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山河志》地江

305、重回平江（18）

　　“秦同袍，你松开我。”
　　“松开我！”
　　“松！开！我！”
　　咬紧牙关、卯足了力气将秦同袍狠狠的推开，千秋一因为惯性的力道向后踉跄的退了几步，她喘着粗气，视线中是他受伤的模样。她几乎是本能的想上前去宽慰，但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就像秦恩说的，只要时间足够久，他就会忘了自己，甚至会萌生恨意。而恨，也不失为一种割裂彼此的好办法。
　　“小千，我刚刚是不是抱疼你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看你拿着包袱，我怕你会离开我，小千……”
　　小心翼翼的讨好着，秦同袍缓缓的走到她身边，见她却故意向旁边挪了几步，那原本应该盛满爱意的双眸，此刻却充斥着陌生与嫌弃。她是真的开始讨厌自己了吗？还是因为流言？
　　“小千，我们成亲吧。舅舅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咱们……咱们成亲好不好？今晚，就今晚行不行？”
　　为了不让她觉得难堪，秦同袍没敢去拉拉的手腕，而是不安的搓着双手。半晌，见她不回应，双脚蹭着缓缓向前，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低三下四的捻起她的宽袖，乞求的摇晃着。
　　“小千，好不好？”
　　好不好？
　　当然好。
　　可是自己不能这么自私的毁了他，那个老翁的话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城内有如此想法的百姓一定不在少数，一个平江城尚且如此，泱泱沃土，流言蜚语，自己担不起，敬之更担不起。
　　千秋一的心里拧着劲儿的疼，她看着这样的敬之，那胆小甚微、刻意讨好的样子，每次抬眸、一个咬唇，都充斥着不安。这样一个万军立于身前也不知畏惧的男子，如今的这副模样，仅仅是为了一个异族的自己，叫她如何不感动？可她又深深的清楚，权力之路，只有感动是不能成事的，尤其敬之要走的是一条一统四海的权力之路，更是不能与自己这样一个人并肩！
　　对不起了敬之，我爱你，胜过爱万里河山、胜过只有一条的性命，所以，我要离开你。因为只有我离开了，才能成就你的千秋伟业！我不要世人唾骂你是个如周幽王一般的昏君，我要你作为万古一帝，永垂青史！
　　“小千，咱们成婚好不……”
　　“不好！我为什么要嫁给你？早就想跟你摊牌了，如今你先开口，那我就施舍给你一句实话，我根本就不想嫁给你。喏，破笛子还你！这桩荒唐的婚事，就此作罢！”
　　抽出怀中从不离身的玉笛折柳，千秋一用左手狠狠的按在颤抖不止的右手背上，忍着滴血一般的疼痛，将玉笛往他的手里塞。怀中那个敬之亲手作的桂花簪还安安静静的躲藏着，若他稍加注意就会发现裸露出的金色钿杆，那一刻，千秋一很怕会被他发现自己的留恋。即使，自己已经拼尽全力去将他推开。
　　秦同袍见她毫不犹豫的归还信物，心痛却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她的眼神中明明深藏着爱意，却为何要一步步将自己与她尽数推向深渊之中？难道她不知道如今的自己，没有她根本活不下去吗？这样想着，却见她仍朝自己步步而来，连忙攥紧了拳头，无论千秋一如何用力，都掰不开他的手。
　　“你以为你的手没有痊愈，我就舍不得用力掰吗？”千秋一怒道，“秦同袍，我早就想告诉你了，我讨厌你！讨厌你高傲的不可一世，讨厌你榆木一样的脑袋，讨厌你……讨厌你的全部！你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小到一根头发丝，我都十分讨厌！”
　　害怕玉笛会碎，但千秋一还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狠狠的将玉笛塞进他的衣襟中，随后便疯了一样的往外跑，因为她知道再不离开，敬之就要看到自己那不争气的眼泪了，若是他看到了眼泪，自己又该如何解释？喜极而泣吗？
