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誓言白树之君•水色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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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戈拉斯骤然惊醒，狂乱的心跳犹在耳畔。浑然无觉中，僵白指尖依然拧着身下的青草，他平复了一阵呼吸，轻轻向后靠着，闭目养神。
深呼吸，深呼吸，慢慢来。恢复平静以后他重新睁开眼，提醒自己身在何处。
这里是南伊锡利恩。阳光正明媚，而他竟然背靠一棵树就这么做起噩梦来——奇怪，原来白日梦也可以是噩梦呢，他苦笑。自己并不身在伊幕拉催，爱隆会议也早已是十一年前的往事了。魔戒之战早已终结。
此处果然是非凡的所在。面前的溪水源自白石坡上流下的瀑布，清足以濯，宽足以游，深足以潜。四周全是橡树和山毛榉，哪里都少不了夜莺的栖息。这里的枝叶远比南伊锡利恩任何地方都更浓郁翠绿，树木吟唱大地与风还有过去的时光。光影玩耍着变换不定的色彩，交合出一种不可驯服的美丽，即便是莱戈拉斯亦不敢轻易打扰。他甚至不曾想过应该去找一条近路，宁愿从北面一百里之外那棵高树上遥遥观望，正如他初次发现此地时所做的那样，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就这么一路接近这番美景。
此处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所。他想着，露出一个笑。
最爱莫过于那棵矗立在岸边的高大橡树，树枝伸长在水面高处。他可以从那儿笔直地跳下，深深潜到十五尺之下，伴着清凉的溪水，直到触及湖底的鹅石才反踢一脚回到湖面，接着长长呼出一口气——那是只有四周那些树木才能懂得的舒畅。
他脱掉衣服，一步步爬上树，快捷如一只猫，轻轻松松就走到了那长树枝尖端。他站在高处展开臂膀，深吸了一口清澈的空气。此刻夜莺都在目不转睛地看他：纤长而具有韧性的身体，透着象牙与瓷器的色泽，平滑的肌肉蕴坚强的力量。那一头金发在微风中飘，长长睫毛勾画闭起的双眼，看来很满足。下一刻，那双湛蓝的眼眸闪烁了一下，他的身体在夜空中画出一到优雅的弧度，水面不过溅出了少许水花。再露出水面时，他的金发平平滑滑地贴着轮廓清晰的脑袋，水珠在微笑的脸颊上滴滴滑落，让他看来犹如金色的水泽之神。他如往常一样轻轻笑，和夜鸟分享此刻的愉快。
精灵仰面漂浮在水面上，看着夜空的浮云和几片随风飘落的落叶，轻哼着一个关于树与风的歌谣，脑海里没有任何不愉快……这样美妙的地方，假如他能想起有什么人可以分享的话……莱戈拉斯叹了口气。一个突入起来的回忆冷不防侵扰了他——同样令人窒息的美景，在幽暗密林，也有一个掩藏在茂密树帘之后的清澈的湖，也有一根延伸在湖面的长树枝。他曾在那湖水中游了几百年，湖面仿佛会随着时光流逝而越变越小……其实是他在不停成长。他还记得，他曾经带阿拉贡去过，那大约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是游侠第二次造访幽暗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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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王今晚就回来了，阿拉贡。你得在晚餐时觐见他。”莱戈拉斯提醒阿拉贡。游侠是两小时前到的。最初的时间都用来打闹，然后脱了上身的衣服在草地上摔跤，借口比招式，结果是又笑又闹，像所有年轻的好友那样度过了下午的时光。莱戈拉斯凑过去闻了闻游侠乱糟糟的头发，沾着干泥巴的脸和身体，皱了皱鼻子。虽然他自己此刻也谈不上整洁，但比起阿拉贡可算是好多了。后者在北方的野地里走了四天四夜，满身都是汗水和灰尘。“我看——嗯，我们得去搞得干净点，去洗个澡怎样？”
“我刚刚才到啊，”他朋友老大不情愿地反抗着，“这么快就要逼我去洗澡吗？”
“你看起来就跟擦鞋垫子一样邋遢。”莱戈拉斯笑着说，“他会注意到的，请你相信我。”
“天还没黑，洗什么澡？再说我累了。”阿拉贡不满地抱怨。
莱戈拉斯歪过脑袋，看着暴怒的朋友。“好好好……既然你自己非要当擦鞋垫，让他把脚往你身上搁，我也随便你。不过难道你真的累到没力气陪我去看我的秘密地盘？”
“在野外？”
