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山河志》地江

505、季州保卫战（2）

　　天下四分，秦国独大，在其他三国眼中，秦国始终是一块肥的流油的肉，哪怕瓜分一口也能让国库富足半年。
　　如今秦国内乱，正是其他国家期盼已久的时刻，若不趁机瓜分些许，岂不是糟蹋了天赐良机？
　　除了自顾不暇的陈国，如今燕国已经发难出兵，就连被陈国绊住脚的魏国也正蓄势待发。秦国若不能尽快解决内乱，也极有可能在转瞬即逝的战机中，一不小心就沦为他国铁蹄下的亡国奴。
　　陈自玲紧紧握着丈夫的手，她看得出大哥的坚持，也看得出丈夫的执着。燕驰虽阔别战场多年，但老当益壮，风度不见当年，听说突袭的第一天，秦亮就在对决中受了重伤。所以不论他们俩谁成燕驰的敌人都不可能全身而退，而他们的坚持并不是为了能够由自己手刃仇敌，而是把活着的机会留下。
　　“哥，王都就在眼前，作为日后的王，你怎么能舍大顾小呢？”秦同泽尝试着反驳，“你应该继续北上，登基为王，等你登基为王的时候，同泽定当带着燕驰的人头牵来叩拜新君！”
　　“我说过，我从没想过做这天下的主人，我要做的是辅佐你、帮助你！同泽，你才是秦国命定的新君。而且我是你哥，是上将军，不论于公于私，你都应该听我的！”
　　恩威并施，秦同袍见弟弟没有让步的意思，语气又强硬了几分。
　　“同泽，平江城是你打回去的，燕驰的头自然该我进献给父母，再说你新婚不久，难道你要弟妹跟着你提心吊胆，重走小千的苦路吗！”
　　“哥！”
　　秦同袍本不愿提起千秋一，可同泽的软肋如今是陈自玲，自己必须用小千血淋淋的例子来逼他就范。
　　“哥！”
　　“同泽，听哥的，明日一早启程北上。”
　　“若我就是不呢！”
　　兄弟俩互相瞪着对方，谁也不肯败下阵来，秦同袍看着倔强的弟弟，透过他清晰的到了自己，那个伤痕累累又一事无成的自己。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说罢，将他狠狠的推到一旁，秦同袍走到主位，甩开袍角，从怀中掏出虎符，众人见虎符，纷纷单膝下跪，静候军令，只有秦同泽，不论陈自玲怎么拉扯，始终决绝的盯着兄长，不肯屈服。
　　“传我军令，明日卯时二刻，蔺桡、秦同泽、陈自玲率二十万大军北上攻城！若有延误，军法处置！”
　　“是！”
　　“是！”
　　陈自玲拽了拽丈夫的手，秦同泽紧紧回握她的手，俯身将她从地上拽起，双眸却像钉在兄长身上一般，不曾移开。
　　“秦同泽，可听到指令！”
　　“听到！但我不接！”不想妻子夹在中间为难，秦同泽将其拽至身后，继续道，“哥，你不觉得自己用军令压我的行为，很幼稚吗？”
　　“好用就行，别管幼不幼稚。”
　　“同泽，你就听你哥的吧。”张玄觉总算插上一句话，不理会他的冷眼，继续道，“你哥一定能行的，我相信你去你也行，但你要是能把这个机会让给你哥，你哥肯定会感激你的。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在吗？有我在，你哥会没事的。”
　　“小玄子，你是不是太惯着我哥了？”
　　“我抱紧大腿，当好狗腿子，总没错吧？”笑着挑了挑眉眼，张玄觉缓和气氛的笑道，“我还等着你们哥俩哪个登基为王赏我个几万两金子花花呢，这会儿不抱紧大腿可就晚了。”
　　秦同泽意识到，不论再怎么坚持兄长都不会让步的，而且他说的对，不论于公于私，自己都得听他的。既然胳膊拗不过大腿，与其让他带着气走，还不如让他无后顾之忧的专心对敌。
　　这样想着，秦同泽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单膝跪地，在众人的注视下，恭敬的行了大礼，对着虎符磕了个头。
　　“属下秦同泽接军令！还望秦将军能早日破敌、率众凯旋、攻入王都、荣登大宝、日月齐辉！”
　　“好！我争取！”
　　秦同袍扶起弟弟，并顺势把虎符塞进他的怀里。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走，还能不能回来，而军中不可一日无主帅、朝中不可一日无君，若自己不幸战死，数百万的将士、数万万的百姓还得活着。
　　“蔺兄，拜托了！”
　　“你放心，有我在，同泽定不会有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同泽已经成家，也长大了，他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拍拍他的肩膀，秦同袍扯着嘴角笑道，“我拜托你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小千。军中不能没有你，小千也不能没有你。”
　　“我们等你回来。”
