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的星星眼》疯狗狗

29、第二十九章：席母之死

　　凌晨两点。
　　三个高中生还在马路上游走。
　　三个人双手插兜，并排走着，彼此之间未言一语。

　　终是施余忍受不了这种沉闷，率先开口问道：“咱们还要走多久？”
　　席寅回答：“快了，马上到她家了。”

　　刚出警察局时，本来准备打车去烧烤店，骑车回家。只因为程晗说了一句“我想走走”，席寅便不顾一切的陪她走。
　　走了整整一个小时。

　　但是施余却郁闷了：“快了是多久？”
　　“穿过这条街就到了。”

　　月亮悬挂在高空，走在三人的前面引路。

　　程晗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席寅：“你和漾生，到底是……”
　　“你想知道？”

　　施余吐槽：“人家不想听还问你干嘛？”
　　席寅转头扬着倔强的脸看他，凶巴巴道：“你他妈闭嘴，老子没问你。”

　　随即，席寅又看向程晗，温柔认真的问：“你是不是想知道？”
　　程晗凝望着他的眼睛，看见他受伤的眼角处是一片红肿。

　　她点头，回答道：“是。”

　　席寅问：“你想知道我的，还是想知道漾生的？”
　　程晗疑惑了：“不一样吗？”

　　席寅“冷哼”一声，讥讽的拉扯了一下嘴角，说道：“他的视角，和我的视角不一样。”

　　程晗沉默了。
　　她虽然也想知道漾生的视角……可此情此景，席寅也如同被抛弃的野猫，令人心疼。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席寅刚从三年级升到四年级，白皙的脸庞上还有未退去的婴儿肥，显得很是稚嫩。

　　他身着校服，带着红领巾，站在讲台上——班主任的身旁——台下是响亮的掌声。

　　掌声停后，他回到座位上，同桌问他：“席寅，你可是咱们班的班长咯。”

　　席寅按耐不住的笑意，刚放学，他便迫不及待的奔跑回家，想要告诉妈妈这个好消息。

　　他拿起钥匙打开了门，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客厅流转：“妈——我回来啦。”

　　客厅没有人，厨房也没有人。

　　席寅将书包扔在沙发上，小短腿朝二楼跑去。刚到半楼，他便听见杯子被摔落在木地板上的响声。
　　接踵而来的是母亲的嘶吼：“既然如此，那离婚啊！！——”
　　“够了！”是父亲的怒吼。

　　席寅父母的吵闹声吓住，他心跳得极快，心里怕极了，可还是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朝前挪，挪到房间门口。

　　门敞开着，他看见妈妈瘫软的跪坐在地上，脚边是一些被撕碎的照片，脸上遍布泪痕。爸爸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中除了厌恶还是厌恶，仿佛两人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席寅站在门边，连呼吸都很小声。

　　父亲的双眼冒着火焰，但是他很克制不让自己发怒。

　　他看了席寅一眼，席寅却不敢看他，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他们这次吵架好像很严重。
　　父亲跪在地上把照片的碎片捡走便一言不发的匆匆离开。

　　妈妈朝站在门边的席寅挥挥手。

　　席寅走过去，妈妈抱着他痛哭流涕，嘴里不停念叨：“儿啊——你别怕……”

　　席寅任由妈妈紧紧的抱着，嘴里还安慰道：“妈妈，寅儿不怕，你也不怕……寅儿不哭，你也不哭……”
　　说罢，便伸手去擦妈妈脸上的泪花。

　　其实他们以前就经常吵架，自席寅有记忆以来，他们从来没有好好的坐下说过几次话。

　　只是从这次以后，父亲就更不愿回家。
　　每次回家，妈妈都会主动和他争吵，他从不还口，只会把自己锁在书房里。

　　妈妈病发的那天，天气阴沉得紧，下了一整日的雨。
　　席寅下午的体育课没能上，放学之后，也没人来接他。
　　他打妈妈的许多电话，妈妈都没接，他想着，妈妈身体不好，此时此刻兴许已经劳累得睡着了。

　　想到这，他便不管不顾的冲向大雨之中，踩着泥泞，冒雨回家。

　　回到家，家里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鼻子发酸，心里痛得想哭。

　　他来不及换衣物便匆匆跑上二楼，原以为见到妈妈就好，可他来到二楼，只看见跌落在床边的妈妈。

　　他的心一紧，赶忙冲上前去，跪在妈妈的脸边，呼唤着她。
　　好多声，他喊了妈妈好多声，妈妈一声没应……便是他用尽全身力气拍打妈妈，妈妈也只是微微睁眼，含着泪光看他，连说句话的力气也没有。

　　那一日，席寅一遍又一遍的拨打着爸爸的电话，一遍又一遍的通话中……
　　自是那个时候，席寅才彻底感觉到父爱的消失。

　　在邻居的帮助下，妈妈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但是却已经来不及。
　　至此，便是天人永隔，席寅没了妈妈。