“在森林里，你不会后悔的哦。”
五分钟后，他们骑上马，依旧只穿着裤子，在众精灵惊愕的目光中扬长而去。就这样，人类尾随着年轻的精灵王子一路飞奔穿过森林。游侠的情绪高涨，让精灵在前头带路，去往一个阿拉贡从未见过的所在。
才过斜坡脚下，离开不到几码远，莱戈拉斯忽然从马上跳下，一边将阿拉贡也拉下了马，一边宣布挑战：“看谁先爬到顶！”然后拔腿就跑。也许是被精灵的兴奋感染了，游侠也浑身来劲，紧跟在他身后跑起来。谁想莱戈拉斯跑到山坡边突然猛一回头，抓住了朋友的手腕就往下跳，眼看自己惊诧的叫嚷被精灵欢快的呼喊淹没，游侠低头看了看俯冲的路线，总算抓紧时间在双脚落水、溅出一大堆水花之前作准备屏住呼吸。莱戈拉斯一路抓着他的手不放，以防他真被自己吓呆了。
两人冒出水面时，莱戈拉斯哈哈大笑，阿拉贡却像个落汤鸡。他喘着气甩开精灵的手抹掉脸上的水珠，一面计划着怎样用最快的方式报复精灵。还不到三秒钟的功夫，莱戈拉斯又潜了下去，拽住人类的脚跟将他拖倒。精灵的灵活双手不失时机地在游侠的黑发间穿梭，有效地在替他洗去汗水和污垢的同时，还把他按在水下不许他挣扎。阿拉贡朝着精灵身上任何他可以碰得到得地方使劲踢着腿，此刻满脑子想要重伤甚至谋害那该死的精灵，可惜对方实在太狡诈了，很轻易就躲过了他的攻击，退避三尺地游开。阿拉贡愤怒地搜寻了一会，好容易瞥见水下闪过一缕金黄色，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莱戈拉斯已经一头穿过他双腿之间，两臂一伸，双腿一蹬，把人类架在自己肩膀上浮出了水面。然后他给了游侠一点点准备时间，再度把他猛地往水里抛。早料到有这一手却依旧无计可施的人类还没来得及大嚷一声“莱戈拉……”，就久仰面跌进了水里。而精灵一转眼又游到水池那一头去了。
精灵看着阿拉贡自己游上来，一张脸被擦干以后就由淡红变深红，一副怒不可遏的气焰。他喘着气、拍着水、怒视已经笑得前俯后仰、都快要浮不起来精灵，大吼：“你这不要脸的黑森林害人‘精’！”，大腿一个扫荡，把脚底的碎石头往莱戈拉斯脸上踢去。不用怀疑，此刻假如他能抓着对方的脖子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往死里掐。
莱戈拉斯笑弯了腰，几乎没法抵抗，只能一面伸手自卫，一面忍着笑气喘吁吁地讨饶“我投降！我投降！”但阿拉贡此时已不肯轻饶他，他用力把精灵按下水面，两人一同潜了下去。浮上来前，人类感觉精灵脱离了自己的手掌，于是幸灾乐祸地待在一边，把湿头发抚平，坏笑着等看精灵爬上来时狼狈的模样。
但是精灵没有出现。人类的呼吸平静下来，他环顾着四周，开始渐渐因此感觉不自在了。他担心地看着水下，呼唤了好几声，最后不得不潜下水、游遍了整个水池去找他，可精灵就是无影无踪，最后人类急了，爬上水面大喊“莱戈拉斯！”
“找我吗？”一个淡淡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他回过头来，看见那个精灵好端端在几步之遥玩着水，平静的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
“怎么你——结果你——”阿拉贡冲口而出。精灵扬起一条细致的眉毛，耸了耸肩。阿拉贡无语，无可奈何地瞪着那难以琢磨的精灵，心里充满矛盾、不置信、恼怒、却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于是他最终摇头笑出了声音。莱戈拉斯带着微笑游过较狭窄的过道，爬上一块宽大的石头，示意阿拉贡也跟来。等他最后把人类拉上石头，就放松地在夕阳下躺下身来。游侠也照样躺在他身边，忍着笑，胸膛一起一伏的。
莱戈拉斯转头端详人类，轻笑道，“嗯，这块擦鞋垫算是弄干净了。”阿拉贡猛地推了一把精灵的手臂，去掉污垢的脸上展露出一个宽广的笑容。两个朋友把脸转向太阳，闭起眼睛，安静地谈话。
“阿拉贡，这里很不错吧。”
“嗯。”
“觉得很平静吧？”
“嗯嗯……”
“阿拉贡？”
“嗯？”
“以后你当了国王……”
“嗯嗯？”
“得了吧，总有一天你会的。到了那时候变成了刚多之君，你还有空像现在这样吗？”
“嗯嗯。”
“但愿到了那时候，埃尔达还会有像这样的地方。”
“嗯。”
“阿拉贡？”
“嗯？”
“到了那时候，我们还会是朋友吗？”
“你不如问水还会流吗，笨问题。”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誓言白树之君•水色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