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山河志》地江

185、南宫石的正气

　　给了卫灵些许银钱，让她带着卫媚儿的母亲去亲戚家投靠后，张玄觉摘下卫府的牌匾扔在地上，这个苦命的牌匾在夜黑风高之中如整个没落的卫府一般，被砸了个粉碎。
　　天色微亮之际，苏吟已经带人将南宫石与南宫淳尚父子绑着押到了朔州府。两人盯着高坐在堂上的同袍，有些不明所以。尤其是南宫淳尚，只着里衣的他是在青楼的床上被抓出来，想着自己当时浑身光溜溜的，视线里父亲又狠狠的剜着自己，不免羞臊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知秦将军深夜差人去府中将老夫绑来，是为何事？”
　　不着痕迹的挪动着双脚将儿子护在身后，南宫石盯着同袍那半眯着眼的脸，半晌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如此阵势，用脚趾头也猜得出不是什么好事。难道是卫旭？他突然想，卫旭真的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吗？
　　“你不知道？”
　　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同袍的声音仿若使人置入冰窖，他不信这个在酒宴上故意牵制自己的南宫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与卫旭交好，又久经生意场，定是十分善于隐藏情绪，所以此刻的镇定，说不定就是装出来瞒天过海的。
　　“老夫应该知道什么？”南宫石护着儿子，声音仍旧浑厚，“我南宫石，一生之中，行得正、坐得直，生意场上也从不诡诈狡猾，更自认没有得罪过秦将军你，所以，我不知你为何如此粗俗的对待我们父子二人。”
　　“我爹说的对，你们就是一群粗鄙之人，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抓人，如此做派，真是匪徒一般！”
　　南宫淳尚坡着脚，梗着脖子，硬是将父亲挤到身后，他知道，南宫家可以没有自己这个混世魔王，但不能没有爹爹这根顶梁柱，如果秦同袍非要杀人才痛快，就杀了自己吧！
　　南宫石看着儿子那又高又瘦的背影，嘴角弯起一个笑容，他的儿子长大了，居然还知道护着老子了。平日里只觉得儿子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这个自己辛苦创下的家业早晚要在他手里败光，可是如今面临生死，他才想通，银钱这个东西赚了不就是花的吗？儿子喜欢，就花去吧。索性他虽然性子不羁，说话也阴邪，却没有真的欺男霸女。
　　“淳儿，这是为父的事，你莫要出头。”
　　父亲的话语出奇的温柔，南宫淳尚呆楞片刻，视线中这个只会对自己唉声叹气的老头，竟然露出和蔼的笑容，眼眶竟不自觉地红了。
　　“爹……”
　　轻声的唤着，南宫淳尚忽然觉得身子里充满了气魄，他盯着同袍，硬气道，“秦将军，我承认当初在洛梅园不该调戏你未过门的夫人，但我爹对这件事并不知情，他是无辜的，我南宫家也是无辜的。你们深夜抓我们到这里，不过是为了报仇的，咱们的仇怨，不要牵扯到家人！我南宫淳尚今天不幸被俘，你要杀要剐我认就是，你放了我爹！”
　　“淳儿！莫要多言。”南宫石转过身，拧着眉头，叹息道，“你是我的儿子，即使犯了错，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尽到职责，你还小，是个可造之才，我相信你会改好的。”
　　同袍听着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话，没有感受到什么父慈子孝，反而觉得他们的戏演的有些假。
　　“南宫淳尚，我今日抓你可不是因你调戏过我夫人，虽然那件事我现在想起来还是恨不得扒了你的皮。”同袍眉眼一斜，冷冷道，“你们也无需装傻，卫旭的事，你们两个敢说一丝也不知情？”
　　“卫旭？卫旭做了什么？”
　　南宫石大惊，看着同袍越发黑沉的脸，他脑海里闪过卫旭那番胆大包天的话，下意识的贴着儿子的身子，生怕他们会拿他来威胁自己。
　　“我还是那句话，你不知道？”
　　“我……”南宫石犹豫了一下，见自己遮掩不过去，只能遗憾道，“卫旭确实与我说过要给你下春药，我当即与他说自己不赞同，还说了很多劝言，我以为将他说通了的，因为他最后当着我的面将装着春药的瓷瓶扔进池塘了，不然我是断不会参加那样阴谋深沉的宴席。这点，卫姑娘可以作证，不信你们去问她，卫旭打她的时候，还是我在一旁说的情！”
　　“这点我也可以作证，当时我也在场。”南宫淳尚进一步解释道，“秦将军，我爹这一生刚正耿直，从来都没说过谎话的。”
　　“你们说完了？”
　　“不然还有什么？”
　　“放肆！避重就轻，南宫石，你真会给自己找证人，卫媚儿已经死了！”同袍狠狠拍着案几，怒道，“卫旭在我夫人的酒水中下了软骨散，找人将她推下池塘，还在池塘中安排了四个水鬼，一切种种，都是要置她于死地，一桩桩一件件，你敢说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南宫石高声且硬气的一口回绝，他想起卫旭那似笑非笑的神色，胸口剧烈的起伏，恨恨道，“千秋娘子是恩公之女，我若知道卫旭要杀她，又岂会不阻拦！我南宫家得以发迹全凭恩公再造之恩德，我南宫石就是再不是人，也断不会背信弃义！你且等着，我这就去找卫旭算账！”
　　说罢，南宫石就要往外冲，但刚到门口就被两支长矛拦住去向，他转身不解的盯着同袍，又看了一眼儿子，心一横，转过身将儿子向前撞了一下。
　　“我把我的宝贝儿子押给你还不够吗？难道还要把心挖出来作抵押吗？”南宫石愤怒道，“我去抓卫旭过来，与他在你面前当场对峙！秦将军，我可以死，但我不能背负这不白之冤！更不能将这冤屈延续到我儿子身上！我南宫府，中正一世，纵使满门被屠，也断不能背这不白之冤！”
　　南宫石正气凌然，昂首挺胸，他虽然不知这个秦将军为何要怀疑自己与卫旭同流合污，但这般莫须有的罪名，自己是万不会不清不楚应下的。
　　“不像假的。”张玄觉凑到他耳畔，轻声道，“我之前调查南宫淳尚的时候，打听过他老子，朔州城的人都说他是难得一见的正人君子，曾经有人要让他在赈灾的粮食里掺麦麸，他都不肯。”
　　原本冷漠的同袍点点头，对着张玄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他知道自己不信南宫石，但却十足的相信张玄觉的话，也相信他的判断。
　　“罢了。”同袍重新落座，对南宫石不咸不淡道，“今日我且信了你，不过卫府以后就不要再去了，卫旭这个人，也别见了，出淤泥而不染，并不能适用于所有人，还是别玷污了南宫老爷的一世英名。”
　　看着高高在上的秦同袍，南宫淳尚气的牙根直痒痒，可是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真本事可以与这个人抗衡，便只能将这口气硬生生地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