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玫瑰》渣渣凯

12、第 12 章

　　第十二章

　　深夜的火车站，空荡的大厅角落或坐或躺着不少大包小包候车的劳务工人，姜笙走过一张张陌生面孔，目光在人群中不停搜寻。

　　“阿笙姐！”空中响起男生清朗的嗓音，“我在这儿！”

　　郭麒顾不上旁的，迈步直奔姜笙的方向。

　　姜笙甫一转身就落入一堵温热怀抱。

　　少年身高腿长，宽厚的胸膛将她紧紧包裹。

　　姜笙锁起眉，毫不留情将人推开，焦急的语气里夹着丝丝冷意:“给你妈打个电话。”

　　瞧她严肃的神色，郭麒自知理亏，低“哦”一声，去摸兜里的手机。

　　高三开学后，郭霜担心他因为电子设备分心不好好学习就把他手机给没收了，现在这个还是同学淘下来不要的二手货。

　　几乎是铃声响起的一瞬，郭霜就接通了电话。

　　“小麒？”

　　“妈，我没事，阿笙姐已经接到我了。”

　　说到此，郭麒小心瞄了一眼姜笙，她仍旧板着脸，沉凝的面色没有丝毫缓和。

　　“那就好。”郭霜拿纸巾蘸了蘸湿红的眼角，哭着腔说:“你快吓死妈妈了。”

　　郭麒颇感无奈，“妈，我十七了，马上就要成年了，还能走丢不成，您别担心了，早点儿休息。”

　　“好。”郭霜说:“那妈妈明天去接你。”

　　“接我干什么？”郭麒一听脾气瞬间上来，声音都高了一个度，“我不回去！”

　　手机震了两下，是岁穗的消息，她已经平安回学校了，问她事情处理得怎么样，需不需要她帮忙。

　　姜笙看了眼郭麒。

　　少年正值青春叛逆期，倨傲不服管教，正隔着电话跟郭霜吵得不可开交，两人都力图说服对方。

　　姜笙稍微走远一些，简单回了几句。

　　渐渐地，身后的声响歇了，姜笙也在此时收到郭霜的消息:【阿笙，麻烦你这两天看好小麒。】

　　紧接着是微信几千块的转账。

　　姜笙打字:【您放心，郭姨，我会照顾好他的】

　　钱却没收。

　　收起手机，姜笙转过头。

　　少年正拿一副受伤的神情瞧她，眼尾湿红。

　　姜笙垂了下眼，折转脚步拉上他的行李箱，目光触及到地上冒着丝丝热雾的泡面的时候顿了下，捡起东西丢进了垃圾桶。

　　“我来。”

　　在她错身而过的时候，郭麒拽住行李箱拉杆。

　　姜笙没有坚持，松了手。

　　正值十一旅游出行高峰，网上合适的酒店都被预定空了。

　　无奈，姜笙只能带他回了天街路的公寓。

　　——

　　为期一周的座谈会结束，裴言是在国庆第二天飞回的凉城。

　　“还是家的空气好。”

　　从机场出来，江铭文深吸一口气，笑着拍拍裴言的肩膀，“你怎么回去？待会儿我老婆来接我，要不要捎你一程？”

　　说着，江铭文的手机响起来。

　　裴言侧头，瞧他一脸没出息的笑，不用猜也知道来电人是谁。

　　裴言单身，可并不代表他会没眼色到去当电灯泡。

　　摇头轻笑，他低眸点开叫车软件。

　　午间的阳光明媚到有些刺眼，当一辆卡宴以猎豹捕食般的速度直冲出来的时候，江铭文瞳孔微震，几乎是以最快的反应速度拽住裴言的胳膊，往后用力一扯。

　　手机掉落，又被车轱辘重重辗过。

　　黑色卡宴最终在距离裴言半臂的地方急刹停下，留下几道长长的辙痕。

　　裴言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额角青筋不由得狠狠一跳。

　　与此同时，卡宴车的车窗降下，里面探出傅柏一张戴墨镜的脸，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似在挑衅。

　　“这位先生，你怎么开车的！差点儿撞到人了知不知道！”

　　江铭文气愤上前理论，傅柏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浪荡样，舌尖轻抵后槽牙，他觑了眼车头与裴言膝盖之间的距离，无所谓道:“那不还没撞上么。”

　　“你……！”江铭文还想要再说些什么，裴言按住他的肩膀，微微用力。

　　江铭文不解看向他，裴言朝他轻轻摇头。

　　无奈，江铭文只能按下满腔怒火。

　　裴言捡起地上已经被轧得粉身碎骨的手机，头也没抬问:“傅先生今天的行为，我可以理解为蓄意谋杀吗？”

　　“裴老师这样说，我可是会伤心的。”傅柏取下墨镜，笑得不怀好意，“听说今天中午裴老师的航班直抵凉城，我连饭都没吃特意来接您。”

　　“是吗？”裴言不怒反笑，中指抵住眼镜鼻架向上微推，“这么说，我还要谢谢傅先生的好意了？”

　　傅柏挑眉:“不客气。”

　　“只是……”裴言顿了顿，漆黑的眸掠过卡宴车后，路旁电线杆高处安装的摄像头。

　　他费解地拧起眉，用一种设身处地为傅柏着想的语气说:“傅先生也看到了，我同事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您又把我的手机给辗坏了，裴某怕万一闹到警察局，路边的监控会歪曲傅先生的好意。”

