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难托》鸦寄

6、一梦

　　今天的雪，好看。
　　风打在脸上也不烦躁。

　　彼时的我跟他在院子里玩耍，万事已成定局。

　　我其实不讨厌雪，因为雪花是最好摧毁的东西，只需伸出手，让它落在掌心里感受到温度，不一会儿它自己就会消散，根本不用你做什么。

　　为什么美好的东西非要珍藏呢？我有时不能懂世人的想法。
　　明明破碎消失的那一刻才是惊鸿一瞥，是生命的绽放。
　　消逝的东西才会永远留在记忆里。

　　就像现在这样，我蹲在地上，用手指在雪地里捅出一个小洞，“顾哥哥，你怎么不来玩雪呀？我最喜欢雪了。”

　　顾隋咬牙切齿地走到我身边，在雪地里狠狠跺了几脚。

　　他以为我会生气，可他不知道，这样反而正合我心意。

　　多好啊，多好啊。把喜欢的东西狠狠践踏在脚下，肆意摧毁，让它悄无声息的出现再离开。
　　浪漫。
　　我果然没看错，他跟我，打骨子里就是同一种人。

　　“怎么啦？”我捧着脸笑眯眯地望着他，指节处微微泛着粉红，可我不在意。

　　“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多好人，你就非得选我？为什么！”

　　啊，他好看的眉毛全部堆在一起了，英气的脸上是止不住的怒火。
　　唇角已经快被自己咬得渗出血来。
　　歇斯底里地质问我。

　　“因为，没有人爱你呀，顾哥哥。”我眉眼弯弯，贴心地拿起帕子替他擦拭去那滴顺着嘴边流下来的血。

　　白色的帕子被染上一点红，我放在鼻下，深深翕动几下鼻翼。

　　腥味，不好闻。
　　不过还有种骨子散发出来的腐朽，好闻。

　　他侧头紧盯着我，等着我下半句话。
　　似乎非想从我这里得出个答案。

　　你以为我要说，我来爱你？
　　不，我要说的是：“作为你后半生的妻，我也一样，不会爱你。”

　　“你啊，永远都不能得到爱。甚至共黄昏，粥可温的简单愿望，都啪地——
　　碎了。”

　　我知道，他和我一样。
　　所以我也知道，他多么想有一位佳人在侧，弥补他从没得到过的爱。

　　他大抵是盼过枕畔躺着的人，是唯一将他拉出深渊的期望。

　　他的脸色越沉，我就越高兴，到最后竟没忍住就笑出眼泪。
　　我随便就毁了他的黄粱一梦，就像他踏在雪上的那一脚一般。

　　我之所以知道呐，是因为我曾也是这么想的。
　　我毁了顾隋的梦，也毁了自己的梦。

　　我虽不能选择，却能轻而易举拉着他共赴黄泉，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