　　“小千，你说你最爱的是父亲、母亲、舅舅和我，你忘了吗？”
　　脚步生风，秦同袍快步跑到她的前面，用炙热的胸膛拦住了她的路，千秋一不论如何闪躲都不能逃开他的桎梏，只好仰起头开，佯装厌弃的昵着他悲伤的脸，那白皙脸上的道道泪痕如一把长刀，狠狠的落在了心口，疼的她踉跄的险些跌倒。
　　“小千……”
　　“不劳秦将军。”
　　无情的一把打开他刚刚碰到自己手腕的手，千秋一见他下意识的蹙着眉头，知道自己弄疼他了，心有不忍，手指颤巍巍、不听使唤的想要去关怀，就在秦同袍抬首之际，她连忙攥起拳头，狠狠落在了他的肩头。
　　“秦将军，好狗不挡路，请你让开。”
　　“小千你听我解释，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你心情不好大可以拿我出气，你打我、骂我都行，但就是别离开我。好不好？别离开我。”
　　秦同袍主动抽出自己的佩剑，掰开她的拳头，又怕动作粗鲁会弄疼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得到稀世珍宝的模样，他轻轻的将尘华的剑柄放在上面，讨好的笑着，并主动将脖颈落在剑刃之上。
　　“你要是想泄恨，杀了我也可以。你千万别憋着，憋坏了自己我会心疼的。”
　　秦同袍顺着剑刃，一步步朝着她走去，千秋一很清楚的看到他的脖颈因为这一步步距离的缩短而流出殷弘色的血迹，正如两人的未来，若他执意与自己相守，注定是要体无完肤的。
　　“噹！”
　　猛的将尘华扔在一旁，千秋一扬起手对着他的脸便是一巴掌。视线中，秦同袍没有闪躲，硬是接下了这个自己用尽全力的巴掌。
　　“为什么不躲！”
　　“为什么！”
　　“你躲啊！”
　　“只要你好，我无所谓的。”秦同袍心疼的接住她尚未落下的手，温柔的按在自己的心口，“小千，你感受到了吗？我的心脏，为你而跳。你若是真的要舍了我，就先把我这条命拿去，不然，纵使天涯海角，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我知道我做不到木玄空对裳儿那样的寸步不离，可我的心里是有你的！也只有你！世间女子千万、万万，都与我无关。”
　　“她们与你是否有关，与我何干？”
　　秦同袍的力道与往常不同，此次千秋一无论如何卯足力气都无法挣脱开来。她不甘心一切就这样结束，又不得不这样狼狈抽身。为了将事情做的更绝，她猛的弯下腰、用自由的左手抽出长靴中的匕首，见他没有闪躲的痕迹，狠了狠心，对着他的肩膀，扎了下去。
　　“一儿！你做什么？”
　　巡逻回来的蔺桡见千秋一久久不出现，便主动来寻，他手中拎着城中最有名的烧饼，刚踏进芳华阁就见她用匕首直接刺进了同袍的肩头，连忙跑了过去将同袍护在身后。他又觉得千秋一不是一个胡来的女子，但自己一个人不能两个都护，便只好站在两人中间。
　　“同袍，你要不要紧？”
　　“我没事，不是你看到那样的，是我让小千拿匕首给我看，然后我这几天有点累没站稳，自己撞到匕首上的，是我自己撞的。”秦同袍的脸色苍白，却极力的维护着千秋一，他自嘲的笑道，“蔺桡，这么丢人的事不要告诉舅舅，不要告诉玄觉、任何人都不行。太丢人了，你能帮我维护一下脸面吗？”
　　蔺桡不知道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自己明明看的很清楚，是一儿主动刺的他，看动作，力道还不轻，并不是他说的什么不小心自己撞上去的，而且，一儿与他两个人都面上挂着泪，定是刚刚争吵了什么。想到这，他连忙将千秋一从上到下检查了一番，虽然他知道同袍不会伤害她，但难保别人不会，尤其是张玄觉，据说他为了秦同袍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
　　“一儿，别哭了，师傅在呢。”
　　蔺桡叹了口气，余光中是秦同袍仍旧强颜欢笑的模样，他还没说什么，就见张玄觉疯了一样往院子里冲。蔺桡怕他会伤了一儿，连忙将她护在身后，如只母鸡一般，将珍贵的鸡仔藏在并不丰润的羽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