨，晏阳浑身湿透站在她面前，翕张的嘴唇吐出如同毒针般的话语，刺得她哑口无言，落荒而逃。

　　她本是抱着嘲笑的目的去见晏阳的，她想让她后悔，后悔选择钟昊，后悔拒绝她。

　　可等她找到她时，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晏阳满身雨水，手背还在隐隐冒着血，狼狈，肉眼可见的狼狈。

　　唯一不变的，好像只有那张脸，即使被暴雨冲刷，也依旧美丽如初。

　　但，那双眼睛似乎变了。

　　死寂，前所未有的麻木。

　　她本该高兴的，因为她的目的达到了，可为什么她却笑不出来呢？

　　晏阳看到她了，停下来，目视着她，诡异的平静，只是轻启薄唇，开门见山道：“是你干的？”

　　王玲微愣，随即像是大仇得报般的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是又怎样？晏阳，这是报应，是你随意玩弄别人真心的报应！”

　　晏阳沉默，半晌，才淡淡道：“是吗？那你高兴了吗？”

　　王玲怔愣一瞬，随之而来的便是暴怒，她将手里的伞扔到一边，几步上前揪住晏阳湿透的衣服，嘴唇剧烈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高兴？我当然高兴！我高兴到疯了！

　　我那么爱你，恨不得将你锁在身边时时刻刻都能看到！

　　可你却对我的爱视而不见，转头投入别人的怀抱。

　　为什么？

　　凭什么？

　　晏阳，你怎么能……

　　王玲看着她空洞的眼神，愤恨地松开手。

　　她宁可晏阳歇斯底里地斥责她，也不要像现在这般麻木平静。

　　这样，她的报复有什么意义？

　　“王玲，你果然还是喜欢这张脸吧？”晏阳睫毛颤动，声音如同柳絮，轻飘飘的。

　　霎时，王玲心底似有一口大钟被敲响，震得她脑袋持续轰鸣。

　　心脏怦跳，王玲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脚下仿佛按了按钮，自动往回跑。

　　她没敢回头，就这样迎着风雨一路跑回家。

　　“哎呦！你怎么搞的？弄这么脏！女孩子家家的！”妈妈一边抱怨，一边拿了毛巾给她擦头发。

　　王玲没说话，只乖乖低着头。

　　“你一点女孩样都没有，你和你哥简直是生反了性别！你哥就爱干净，跟有洁癖似的，衣服上一点灰都不能沾，哪像你这样……”

　　王珩，她哥，大她十岁。

　　头脑聪明，天赋异禀，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家里的墙纸都是王珩的奖状，妈妈一张都没舍得扔。

　　她从小就活在王珩的光环之下，爸爸妈妈总是拿哥哥的案例教育她。

　　王珩几岁拿了什么奖，几岁帮老奶奶捡帽子……关于他的事，爸爸妈妈什么都记得。

　　羡慕钦佩之余，她也暗暗下决心要追上并超过王珩，从各方面。

　　当然，她也是意料之中的优秀，学习、才艺……各方面都是顶好的。

　　除了中考失误没进尖子班外，其余各种考试，她全是年级第一。

　　她还记得，中考成绩出来那天，妈妈只遗憾了一秒，随即便笑着安慰她，还说晚上要做一大桌好吃的犒劳她。

　　但那天，王珩也来了。

　　晚上门铃一响，妈妈急切的声音就从厨房传来，“王珩……啊不对，王玲，快去开门，你哥回来了！”

　　王玲应了一声，走过去将门打开。

　　映入眼帘的不是王珩，而是一张绝美的女人面容，美得她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杵着干嘛呢？”王珩突然从女人后面冒出来，额上满是虚汗，“还不给你哥帮忙来，重死我了！”

　　“哦哦哦。”王玲这才清醒，急忙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刚一拿起，超乎预料的重量就让她倏地摔倒在地。

　　王珩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而那女人却蹲下身，轻笑着将她扶起，“没事吧？”

　　王玲闻着她身上的香水味，僵硬地摇了摇头。

　　“你也真是的，那么重的东西你就让你妹妹拎？”女人回头瞅了王珩一眼。

　　“开玩笑的嘛。”王珩摸着头又笑了起来。

　　“还磨叽什么呢？快进来呀！”妈妈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见他们还杵在门口，挥着手催促。

　　“来了。”王珩拎起东西和女人一同进来。

　　“今早你打电话说要来，这不，特意去买的菜，都是给你做的。”妈妈笑得合不拢嘴，“这就是莹晓吧？真漂亮！王玲，你个死丫头，还不给你哥和你嫂子拿双拖鞋！”

　　王玲的思绪还停留在那句“都是给你做的”上，所以并未听清后面的话。

　　“哎呦！你这孩子！”妈妈走过来，一边取拖鞋，一边掐了一把王玲，“莹晓你别生气，王玲这孩子有些笨，不像他哥。”

　　“没事的，阿姨，玲玲挺可爱的。”

　　“没有没有，哪里可爱了……”

　　吃饭时，三人畅谈甚欢，只有王玲静坐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发呆。

　　女人叫齐莹晓，和王珩是高中同学，也是王珩的暗恋对象，追了四年才追上。

　　到如今，他们已经谈了七年了，两人商量着准备结婚，所以王珩才带她回来见家长。

　　妈妈很满意齐莹晓，把她连带着王珩夸了个天花乱坠。

　　吃过饭，王玲便被派去洗碗，而客厅里则传来王珩询问她成绩的声音。

　　“王玲中考成绩出来没？”

