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影》野韭

7、第 7 章

　　先前朋友和陆飞飞说的时候陆飞飞还有些犹豫，本想在市区找份服务生工作，后来工作断了，住哪就无所谓了，当然越便宜越好。
　　小人物的得失非得如此斤斤计较不可，一分钱掰开两半花，否则下个月等米下锅的日子可不好过，他们已经被迫露宿过街头，哪里还有资格拿乔挑拣。

　　郊外地多，房子也盖得大，房间三十多平方米，现成一张双人床，但是没被褥，他们得自己再买。门口左边有一个单独卫生间，容量不大，刚好放置一张洗手台，紧巴巴凑齐马桶和淋浴的位置。
　　陆飞飞一年搬好几次家，收拾屋子很在行，藏影在这方面就不大行，拖地时拖把水淋淋地就往地板上擦，结果越擦越脏，陆飞飞头疼这添乱的小妖精，干脆把他撵去卫生间洗澡，自己一个人利利落落没用半个小时就把屋子收拾干净。

　　等他收拾完藏影也洗完澡，还自觉地把自己换下来的脏衣服用手揉了，原本陆飞飞给他的这件衣服早就洗的发薄，往阳台上的晾衣杆上搭的时候大概劲使大了，毛线衫被撕开一个口子。
　　藏影看着那道口子吓了一跳，拿手对了半天，意识到撕开的口子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合上时，只好掩耳盗铃把衣服翻了一个面，省得陆飞飞看见又要叨叨半天。
　　陆飞飞的朋友还没下班，下班也到后半夜了，两人先去村子的夜市采购生活必需品，还是房东大娘告诉他们，村口有条夜市街，到晚上特别热闹，卖什么的都有，被褥都要新买，还得把厨房做饭的家伙什再备几样，至少需要换个大炒菜锅，陆飞飞原来一个人，炒菜煮饭用小电煮锅就全搞定，现在增加了一口人，袖珍小锅就显得颇为捉襟见肘。

　　村子就在城郊，大概用不了几年就要划归进这座繁华大城市，附近已有两家工厂，很多外地来务工的人大都在村子里租房，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柴米油盐，日久天长，造就了这处极具烟火气的熙熙攘攘。
　　夜市里面果然非常热闹，到处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藏影的小鼻子耸了耸，偷偷咽了口口水，肚子适时地“咕噜噜”叫了两声，他不好意思地脸红了，偷眼看了看旁人有没有觉察，在发现路来路过的行人都有自己忙碌关注的事情，没人注意到他刚才的失礼，这才松了口气。

　　摊子大体分为两大类，卖烤串吃食夜宵的居多，另外就是袜子背心、针头线脑、锅碗瓢盆生活用品，也很受欢迎。
　　藏影脑袋转到卖烤串的摊子前就不愿动了，陆飞飞只好拉着他找了个馄饨摊点了两大碗馄饨，两个大小伙子一天都没好好吃饭，就晚上从广场回来的路上分食了一个汉堡包，早饿得前心贴后心。
　　馄饨做的很好吃，汤是大骨头熬的高汤，煮好馄饨用漏勺捞到放了大半碗高汤的粗瓷大碗中，再撒把小葱花和香菜，滴两滴香油，扔一片紫菜，一碗八个皮薄馅大的白胖馄饨在碗里静静躺着，白绿相间，一个大碗里也能演绎出色彩漂亮的人间烟火景致。

　　待一大碗馄饨进肚也就刚垫了个底，陆飞飞又买了两个肉夹馍和两个素菜夹馍，一人两个边逛边吃。
　　常年卤肉的老汤卤的酥烂入味的肥瘦相宜的带皮猪肉剁碎，边剁边往里加事先切成碎末的大葱和香菜，爱吃辣的还可以加新鲜辣椒碎，这般加工后的馅料夹在外皮烤得焦黄的面饼里更加入味三分。
　　菜夹馍里的素菜则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凉拌胡萝卜丝、土豆丝、海带丝......只要一张饼里能夹住，你点什么摊主大叔都会好不邻舍给你往里加，直到一张饼里的菜丝挤的满满当当地才住手，套一个牛皮纸袋，递到你面前，抱着饼大大咬一口，口腔里立刻被蔬菜和麦香混合在一起的香味裹挟。

