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要我三更死》涵小笙

4、他的家在天上

　　尘烟还没有散尽，姜宇又看见无数的刺藤拔地而起，黑无常站在刺藤之间，此刻，他手中的藤鞭已经变成了一柄利剑。

　　白无常扬鞭，黑无常提剑，两人互相配合，一人攻上，一人攻下，默契十足。

　　黑白无常，出入成双，这两人都好像是对方的影子，只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两人都知晓对方的意图。

　　姜宇正替少年担心时，刺藤再次慢慢往那两道闪着流光的大门扭动，刺藤的力量越来越大，姜宇招架不住了，赶忙大喊，“朋友，帅哥，麻烦你先来救救我，我撑不住了。”

　　此话的话的余音还没有停止，姜宇就被刺藤扯着往门里拖。

　　“救我——啊！”姜宇大喊一句，整个身子被拖进门内，门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嗅得一股子陈腐的潮湿气儿。

　　姜宇的双脚脚掌紧紧勾住大门的边框，在漆黑中，他忽然看见一点亮光，亮光越来越大，紧接着，一阵又一阵的吟唱声传入耳朵。

　　黄泉到，黄泉道，死魂桥边来报到。
　　黄泉到，黄泉道，死魂桥边来报到。

　　姜宇忽然觉得双脚被一只手紧紧抓住，然后整个身子像一根冰棍似的，被人往后扯。

　　脱离无尽的黑暗，姜宇又看见外边的光明，少年伸出右手，谁知原本骨节分明的手指瞬间就变成了利爪。

　　姜宇看过不少的死魂怨鬼，但是看见手指突然变成利爪，他心里还是免不了一惊，这家伙真的不是人！

　　‘唰唰’两声，缠绕在姜宇身上的刺藤尽数被少年划断，少年冲姜宇灿然一笑，“还好抓住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黑无常大呵一声。

　　姜宇起身才看见黑无常身受重伤，被白无常搀扶着。满地都是断裂的刺藤碎结，黑白无常两人的唇上都带着血渍，姜宇觉得黑白无常已经很厉害了，眼下这位少年不仅以一战二，还将他们两个都打到吐血，这个家伙的实力可见一斑。

　　少年回头一笑，“手下败将也配问我的名字？”

　　“你.......！”黑无常怒从心来。

　　白无常一把拽住黑无常，“别冲动了，来者不善，我们先回去禀告阎君。”

　　话音未落，白无常扶着黑无常转身就走，眨眼间，灵光顿起，两人消失不见，满地的碎藤也随之消失不见。

　　周围静止的一切恢复如初，天上的鸟儿继续振翅飞翔，红路灯的倒计时继续跳动，路上的车辆照常行驶。

　　后方路口传来一阵骚动，这是姜宇意料之中的车祸，也不晓得那个短发女人是否能够活命。

　　“你没事吧？”少年凑到姜宇身前。

　　姜宇回神，回了少年一个微笑，“我没事，今天真是要多谢你，要不然我肯定是死人一个了。”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跟我客气，如果你非要向我道谢，那就带我回家吧。”少年将双手背在身后，十分乖巧地站在姜宇面前，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盯姜宇。

　　姜宇：“？？？”

　　有那么一瞬间，姜宇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看着少年渴望的目光，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这......”姜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他救了自己一命，要钱、要锦旗都好说，这开口就让带回家，姜宇还真是不敢。

　　首先，自己在京北没有家，本来就是去投靠表弟阮宁宁的，怎么好再带一个陌生人？

　　其次，这个少年看着温柔，但是出手十分霸道，而且来历不明，带回家势必是个麻烦。

　　再者，他还是一个男人，若是一个女孩子，还有带回家的可能，男人带男人，这像什么话？

　　姜宇想了很多，思绪实在混乱，少年却笑了笑，“逗你玩呢，看把你吓的。”

　　“这位朋友，你可真是幽默。”姜宇尴尬地笑了两声。

　　“我叫梵七，梵文的梵，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

　　“我叫姜宇，孟姜女的姜，宇宙的宇。”

　　梵七笑说，“姜宇，你的名字很好听。”

　　姜宇捡起行李箱，“梵七，你的名字很特别，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梵这个姓氏。”

　　“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拜拜。”梵七摸了摸头上的白发。

　　姜宇掏出兜里的手机，“等等，留个电话给我吧，过两天我请你吃饭。”

　　梵七将双手插在裤兜里，“我没有手机。”

　　姜宇接着又说，“那你留个地址，到时候我上门道谢。”

　　梵七伸出食指指了指天空，憨然一笑，“我的家在上面，你去不了。”

　　末了，梵七又拍拍姜宇的肩膀，“放心，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家......在上面？

　　姜宇抬头望天，想着地府鬼差黑白无常，他脑袋里闪过另一个群体。

　　这小子莫不是......神仙？！

　　“你是不是......”待姜宇回神想要追问时，梵七已经不见了踪影。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来电显示：大明星宁宁。

　　姜宇收回飘远的思绪，接通电话，手机还没有放在耳朵边，阮宁宁的怒吼声就从电话那头涌了出来，“姜宇！你他喵的再不接电话，老子都以为被鬼抓了！”

　　“我刚才还真就差点被鬼抓了。”阮宁宁的怒吼声实在刺耳，姜宇没敢把手机贴近耳朵。

　　“你他喵的一天神叨叨，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摊上你这么一个表哥。”阮宁宁骂骂咧咧，似有满腔怒火。

