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示录·茧》白若珑

2、第一幕

　　雕花窗下的砖石地板投着红色的光晕，漆黑的阴影。

　　窗外是一轮泛着红光的明月，剪影般的树枝枝桠上缠绕着一条墨绿色的蛇。

　　红木桌上摊开着书页泛黄的古卷，旁边的煤油灯里跳动着红色的火焰。

　　干老的手指在那页面的神秘纹章和文字前滞留，嘴唇颤抖着念着上面的内容。

　　风声骤起的时候，树叶拍打的声音也哗啦啦响起，然而随着风的狂啸声越加剧烈，再也听不清念诵的声音。

　　刹那间门开了一条缝，灯火忽地灭了，又忽地燃起了莹绿的火焰。

　　召唤人蓦地回首，却发现门口空落落的，然而下一秒他还是瞪大了双眼。

　　一道细长如竿的影子落在门口的砖地上，仔细看去，那确实是有着类似人类形体的影子。

　　召唤者的目光在影子附近逡巡了好几圈，却始终没有发现影子的正体，原本还面带些许不安惶恐的表情不由得更多了几分焦躁。

　　奇怪，在哪里呢？

　　按照这本书上所指导而一个单音都没有念错的咒文，他所召唤的大恶魔，是传说中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的布提斯。

　　“不在这里哦。”身后那道年轻的声音轻笑道。

　　他紧急回头看去。

　　雕花窗前，一个穿着黑色夜礼服的青年一条腿向下悬空垂着，另一条腿则笔直地搁在窗台上，整个人无比舒服惬意地靠着窗户，单手里还提着一只蒙着黑布的笼子。

　　青年双眼含笑，抬手指了指头顶的天花板。

　　于是他疑惑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没有注意到，那原本在地上的竖长影子刹那间变化了形态，化为了一团黑色粘稠状流体。

　　盘踞在天花板上的巨大毒蛇，硕大的猩红蛇目静静注视着他。

　　召唤者骤然后背落下一片冷汗，寒意从麻木的双腿一路向脊柱攀爬。

　　那是不带一丝感情，近乎于冷酷的打量某种家畜的视线。

　　光是与祂对视，就感觉心脏被莫名的力量揪住了动弹不得。

　　当他开始放声惊叫时，巨蛇也张开了血盆大口，瞬间朝他的头颅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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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花儿一样。

　　仔细侍弄花草的半大少女，虽然身着老旧古板的黑白两色修女服，满头秀发被藏在了帽子里，那稚嫩青春的面容和天蓝色眼中的光华仍无法掩盖她身上的蓬勃朝气。

　　那孩子的笑靥就像花儿一样。

　　安德鲁神父从教堂里走出来时，心里暗自感慨道。

　　“神父。”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放下水壶，侧过脸对他微笑道。

　　“这些玫瑰花，在安妮来到这里之后，终于能得到照顾了，”老神父肃穆的神情柔和了许多，“夏天的时候，就能看到花盛开的样子吧。”

　　“这两天睡的怎么样？”

　　“嗯，很好呢。这里乡间的空气很清新，睡的很好。”

　　“这样就好。比克曼镇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乡下地方，没有大城市的热闹繁华，对女孩子来说陪伴我这样无趣的老人，实在是委屈了些，”老神父说道，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但是明天镇上应该有集市，我要去为弥撒置办些东西。地方虽然不大，但也能看到许多小镇的特产。要一起去吗？”

　　安妮微微一怔，两秒后，她还是露出鲜花般的笑容，表示自己很乐意接受神父的好意。

　　当黎明时山的轮廓线泛起微红时，小镇的集市也渐渐人群嘈杂起来。

　　安妮跟着神父买了大袋的面粉，提着篮子左顾右盼。

　　小贩推着小车叫卖水果和从外面的村庄种植的蔬菜。包着头巾的妇女吵吵嚷嚷地讨价还价，孩子们则从她们的粗布裙摆旁嬉笑着，光着脚丫踩着泥巴追逐过去。

　　真是平静，普通，却又祥和幸福的地方。

　　有着紫罗兰般短发的秀丽少年站在人流中，凝视并肩远去的二人后，表情平静地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身影也渐渐被人海埋没。