　　“今天下午刚出来，不理想，没你那时候好。”

　　“一中能上吗？”

　　“能上。”

　　“那就挺不错啊。”

　　“是吗？不错就不错吧，能上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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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王玲躺在床上，想着刚才听到的对话，暗自发誓一定要超过王珩，一定要妈妈对她刮目相看，属于她的荣耀，她一定会再夺回来。

　　至于齐莹晓……她一定会找到比她更好看的。

　　机遇来的太巧妙，入学报道那天，她就找到了。

　　那个坐在窗边的女孩，虽然青涩，但比起齐莹晓，仍是美上几分。

　　欣喜万分的她，在休息空隙接近了她。

　　原来她叫晏阳，人如其名，果然如艳阳般耀眼。

　　千好万好，就是身边杂虫太多，尤其是那个叫毛念念的女孩。

　　她为了得到晏阳，使劲浑身解数，却不成想，最后败在了她从未放在眼里的钟昊身上。

　　那天是晏阳出院的前一天，看着她脸上一直不好的那道伤疤，她有些着急了，便趁着毛念念不注意将晏阳拉到楼梯口询问，却不想这竟成了她们决裂的开端，听着那张让自己魂牵梦萦了无数次的粉唇里吐出诛心的话语——

　　“从始至终不过是我陪你们玩的一场游戏罢了，现在，该结束了。”

　　什么叫一场游戏？

　　她三年来的努力在晏阳眼里仅仅只是游戏？

　　王玲气极了，扔下一句狠话就信步离开。

　　她依照父母所愿去了外省的一所名牌大学，从此与晏阳失联。

　　再次相见，是大学毕业，她接到许崇强的邀约，说是什么同学聚会。

　　可笑。

　　但她还是来了。

　　她想象着和晏阳重逢的画面，却不想先见到了钟昊。

　　他变帅了，好像也有钱了，一身的名牌。

　　呵，看来晏阳跟着他还挺享福的嘛。

　　她随意调侃，换来的却是他的嘲讽。

　　字字句句都往她的心窝戳，王玲怒不可遏，一个疯狂的计划也在她心里悄然浮现。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夏英妮的电话。

　　听说她最近丢了工作，家里还出了事，急需用钱……

　　她将夏英妮约到咖啡厅，递给她一个瓶子。

　　相信聪明的夏英妮，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毕竟，这也算帮她圆了梦，不是么？

　　呵呵，钟昊，晏阳，我也要让你们尝尝被玩弄被抛弃的痛苦！

　　她没去聚会的酒吧，但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不出所料，计划异常成功。

　　她也如愿见到了狼狈的晏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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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的手还放在她头上，她伸手拂开，沉默进了房间。

　　她还在为晏阳那句话而心悸时，妈妈的声音又从门外传来，“王珩！啊……王玲！快去阳台把衣服收进来！我给忘了！”

　　又是这样，王珩，王玲，这两个名字很像吗？

　　为什么无数次，爸爸妈妈脱口而出的，永远是王珩？

　　她将不解与委屈压在心底，抬眼看了看满墙的奖状，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将衣服从阳台取下叠好，准备往妈妈的房间送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妈妈激动又欣喜的声音：“珩珩，生日快乐！最近怎么样呢？和莹晓还好吧？我给你邮过去的东西收到没？特地给你留的！”

　　今天是王珩的生日？

　　王玲愣了一下，随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妈妈被她吓了一跳，回过神瞪了她一眼。

　　王玲没说话，只将衣服搁在床上，转身离开。

　　生日，妈妈记得王珩的生日。

　　王珩今年都三十好几了吧，看这样子，妈妈每年都会给他庆生啊。

　　哈哈，还要瞒着她。

　　想着想着，王玲又嘟起嘴。

　　那为什么妈妈会忘了她的生日呢？

　　长这么大，她过的生日屈指可数。

　　妈妈每次都会说是忙忘了。

　　看来，是假的。

　　妈妈打完电话，从房间里出来，与王玲四目相对。

　　“今天……是哥的生日？”

　　妈妈眼神闪躲，“啊……嗯。”

　　“妈，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哎呦！你都这么大人了，还搞这一套，幼不幼稚？”妈妈挥了挥手，“起来，我去做饭。”

　　王玲闻言让开，她看着妈妈的背影，自嘲一笑。

　　“妈妈，比起我，你好像更爱哥哥。”

　　妈妈猛的停住脚，回过头皱起眉，“你胡说什么呢？！”

　　王玲摇摇头，折身进了房间。

　　家里的墙上，全是奖状，但只有这间屋子的墙上，是她的奖状。

　　她再如何优秀，好像都比不过王珩。

　　在爸妈眼里，她永远都只是第二。

　　王珩做什么都行，她做什么都不行。

　　就连，就连她的名字，都是王珩起的。

　　哈哈，她一直以来，都视王珩为超越对象，她天真地以为只要超过他，她就能赢得爸爸妈妈的关注。

　　殊不知啊殊不知，排名早已定好，任凭过程如何改变，结局永远都是那两个字——

　　王珩。

　　她用一晚上的时间，与过去和解，但晏阳，永远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她想明白了晏阳的提问。

　　她在心里如是回答：“你猜对了，没错，我爱的，从始至终只有你的那张脸，那副赛过齐莹晓的美貌，是我赢过王珩的工具。”

　　可是，想通了又如何？错误已不可逆转，她这辈子，都注定要在这巨大的痛苦中去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