　　虽然没有看不见阮宁宁，但是姜宇也能猜到他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姜宇和阮宁宁一起长大，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虽然不似黑白无常那样亲密，但也算得上如影随形。自姜宇记事起，阮宁宁就不止一次抱怨过自己这个表哥整天神神叨叨，时过二十多年，他早已经习惯了阮宁宁的抱怨和唠叨。

　　“你现在在哪儿，我来接你。”阮宁宁的声音稍微软了几分。

　　姜宇左手拖着行李箱，右手拿着手机，转着身子四下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什么显眼的标志，“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儿，周围也没有什么提示牌，要不你别过来，我打个出租车就行了。”

　　“别打出租，原地等着，微信上给我发个定位，我马上就来。”阮宁宁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没有给姜宇留下任何拒绝的机会。

　　姜宇点开微信，将自己的位置发给了阮宁宁。此刻天已经黑了下来，四面八方的霓虹灯将黑夜划破，照得透亮，仿佛白天。

　　黑白无常的话不停地在姜宇耳畔回荡，他坐在行李箱上，双手捧着手机，身上的被刺藤划破的伤口在不断地提醒着他，自己已经死了，死在了三年前，死在了九寨沟。

　　黑白无常说的应该不是假话，可是姜宇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死在九寨沟，刚才情况紧急、脑子混乱，竟也没有顾上询问原因。

　　不管当年是什么情况，现在自己已然成为了地府的头号通缉犯，这是无法更改的一个事实。今天虽然在梵七的帮助下暂逃劫难，可是姜宇明白，这件事一日不了，自己就没有一日安宁，黑白无常必会百般纠缠。

　　嘀！嘀！嘀！

　　一阵略带怒气的鸣笛声乍然打乱姜宇的思绪。

　　姜宇抬头一看，一辆白色的车停在路灯杆子旁，车窗慢慢下滑，他直接对上了阮宁宁那两道深闺怨妇般的目光。

　　还不待姜宇开口，阮宁宁就率先大声叫了一句，“你怎么浑身是伤？”

　　“啊，刚才碰到两个厉害的人。”姜宇起身拖着行李箱往路边走。

　　阮宁宁下了车，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把夺过姜宇手里的行李箱，又拉着他上下看了一个遍，看着脸上的伤痕，阮宁宁又急又气，“全是血，你到底干什么了？”

　　如果说碰上了地府的黑白无常，还险些别他们拉进地府，只怕会吓到阮宁宁，姜宇摸了摸耳朵，咧嘴一笑，“一不小心掉进刺丛了，没事，一点小伤。”

　　阮宁宁皱眉看这姜宇，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不知为何，他没有说出口，只将行李箱塞进后备箱，然后拉开右侧车门，生气般的说了四个字，“赶紧上车。”

　　姜宇依言上车，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阮宁宁一脚踩下油门，车子极速飞驰。

　　阮宁宁双手掌着方向盘，白皙纤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方向盘，不难看出他十分焦躁。

　　“要不我来开吧。”姜宇侧过脑袋去看阮宁宁，他此刻心情不好，带着情绪开快车，极易出事故。

　　阮宁宁也转过脑袋来，“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开什么车？”

　　“一点小伤，现在已经不疼了。”姜宇摸了摸心口，那股子暖流还在源源不断地淌出。起初浑身都疼，可是现下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有血有肉，怎么可能不疼？表哥，三年不见，你当真是越来越蠢了。”阮宁宁的眼里尽是嫌弃之色。

　　经过刚才一事，姜宇现在对‘三’这个数字有些敏感。以前没有注意，而今细细一想，自己确实是有三年没有和阮宁宁见面了。姜宇闭着眼睛斜靠在车窗上，心中思绪万千。

　　阮宁宁踩下刹车，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下车。”

　　姜宇以为到家了，睁眼一看，是一家医院。

　　方方正正的大楼里充斥着灯光，楼下停满了车。走进门诊部，里头人来人往，拿着各种单子的患者家属、穿着白大褂推着药彻底护士，姜宇喜欢热闹，却不喜欢医院里的这种热闹。

　　阮宁宁挂了号，又陪着姜宇去诊室上药包扎。护士时不时地问一句，姜宇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阮宁宁戴着墨镜坐在一旁低头滑动着手机，没说一个字，姜宇知道他在生气，也知道他在担心自己。

　　包扎完所有伤口，姜宇摸出手机一看，已经到十一点了。

　　上了车，车门一关，一股子压迫感逼得姜宇喘不过来。阮宁宁伸手将墨镜往下扒了一截，同时侧身盯着姜宇，“表哥。”

　　“怎么了？”姜宇强颜欢笑。

　　阮宁宁欲言又止，最后伸手拉过安全带给姜宇系上。姜宇心里打鼓，自己记忆中的表弟向来是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吞吞吐吐，有所顾忌。

　　“宁宁，有事你就说事，像这样说话说一半不是你的风格。”姜宇握着手机，观察着阮宁宁的神色变化。

　　“没什么事，只是想喊一喊你。”阮宁宁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

　　姜宇笑了笑，以前小时候他也喜欢这样做，有事没事都要喊一声表哥，如果自己没有答应，他就一直喊，直至听到应答声。

　　姜宇转眸看向车窗外，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白无常竟然同车而飘。

　　灵光一闪，再一转眸，姜宇又见黑无常盘腿坐在车头前，正面向自己咧嘴一笑。

　　黑无常的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把玩着一团灵光，他阴恻低语，“姜宇，你跑不掉的，赶快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