　　藏影像一个误撞人间的精灵，看到什么都新奇的很，眼睛亮闪闪看个不停，至于采购生活品都是陆飞飞忙乎，回家时陆飞飞抱了两大卷被褥，藏影手里提了两大袋子，里面不仅有锅还有三个大碗，另外还有洗衣液肥皂，鸡蛋和挂面是早餐吃。
　　因为有藏影挣到的那笔“大款”，采购还算“大手大脚”，在藏影的要求下还买了几样陆飞飞从来不会光顾的零食，比如外皮裹满雪花糖霜的山楂，塞一个进嘴里酸甜酸甜，藏影抱着一纸袋子吃了一路，陆飞飞只尝了一个就拒绝再吃，这种酸甜口的难道不是给女孩子准备的吗？藏影一个大男生怎么会喜欢吃这种零食？
　　夜市打折的苹果只要十元四斤，这比超市便宜了一半，陆飞飞暗道选择在这边租房实在明智，生活成本降低不少。而且夜市的人流充足，他觉得完全可以晚上来此摆个小摊子，他把这个念头在心里描摹了一番，顺带将夜市里各种摊位仔细考察一番。
　　只有不谙心事啃着苹果的藏影完全是漫无目的闲逛，昨夜露宿街头的窘迫早就抛到脑后，看起来他心情好极了。

　　晚上躺在铺了新被褥的床上，陆飞飞吧啦一把藏影的毛头，“你说，我们也摆个夜市摊怎么样？”
　　陆飞飞从来没做过生意，心里没底，虽然知道身边的小伙伴并不是个很合适的合伙人，也不能给出合理的建议，但两人有着不一样的患难之交，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不找他商量也没别人可商量啊。
　　睡得迷迷糊糊的藏影听见这话，瞌睡虫顿时跑走一半，“嗯？你想卖什么......烤肉串会做吗？”
　　感情还惦记着夜市的烤串呢。

　　陆飞飞想了想：“我有个初步想法，卖小玩具，从网上批发，价格要便宜，几块钱一只的那种，可以在夜市加一倍卖出，我看了，夜市里没有几家卖玩具的，竞争该不会太大，本钱也不需要很多，先拿一千块进货试试水。”
　　藏影也不知听没听懂，一听陆飞飞进货需要钱，从床垫下抽出一个信封，“给你，还有两千，你都拿去进货，我明天再到广场挣钱。”

　　租房一次要付一年房租，每月500元，一年需要6000元。藏影本来想把今天挣得钱都拿出来付房租，陆飞飞非坚持一人一半，两人各拿3000元，藏影又给了陆飞飞1000元采购，手里也就剩下这点。陆飞飞看到毫无保留付出的小伙伴，心里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但他却不能拒绝这样的好意，付完房租他的存款所剩无几，想着反正生意是两个人的买卖，挣了钱两人都有份。给藏影留了两百块，陆飞飞连夜在网上搜索热门好卖的小玩具。

　　藏影不一会儿就打着小呼噜睡着了，这人昨晚扇了一位很不好惹的客人耳光（扇耳光和打人一拳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前者更具羞辱，让人不能忍，况且对方还是个身份比他高的有钱人），因此丢了工作，刚从医院出来又被房东赶出露宿街头，现在虽说安顿下来，但前途依旧迷茫......似乎这些烦恼都跟他无关。
　　一副天塌下来有地接着的无忧无虑，心可真大！
　　陆飞飞用手机浏览购物网站，瞅空看了一眼睡得小猪一样的青年，心里暗暗叹口气，真不知过去他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才能长成这副性子？

　　转天上午十一点多小懒猪才睡醒，揉揉还迷糊的眼睛，屋里没人，屋外的走廊上传来轻轻地说话声：“......安顿住就好......你的小尾巴这段时间收好，大龙哥派人到处找他呢。”
　　声音听着像陆飞飞那位朋友，名字叫小东，还不知道他姓什么，是个好人，藏影懵懵懂懂听了几句，尤其便宜房子是他介绍给陆飞飞的，这让他对小东的印象还不错，至于“小尾巴”什么的，根本没听出说的是他。
　　就听陆飞飞说，“那你留心点，有什么情况跟我说。中午一起吃饭吧，我做了糯米排骨，小影也该醒了。”

　　藏影一听说有好吃的，像根弹簧一样从床上蹦起，胡乱抓了一件毛衫兜头套了，裤子也没来得及穿，穿着棉布小熊印花大裤衩，杵着两条大白腿，光着脚就这么吧嗒吧嗒往外跑。

　　“......看来你养定他了，救你那一回倒是划算的很。”
　　“他自己也能赚钱，小影很能干，要不这家的房租我还交不起呢，上个月工资都转回家里，这个月就结了不到一千，一下子去哪凑齐这六千块房租？少不得到时还得跟你借。”
　　“见外了不是，借就借呗，凭你的抠门，我真不担心你还不了。又说，你爸那病还那么拖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倒苦了你们弟兄俩，你在外面赚钱都添家里那个大窟窿，你弟才十三岁，连学都不能好好上，还得在家里照顾你爸，唉......”

　　外面的交谈还在继续，藏影却顿住了脚步，被陆飞飞夸奖的喜悦心情飞散，他不知道陆飞飞家里原来并不幸福。也是，小小年纪就出来打工，家境好的人家也舍不得吧？
　　那我呢？我的家在哪里.....藏影心里第一次升起一种莫名的胀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