　　蔺桡不想继续这个伤感的话题，谁都知道，千秋一最爱的是他，也只有他，只是天意弄人，两人今生无法相聚，只能散落天涯。可是若他死在了千秋一的前头，那个傻丫头怕是也活不成了。
　　“弟妹，我这个驴脾气的弟弟，就拜托你了。缰绳松了，你就拽一拽，他皮厚，拽不坏的。”
　　“大哥，放心吧，我们等你回来。”
　　“哥……”
　　“有什么话，等再见面再说。”
　　宠溺的捏了捏他的脸，秦同袍捧起他的脸，像小时候一样轻轻的蹭了蹭他的额头。
　　“同泽，答应哥，做个男子汉，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嗯！”
　　额头相抵，秦同泽郑重的点了点头，他能感受到兄长的决绝，他相信兄长的实力，却也害怕兄长会真的有去无回。
　　军令如山，一经下达，即刻行动。
　　冀南城将军府与校场的灯火彻夜通明，两路大军紧锣密鼓的准备着战备物资、清单人数。
　　第二日卯时二刻，蔺桡、秦同泽夫妇率大军二十万如期北上，半个时辰后，秦同袍、张玄觉也率领三万人马，朝着季州城的方向急速行军。
　　急速行军，不同于往日的且行且休整，此次奔袭，士兵们的吃喝拉撒都在路上解决，除了每日定时的一到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其余时间均在行军。
　　自得知燕贺复职，秦同袍的眉头就没有展开过，张玄觉看得出，他在隐忍，只是这份隐忍之下还有一丝丝的激动。
　　记忆飘回那个与魏林重逢的夜晚，虽然那时与他只是匆匆一战，却也难忍心潮澎湃之激动，那股喷薄的愤怒、杀了他的冲动，都是几难控制的。
　　“同袍，喝水吗？”
　　“不渴，你喝。”
　　一件事叠着一件事的冲击，使得他又变回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孟同袍，周身冰冷，眸中带寒，惜字如金。
　　“不渴也喝一口呗？一上午都没喝水了，你不渴，你的嘴肯定也渴了。”水袋塞进他握着缰绳的手里，张玄觉笑着扬了扬下颚，“水袋里是水，我没藏酒，你放心喝好了。”
　　说罢，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拍鞍而起，张玄觉满脸严肃的扛着玄铁剑，立于马鞍之上，大呵一声：“传我军令，原地休息一刻钟！”
　　“原地休整一刻钟！”
　　“原地休整一刻钟！”
　　军令逐级下达，安静的山林中瞬间层层叠叠的传达着休息的指令，士兵们纷纷席地而坐，顾不得叹息叫苦，匆匆喝几口凉水，嚼上几口行军粮，两两相靠，闭眼就睡。
　　“吃一口吗？”
　　“不饿。”
　　靠着树干，余光中是士兵们嘴里还嚼着干粮就睡着了的模样，秦同袍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是自己带着这群少年出来的，也是自己说要带他们闯出一番天地的，可如今自己却为了私怨，让他们过上了这般困苦的日子。
　　如今的我，权力有限，尚且不是个合格的将军，日后大权在握，一人独大，又岂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呢？
　　“想什么呢？想的那么认真。”
　　没有回答，秦同袍只是别过脸，看着他啃着干粮的满足样子，忍不住想着他成为君王的样子。若玄觉能够成为国君，一定会是个合格的君主吧，毕竟他能文能武，能下的了天下这盘大棋。
　　“你别这么看我，瘆得慌。”张玄觉搓了搓脸，拱起双肩打了个冷颤，“幸好你现在还是个将军，要是你当了王上，可不能这么盯着人看，人家会以为你要算计人的。我跟你说，你当了王上，你这张脸，这双眼睛，是不能流露任何情绪的，不管是喜欢、厌恶还是愤怒，最后都得化成一汪没有波澜的湖水，这便是为君之道第一点：处变不惊。”
　　“处变不惊，不过是大权在握的冷酷无情。”
　　“你能不能说句好听的，积极一点。你想想，大权在握，多好的一件事。”掰下干粮抛向半空，又仰头用嘴接住，张玄觉见他张嘴连忙道，“你别和我说大权在握不过是无权可用，你这个人有时候脑袋里想的东西太消极，你该积极一点，不论什么事，都有两面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福之所至，焉知非祸。”秦同袍自嘲的笑了笑，“真抱歉，扰了你的好兴致。”
　　“你这张嘴，要是不会说话就干脆闭上得了。”
　　张玄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掰下干粮，扒开他的嘴，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就塞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