　　他走出小镇，来到郊外种满树的丘陵，忽然间顿住了脚步。

　　漆黑的树林间还在弥漫着蒸汽般的白雾，骏马被勒住后嘶鸣的叫声陡然响起。

　　穆西抿了抿唇，探索的目光在那片浓雾前停滞。

　　从轮廓来判断那是一匹全身如墨般漆黑的高头大马。

　　但是在他想要看地更清晰些时，那匹马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数不尽的漂浮着的白色灵体。

　　“安妮？”
　　大街上。
　　少女修女似有所感地呆了呆，旋即对身旁抱着纸袋的老神父歉意道：“抱歉，神父。”

　　“肚子饿了吧，”神父笑道，“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盯着对面卖的卷饼。”

　　“唉？”

　　不到几平米的方形小屋，从出售的窗口可以看到里面忙碌的厨师熟练地将面糊抹在铁锅锅壁。接着随着一声“哗啦”，倒下的金黄蛋液在锅中央成熟，喷香的味道从中散开。

　　老神父将纸袋放到窗口下，伸手接过两张了包在纸里的卷饼。

　　“这位是……？”卖卷饼的大叔在看到安妮后，对神父疑惑道。

　　“她是安妮，是从城里来的见习修女。”老神父介绍道。

　　“是……我的名字是安妮XX，目前还在朝着正式修女的方向努力。”安妮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像只笨拙的小鸭子一样急忙打理了一下自己微微歪了的帽子，提起裙子对店主行了一礼。

　　最后按惯例对他祝福道：“愿神与你同在。”

　　店主先是用古怪的表情扫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和老神父说话。

　　“安妮，你先回去吧。”老神父表情微沉，对安妮吩咐道，“约瑟先生之前约我每周为他生病的妻子做一些祷告，晚上的时候我会回去。”

　　安妮虽然有些不明白，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掏出手帕擦擦嘴角的饼渣，弯腰左手抱起纸袋，右手提着装满蔬菜的篮子往回走去。

　　“还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店主微微晃了晃神。

　　“就像蒂娜一样。”老神父轻声叹息着，手指不经意间倏然握紧了吃完卷饼剩下的包纸。

　　“蒂娜……”店主眼里的迷茫如雾般弥漫，顺着神父的话呢喃。

　　神父又叹了口气，道：“还是先让我去看看玛丽吧。”

　　进入卷饼店的内间，随着店主拉开木墙，竟然还有另一个小房间。

　　原来那是用白漆木板隔开的隔间。狭小的只能够两人落脚的类似于储物室的地方有一张小床，床上躺着一个形容憔悴枯槁，骨瘦如柴的女人。

　　店主从床下拉出一只小盆发出声响时，女人呆滞的眼珠忽然转了转，从喉咙里猛地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甚至要起身逃离这个小隔间。

　　然而店长和老神父的速度更快，两个男人迅速按住女人，熟练地给她的手脚绑上绷带。

　　店主嘶了一声，松开女人后退半步，单手扶住自己被咬出了印的肩膀，皱着眉低声道：“这已经是这个月的不知第几回了。”

　　“救我！就我！”女人尖叫着，扭头望向神父的眼神里充满了祈求与痛苦。

　　“神父大人，快来救救我。”

　　老神父轻叹一声，像往常一样走过去伸手按住她的额头，轻声问道：“孩子，你想要我救你什么？”

　　女人渐渐冷静了一些，然而眼里的悲哀和恐惧仍然没有散去。

　　“有怪物，有恶魔！恶魔要来杀我了！”女人再度锐声大叫起来，疯狂地起身，又撞回了木床板上，一双眼珠死死盯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