　　裴言慢条斯理，金丝眼镜让他看起来格外儒雅，可从他口中讲出来的一字一句又明晃晃透出威胁。

　　“不知道监控里的傅先生是看到我前就已经猛踩油门了还是……”裴言故意说一半留一半，反问:“傅先生难道就不好奇？”

　　眸底阴鸷渐起，至少这一秒，傅柏突然有些后悔刚刚没有把油门踩到底了。

　　四目相接之下暗流涌动，须臾，傅柏倏地失笑出声，“裴老师果然能言善辩，刚刚是傅某不好，开玩笑失了分寸，吓到裴老师了，您放心，手机照原价赔偿给您。”

　　道歉可不是傅柏的性格。

　　裴言下意识警惕，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果不其然，傅柏继续说:“也怪我，笙笙说我这一双手适合沾血，还说如果我能让裴老师尝尝死亡的恐惧就考虑一下结婚的事情。”

　　裴言淡漠的神色一寸寸割裂，宛如被墨汁涂染过的油画，处处透出不协调之感。

　　傅柏如愿看到他的失态，勾起一抹由衷的笑，“都是酒后的玩笑话，裴老师别放心上。”

　　酒后的玩笑话？讲出去谁信？！

　　裴言面色沉郁，江铭文也没多好。

　　震惊，疑虑……种种复杂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等傅柏驾车幸灾乐祸绝尘而去，江铭文第一时间拉住裴言，问:“他刚才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

　　“不是。”裴言截然否认。

　　不管江铭文作何猜想，裴言可以肯定的是，每一种都无疑对姜笙不利。

　　“裴言，他是你那个学生的男朋友吧？”

　　江铭文见过傅柏，也见过傅柏亲吻姜笙的场面。

　　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学生想要谋害老师？！

　　“裴言！”江铭文突然想起什么，猛扯了下裴言的胳膊，“上次在你办公室，你那个学生在的那天晚上，我看到她口红花了，她故意的对不对？他想让我误会你对自己的学生起了歪心思？”

　　江铭文越说越觉得后脊生寒。

　　给一个老师冠上性骚扰女学生的污名，她这是要裴言彻底身败名裂！

　　江铭文能想到的，裴言又何尝想不到。

　　只是他以为这么多年了，早就过去了。

　　真是太天真了。

　　裴言牵了牵唇，连个敷衍的笑都挤不出来。

　　——

　　政法大学的情人湖畔，郭麒边慢悠悠闲逛边指着某处，惊讶大喊:“阿笙姐！你看，那里有两只鸳鸯。”

　　这些在郭麒看来新奇的东西勾不起姜笙丝毫的情绪波动，她不咸不淡低“嗯”一声，算作回应。

　　“名校果然不一样。”

　　清晨的湖面在灿金色阳光的映照下闪着粼光，一层叠着一层，被微风轻拂过的地方宛如一幅活起来的画，流光溢彩，美得惊心动魄。

　　目光极尽远眺，无边的湖际让郭麒内心充满向往。

　　“阿笙姐。”他转头对一步之外的人说:“我以后也要考政法大学。”

　　此刻的郭麒像极了十七岁的姜笙。

　　对未知的一切充满好奇，想念最好的学校，读最好的专业。

　　幻想把生活过成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阿笙姐，你带我去看看你们大学的食堂呗。”

　　郭麒亲昵地揽住姜笙的肩膀，笑容灿烂。

　　因为不是饭点，食堂只开了部分窗口，就餐的学生也没多少。

　　郭麒点了几样东西，找位置的时候还碰到一位姜笙的同组同学。

　　说是同组同学，姜笙完全没有印象，而沈央宗也明显察觉到了这一点，略显局促地挠挠头，“我叫沈央宗，我们同届。”

　　“嗯。”姜笙仍旧没什么印象，“有什么事吗？”

　　沈央宗取下身后背包，从里面拎出一个牛皮纸袋，递过去，“这个是岁穗前几天一直想借的书，我昨天找书的时候碰巧看到了，你跟她一个寝室，能帮忙带给她吗？”

　　姜笙撩起眼皮。

　　沈央宗不太擅长跟女孩子讲话，因为紧张，手心布满汗，耳朵到脖根红了一个度。

　　看他明明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却还故作镇定地遮掩，姜笙觉得有意思。

　　她遇到过的异性，男孩也好，男人也罢，恨不得省去搭讪步骤，直奔主题去酒店开房，甚至有些连开房费也千方百计逃单。

　　“我不住学校，你可以自己送给她。”

　　沈央宗更紧张了，眼睛不停地眨。

　　“这、这样……”

　　他缓缓收回手。

　　姜笙有些想笑，事实上她也的确笑了。

　　“第一次追女孩子？”

　　她像是在提出疑问，又像是在阐述事实，沈央宗拿不太准，尴尬地低下眉，喉咙里溢出不明显的单音节:“嗯。”

　　“那你知不知道，自己送还能多一次见面的机会。”

　　沈央宗尚在怔忪，待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猛然抬头，醍醐灌顶般打通了任督二脉。

　　“谢谢你，姜笙。”

　　沈央宗激动地转身就跑，只是没几步又突然停下。

　　姜笙正疑惑，就见他迈步回来，将手里未开封的奶茶塞给她，又道了一遍谢。

　　不远处目睹了一切的郭麒，掌心牢牢攥着筷子，用力到指节微微泛白，盘子里的红薯早已被他无意识戳成了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