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难托》鸦寄

4、梅雪

　　“音音，你想不想走？”

　　不知从何时起，我爹鬓角悄悄被霜雪盖上。
　　大概是冬天到了，连他的人也跟着糊涂起来。

　　走？走去哪？
　　宅子就这么大，长安城就这么大，这世界啊，也就这么大。

　　泥菩萨过不了江，鸡卵撞不了石头。
　　最终落得个自身难保，连两败俱伤都算不上的结局。

　　见我不答，他叹口气又道：“你爹我这辈子就这样，可你还能嫁人，大好河山，你替爹看看。”

　　我小呷口茶，心知不是他急，而是我那表舅舅急。
　　着急立太子，着急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着急不与老爷子商量，他家这世世代代的皇位都坐不安生。

　　“那便嫁吧。”

　　我放下瓷器，茶杯与桌面碰撞，清脆的一声响，“只不过爹爹当真老了，您哪来的大河，哪来的山川，用我替您看？”

　　他愣住，半晌大笑两声：“对，是爹爹老了，是爹爹老了。”

　　“那爹爹要早点休息才是，女儿忽地想起昨日琴谱还没练熟，先退了。”

　　我提起裙摆，在关好的大堂门前驻足，待听到他喃喃：“对，这山河不是我的，这白夫人，也不是我的。哈哈，哈哈哈。”

　　才心满意足迈着轻盈的步伐离开。
　　这世上，可不能只我一个人明白。

　　路过花园时，正碰上我那笨手笨脚的小丫鬟，像是一路小跑来的，鞋尖都被打湿，嘴里喘着哈气，手里捧着兔毛披风慌忙给我盖在肩头，“小姐出门怎的忘穿多点，这样冷的天。”

　　“不披了。”我望着满地白雪，散落在秃秃的枝桠上，一种说不出的喜悦从心底油然而生。

　　只是......
　　我指着冷不丁闯入视线的一朵梅花，“今日心情好，你去把它拔掉。”

　　零零散散的花瓣散落，我踮着脚轻轻碾在上面。

　　一下一下，直到鲜红的花汁彻底染红那片雪。
　　它似乎死了。

　　我终于心满意足扬起嘴角，哼着小曲，“好，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