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饭三顿

36、擅动军粮

　　青州城民风淳朴，一大清早就有了吆喝声，清清爽爽的语调也不惹人讨厌却也让人无法再懒着不起。
　　青和起身的时候却发现院中已经有人，几步上前看清，“扑哧”一声笑了，“你怎么一大清早在院子里发呆呢？”
　　“不算发呆，昨夜里一直觉得不安稳。”思前想后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想不出究竟哪儿有问题，反复之下竟是一夜无眠。
　　青和一边陪着坐下笑道：“你不会说是水土不服吧？”
　　“胡说什么呢。”景承倒也懒得和他争吵，只回了一句便抬头看了天色。
　　清晨舒爽，天空蔚蓝得好看，几丝白云像是被竭力拉成的，稀稀拉拉没有一点厚度。日头还未出现，还不能觉察到旱日毒烈，但这气温也着实有些燥热了。
　　青和努了嘴，正想嘲讽几句，却见衙门里的衙役急冲冲跑了进来，也不顾边上还有人便对青和道：“知州老爷请大人赶紧去衙门。”
　　“什么事这么急？”青和自然地问了一句，这么一大清早的，没见过这么勤劳的父母官。
　　衙役一路跑来，气还没喘匀，一头一脸的汗看上去更是狼狈，听青和这么问只一边抬了袖子抹额头一边道：“这个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知州老爷很急，似乎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摆摆手让人离开，青和探寻般看景承。
　　景承抬眼对着，“你看我做什么？出了什么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看你是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青和面色凝重，能让那混球着急的事情只有一件，城外灾民闹事了。
　　景承楞了一愣，看青和真有几分着急便道：“反正刘品也不认识我，我和你一起去也没什么关系，正好我也见识见识青州霸王是什么摸样。”
　　“你知道？”青和已经走出几步，听见话猛地收住了脚步，有关青州霸王的事情他一个字都没提起过，景承从哪里得知的？
　　景承走到他身边，拍了青和肩膀笑道：“你当我是莽牛，什么都不知道就会往青州跑？”
　　青和胡乱答应了一声，硬着头皮和景承一道儿走。也不知道景承到底知道了多少，青和心里兀自算计着
　　景承将青和的反应看在眼里，一路走着不说话也自己打算，毕竟他可以确定了，青和瞒着他的事情还有很多。

　　青州衙门正堂上，翅角帽转来转去，刘品记得像一只丢进沸水中的鱼，形貌痛苦不堪。
　　青和走进门，朗声打了招呼，“刘大人这么着急找我，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刘品张了嘴一句话差点脱口而出，一眼瞥见景承生生止住，并打先儿问道：“这位是？”
　　“京中旧识，自己人，不用顾忌什么。”青和说得自在，没有一点刻意的痕迹。
　　刘品顿了顿，道：“这回是大事情。城外聚集的灾民今日扬言，若再不放粮他们便要冲进城里。朝廷怎么能够让他们如此要挟？”
　　“刘大人可是已经安置好计策？”青和淡然相问，这状况都是刘品闹出来的，他也不是笨人想来应该是故意的。
　　刘品应付般笑笑，“是，依照相爷的意思，刻意压制灾民，灾民逼不得已便会作乱。一旦发生叛乱，那事情就不再归相爷管了。”
　　青和忽然沉默不语，景承若有所思般道：“赈灾一事有相爷负责，若是激起民变，只怕相爷也不好交代。”
　　“相爷需要同谁交代？民乱一起，到时候二皇子请命平乱，兵权到手之后相爷还需顾虑什么？”刘品眯着眼，如嘲讽一般，一边青和早已经黑了脸，无可奈何。
　　“若是要兵权为何不请命北伐？对付北蛮十万铁骑能拿到的兵权要比对付几千手无寸铁的难民要多些吧。”青和嘴皮子动动，夺兵权还真是个傻得冒泡的主意。一夺兵权心思剔透，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景承也笑道：“不管怎么样，刘大人都是激起民变的罪魁祸首，无论如何朝廷要给百姓一个交代，刘大人可就是替罪羔羊了。”
　　一句威胁，刘品微微皱眉，脸色几度变换，最后白了面才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要做什么？”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我要做什么也与你无关，你要知道的是我和你没仇，没必要害你。现在，我想的就是你能让城外饥民自己退去。”将危险化于无形，并借对方之手告诫对方，说什么都是不亏的。
　　刘品沉思一番，“你有办法？”
　　“开仓放粮。”显而易见，城外百姓要的只是粮食而已。

　　一名衙役冲进，大喊：“不好了，难民开始撞城门了。”
　　刘品一跺脚，“怎么回事，不是安排了弓箭手的吗？怎么还会让他们接近城门？”
　　衙役干咽了口水，“大……大人，城上的士兵也是附近村里的人，他们拿弓箭对着的是他们的父老乡亲啊！”
　　“混蛋！他们是在当兵！你！你去跟他们说，要是有一个人进了城，让他们提头来见。”刘品冲着无辜的衙役吼着，衙役赶紧跑了出去。
　　刘品回头有些讽刺地笑着，“你看吧，说什么开仓放粮，人家都已经暴动了。”
　　“现在还来得及。”冲击城门与叛乱还有很大的距离，刘品看了许久，面色忽然狠绝起来，“你不是丞相的人，你要是丞相的人，应该知道青州根本无粮可放！”
　　“无粮可放？！”听了这四个字，景承面色骤变，回头狠狠刮了青和一眼，青和心虚低下头去。
　　景承缓了气，对着青和道：“灾情早现，青州无粮你为什么不早说？”
　　青和抬头，满眼错愕，“我觉得这不要紧。”
　　“不要紧？在你眼里什么是要紧的？是不是设计陷害我才是最要紧的？”气急之下口不择言，青和听得直直愣住。
　　刘品听出了点苗头，两眼直溜溜瞪着景承，景承看了青和许久，拂袖甩手而去。
　　刘品缓回青和的神问：“这人到底是谁？”
　　青和悠悠看他一眼，有气无力，“可以一巴掌拍死你的人。”，缓缓起身，慢步往外。

　　城头之上一袭青衫，伸手一指一片肃静。
　　透着些威严的声音传出，原本烦躁不堪的人群顿时清凉下来。
　　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垂头沉思，最终有人抬头喊：“大人当真能担保我们领到粮食？”
　　“本官以项上人头担保。”
　　底下又一阵议论，“请大人运粮出城。”
　　“好。”

　　城东小院，暮色凝重。
　　景承抬头看着青和，颇觉不可思议，“人散了？”
　　“散了。”青和第五次回答，答得依旧非常认真。
　　“你到底做了什么事？”隐隐觉得，青和瞒了自己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件事情会让人万劫不复。
　　青和摇摇头，抬头仰望蓝天，这时候说出来就功亏一篑。

　　刘品说，青州无粮可放。
　　灾民要的只是粮食。
　　所以灾民散了是因为拿到了粮食。
　　关键，粮食从何而来，放粮的那个人又是谁。
　　景承霍然站起，一把揪住了青和，“你是不是动了军需粮仓？”，擅动军粮，立斩不赦，景承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不用替青和担心了，因为青和是奉命而行。”院门处熟悉的声音传来，景承一回头，黎风悠然站在门口，一柄剑支着地闲适自在。
　　景承松开了手，转向问黎风：“奉谁的命令。”
　　“你。”简单的一个字，景承愣住了，他什么时候下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