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山河志》地江

42、精英组成

　　瓢泼的大雨并没如预期一般砸在头上，千秋一仰起头来，不解的看着同袍仍旧冷峻的侧脸，只是对视的时候，不知为何他的目光中藏着些许担忧。是自己看错了吗？他如此讨厌自己，会担忧？
　　“戴好！”
　　将自己的帽子扣在千秋一的头上，同袍刻意忽略了她眼中浓郁的不安，安慰的话在喉中哽着，却终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如往日一般冷冰冰的朝着营帐走去。
　　张玄觉虽爱凑热闹，但他对比武这种事却一点兴趣也没有，至于能够借机摸清所有人武学根基这一点，他更不需要了。毕竟在两个多月的日常演习中他已经做到，所以只是友好的对花木云笑了笑，道了声恭喜便一蹦一跳的追着同袍的背影也离开了校场。
　　“同袍，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下午的比赛，你打算怎么办？”
　　跳到同袍身边，张玄觉正准备调侃一番，余光中见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成串的往下滴，便忍住了打趣的念头。由于比同袍矮半头，张玄觉便踮着脚，卸下蓑衣撑在两人的头顶，虽然走起来很累，但比起这个，他更怕同袍会感染风寒。
　　“说真的，下午的比赛，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别不知道啊，你得知道，谁都可以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张玄觉微蹙着眉头，不停的叨叨着，“我真替你着急，我的大少爷，麻烦你，用你那聪明的脑袋瓜子想一想好不好，这下午一晃就到了，到时候你是战是降，总得有个说法呀，这一问三不知肯定是不行的！哎，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同袍，等等我，大长腿，等我一下！”
　　一路追赶，不论他如何没有眼力的追问，同袍都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张玄觉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完全没有自己比赛时的淡定。
　　临近晌午，雨势越来越大，千秋一呆立在帐帘前，看着外面白蒙蒙的一片，身旁的花木云温柔的安慰话语没有扫除心中阴霾，反而使得她更加烦躁。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的，一向注意多的她，脑袋从知道与同袍对战开始，就一片空白，除了发呆，就是心不在焉。
　　午饭连筷子都没拿起的同袍，正躺在床上，闭着双眸，他很为难却又不得不做出取舍。自从花文兴宣布选拔赛开始，千秋一练剑不要命的劲儿他是看在眼里的，她有多想进精英队，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想着对同泽的承诺，想着父母的仇恨，他只能深深吸一口气，勉强的保持内心平静。
　　几声雷响后，参赛人员重新在校场集合，开始了下午的比赛，历时一天半的比赛，此时只胜出了二十人，所以，可以确定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即使一半人胜出也不会再开启一轮竞赛比拼。
　　“孟同袍，千秋一！”
　　雨势越来越大，似乎要将所有都湮灭，雾蒙蒙的雨帘中，花木云帮她卸下蓑衣和斗笠，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
　　“小一，加油！”
　　点点头，视线中，同袍已经走到了擂台中央，她想，这样也很好，两个人公平的打一场，即使输了会难过却也不会遗憾，何况，若自己直接弃权，旁人定会对同袍指指点点的，不熟悉的人更会说他赢的不光彩。人言可畏，她不想让同袍感到不舒服，哪怕一丝一毫也不行。
　　“千秋一，加油！”
　　擂台上，花文兴满意的看着同袍，虽然知道千秋一是新兵中出了名的倒数第一，但还是很期待同袍的表现，他想知道这个让张恒将军赞不绝口的年轻人，除了品格高尚，在武学方面有什么独道的造诣，是否真的是个可造的武将之才，或者像张将军说的那般，是个难得的帅才。
　　雨帘之中，雨水顺着额头流到眉毛，滚落入眼，千秋一为了保持视线的清晰，只能不断的眨眼。她想扯出一抹有好的笑容，可是嘴角却只是平了平，看起来更像是不屑一顾。
　　弯着腰对他鞠了一躬，千秋一抽出了木剑，做好夸张的对敌姿势，本以为同袍会像宋显解决张虎那样速战速决，但等了半晌却见他高高举起了手臂。