　　那时，他哭着跪在医生的面前，狠狠的磕头求他，一定要救救自己的妈妈，可是医生却一个劲的告诉他“太晚了”“已经来不及了”。

　　妈妈出殡火化，葬礼刚办还没一个月，父亲便领着那个照片上的女人回家了！
　　席寅憎恨，在他眼里，父亲和这个女人便是害死他母亲的罪魁祸首！

　　席寅把这个女人赶走，不让她踏进家门一步，父亲便二话不说和这个女人在外面买了一套房子居住。

　　可恨他的妈妈才去世不到一个月！——
　　叫他如何不能讨厌那个女人，讨厌父亲，讨厌漾生——

　　一个十一岁的小孩，没有了妈妈，没有了家，也没有可以倾诉的地方。甚至，整整三个月，最黑暗的时光，没有人给予他一个温暖的怀抱。

　　……
　　回忆是残酷的，可坚强的席寅没有落泪。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程晗家楼下。
　　程晗临走之前，张开手，给席寅一个软软的拥抱。

　　她拍拍席寅的背脊，安慰道：“以后你不开心了，就去骑马吧。那应该是你觉得最快乐的时光吧。”

　　席寅低头看着程晗，眼神心碎得让人心疼。

　　席寅目送程晗进了小区。

　　一直跟在他俩身后听故事的施余为了消除悲伤，故意开口，说道：“上网？喝酒？”

　　席寅摇摇头，眼神又变得清亮：“回去吧，睡个好觉，明天还有计划表。”

　　席寅想做什么，施余自然都是陪着他的。
　　当然，仅限于那些玩乐之事，学习他可不奉陪。

　　不过，施余还是好奇，问：“计划表？”
　　席寅冷哼一声，傲娇道：“这是我和程晗的秘密，跟你可没关系。”
　　施余一听便来劲了，掐着席寅的后颈子便示威道：“你这小子还和别人有秘密了。”

　　“怎得不能有？”席寅炫耀道，“我不同你，季锦连个朋友都不跟你做，程晗可是天天来给我补习的！”
　　“你这小子。”提到季锦，施余多多少少有些不开心吧。

　　他正色道：“今天漾生和程晗一起吃饭，他俩可是和好了？”
　　席寅摇头：“这我不清楚。”
　　“他俩若是和好了，季锦便和漾生也仅仅是朋友吧。”

　　在施余的心里，要么漾生和程晗在谈恋爱，要么就是漾生和季锦在谈恋爱。总之，在他的心里，男女之间不存在什么纯友谊，最要好的那一个异性朋友，也一定是最特别的。

　　“季锦跟不跟漾生在一起，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啊，横竖她不喜欢你。”
　　施余知道这是事实，但他就是气不过。
　　漾生那个坏心眼的，季锦真是无甚眼光！

　　程晗回到家，洗漱过后躺在床上，迟迟难以入眠。
　　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程晗便觉得心疼。

　　先不说漾生和她认识这么多年了，她虽然早就知道漾生是单亲家庭，但是并不知道他心里有着这么深的痛楚。

　　今天他见到妈妈时的神态，是程晗从没有见过的。

　　再看席寅，也是一个可怜人，早早的没了妈妈不说，他与爸爸之间也没了什么爱。

　　大抵就没有完美的家庭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漾生和席寅之间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渊源，自是不可能交朋友了。而她处在中间，当真是有点为难。

　　次日，席寅早早的来接程晗。程晗下楼时，他早已在老地方候着。
　　程晗见到他第一眼便问：“昨天回去挨训了吗？”
　　席寅摇摇头，说道：“我爹没训我，直接把我揍了。”说完，他还傻笑了几声。

　　程晗真觉得这样的席寅可爱极了。

　　上了席寅的车，两人迎着风前行着。

　　“今晚还去吃烧烤吗？”程晗问。
　　席寅试探着回复：“施余有意请我们去他家亲自烤，你愿意去吗？”
　　程晗问：“都是些什么人？”
　　“就我们三个，还有孟艺望和崔铭。”

　　都是熟悉不过的人了。
　　程晗自然不会推却，大方的应了下来，随机便问道：“既然是自己烧烤的话，那应该有很多东西要准备吧？”
　　“我们学我们的，他们会准备。到时我们只管去吃。”
　　“挺好。”

　　按照计划表又学习了一天。
　　晚上，学习结束，程晗和席寅便动身朝着施余家走去。

　　施余那边接到席寅的电话，便开始生火，程晗和席寅一到，火刚燃。

　　听说程晗进了局子，孟艺望便是着急的上上下下看程晗有没有哪儿受伤。在她的心里，打架那都是血腥的场面，女孩子被卷进去肯定是要受伤的。

　　此时，一旁的施余说道：“程晗铁定是没有受伤的，都被席寅挡了。”
　　孟艺望看了席寅一眼，双手合十替程晗谢道：“席寅真是大好人。”

　　程晗看了眼已经落座的席寅，席寅也看过来，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