　　“将军，我弃权！”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花文兴气的拍案而起，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强忍着怒气落坐。他想不通，这个千秋一有什么好的，竟然能让他几次三番的为之付出，哪怕是同衾的战友，也不能这般大公无私吧，精英队，可是每年才选一次的，他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
　　“你再说一遍。”
　　“将军，孟同袍，弃权！”
　　“同袍，为什么放弃呀！败在你剑下，我心甘情愿，你这是为何！”眼中滴入雨水，刺激着本就红着的眼眶，千秋一哽咽着大喊，“不要以为这样很高尚，我千秋一习惯了倒数第一，我是想进精英队，但还不需要你来怜悯！要么咱俩公平的打一架，要么我认输！”
　　同袍没有理会千秋一的倔强，他明白此番自己弃权一定会让她遭受非议，但她是个上进、努力之人，加之精英队不一样的环境，她自尊心强，不甘于落后，定能用实际行动堵住悠悠众口。
　　“孟同袍！”
　　“我弃权不是因为你。”同袍瞥了她一眼，继续道，“将军，我后背的伤还没好，不便行动。此番，愧对将军厚望，同袍赔礼了。我弃权！”
　　说着，傲骨的同袍单膝跪地对着花文兴拱了拱手，便在众人的注视下潇洒的离开了校场，徒留千秋一呆呆站在擂台上，颤抖着身子低声哭泣。花木云见状，担心她会因此受了风寒，忙冲上擂台将自己的蓑衣披在她身上并将她扶了下来。
　　“小一，你还好吗？”
　　担心的摸着她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花木云瞥了一眼同袍的背影，低下头看着怀中瘫软的千秋一，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由于孟同袍的弃权，千秋一不战而胜，跻入了精英队的序列，但她并没有为此感到丝毫的欢喜，反而生出了也主动弃权的念头。
　　“小一，雨大寒大，回去我先给你去厨房要碗姜汤喝，再叫军医给你瞧瞧需不需要吃点儿药。”
　　花木云的话，千秋一一句也没听进去，回营帐的路上，她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同袍的弃权，她很自责，她想，若是自己先举起了手，如今就会是另一个局面。想到这里，她突然停下脚步，像个木偶一样站在雨中，摘下斗笠仰望着如线般疾驰落下的雨滴，眼泪和着雨水一同在面上滑落，她忍着所有的情愫，只是轻声抽泣，半晌，她却猩红着双眸，笑出声来。
　　花木云看着她似痴似狂的样子，十分担忧，想要说些什么宽慰她的自尊心。但他又何尝不知道，她此次受损的并非那一向看重的自尊。
　　“同袍，同袍，孟同袍你等我一下！”张玄觉跑到他面前用身姿将其拦住，大声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弃权，就因为她是千秋一吗？”
　　雨声甚大，淹没着他的话，同袍盯着他愤怒的面容，点了点头。张玄觉怒气中烧，反复几个深呼吸，还是攥起拳对着他的脸狠很的落下。
　　“你为什么这么不理智！难道你不记得自己怎么跟同泽承诺的了吗？你会在军营建功立业，等他来！现在失去了这个大好的机会，你用什么等他来！没有军衔、没有地位，你又拿什么护着比命还重要的弟弟！”
　　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同袍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的视线中掺杂了更多的复杂。张玄觉见他如此，紧紧攥着的拳终是没有再挥刀他的脸上。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心疼的走上前去，扣住他的双肩，用额头抵着他的，将一切情愫都淹没在了滂沱大雨的寂静中。
　　那天，张玄觉、同袍、千秋一齐刷刷的染了风寒，三个人捂着被子，各自端着碗一起喝着军医调配的汤药，虽然汤药很苦，但同袍的心很甜，因为张玄觉在雨中的一席话，让他第一次感觉到，有一个人懂自己是多么的珍贵。
　　“打你，因为觉得轻易弃权可惜；骂你，因为帮你说出心中的苦；陪着你，是因为知道你这么做是君子所为。旁人可以不理解你，因为他们不知道其中因由，但我知道，所以我理解你。”
　　千秋一捧着粗陶碗，盯着黑漆漆的汤药，眉头早就拧成了疙瘩。她从小对苦的东西就十分抵触，眼下更是捏着鼻子也咽不下去，同袍见她的样子，微微露出笑容，从怀里掏出一颗糖递了过去。原本在气头上的她，头也不抬的将糖果打落在地，光着脚，气鼓鼓的端着汤药冲到帐帘前顺着空隙直接泼了出去。
　　“小一，良药苦口，你这是做什么。”好不容易找到果脯的花木云回来就见她如此，不免心疼，“乖，别闹小孩子脾气，不吃药是不会好病的，你看这是什么？乖一点，我去问军医再要一碗汤药，你在这里等我。”
　　瓢泼的大雨转为淅沥，营帐内的氛围阴霾了几日，但却没有阻碍比赛的进程。接连三日的比赛，最终选拔出了四十五名精英队的成员，花文兴虽然因同袍弃权失望，却还是想再给他一个机会，只是这个机会从何而来目前还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