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chapter58 前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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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艺人和粉丝来说，直播有时候似乎能将一切虚假的表象剥开撕碎，临场情况无法排演，难以模拟，尽最大可能将真实显露，一举一动都会通过网络飞速传向世界各地。
你所喜爱的、热爱的，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灵魂？
在脱去层层华美的掩饰与包装之后，也许真实的他不过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丑，是一问三不知，情商低至下限不学无术的肄业小混混，只是有幸有一张被涂抹得精致的脸庞，有幸赶上资本与名利的风口浪尖，得以用高高在上的神明模样出现在你面前。
几乎每个被迫“塌房”，失去所爱的粉丝都难以相信，自己所日日钟爱的人竟会是这副模样。他用粗鄙肮脏下贱的口吻调情——哄骗一个个不知真相的飞蛾扑向他的怀抱。那些“实锤”的聊天记录里的人看起来和街边油腻自信挺着大肚腩的中年男人没什么两样，甚至连房钱与药钱都不肯自己出。
那个猥琐的，卑劣的，轻贱的灵魂，是你手机的桌面锁屏，是你社交软件的头像昵称，是你精心呵护、捧着的、寄托一切爱与美好的理想。
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被残忍欺骗后的人们，熟练地试图窥探起屏幕后面的真相，尽力为自己构筑一座不会崩塌的防护城池，艺人的生存空间不断被挤压缩窄，一举一动都仿佛受到监视，资本嗅到商机，企图以“永不塌房的偶像”作为噱头。
脱去一身生动的，在呼吸着的血肉，秀丽锦袍包裹着一具空洞的躯壳，和一颗日渐远离而冷漠的心脏。
“你和粉丝一样讨厌——”
带货需要直播，分享日常需要直播，无论是偶像还是演员，几乎所有艺人都在试着用直播拉进与粉丝之间的距离。粉丝的话语通过一条条文字弹幕构成簇拥的花环，妆点他的盛大与无瑕。
他能听到你的声音，看见你的问题，并笑着做出回应。
你也能一窥缝隙里的模糊真相，假装安慰自己他是个多么有礼貌、温柔、暖心的优质艺人。
更令人喜悦、满足的是生活日常直播，包括且不仅限于吃喝玩乐睡，其中尤以吃饭作为代表。人与人的表面交流是社交的握手、拥抱、自我介绍，真正要半敞心门吐露点真心的，还得是透过饭局。
热腾腾的锅子往那里一搁，点燃的烟气、沸腾的浓汤，红艳艳的辣汤泛着咕嘟咕嘟的涟漪，荡开的花椒与干椒自有一股呛人的浓香，经着烟气一扑，云里雾里的谁也瞧不见谁的真面目，没了脸，真心话便可吐一吐。逐渐加热的温度裹着唇舌，一颗心也从肚子里逐渐升了起来，似乎就在嗓子口处，要彼此剖白一番。
饭桌上哪能少的了酒呢，白的啤的红的，凑满一桌，你推我饮之间下了肚，脸上泛起一丝温热的红光，那便是喝得晕乎乎了，头脑也不那么清楚，细微的动作与眼神都慢了几拍，好似专门要加个慢动作滤镜叫观众老爷们赏看一二，分析一二，把那眼神里传递的千言万语全都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当然了，国内直播喝酒还是少见的，酒字当前，理智难存，万一一不小心说出来个什么东西，那就是个完蛋。没喝酒瞎说话的不也多的是吗？一时上头了，得意洋洋地把昔日丑迹抖搂的一干二净，学历是假的，论文是假的，考试也是假的，偏偏没脑子是真的。
进了娱乐圈，患痴呆的也能被包装成纯真善良干净大男孩。
话倒是扯得远了些，且说这火锅局营业结束，五个人热闹地坐在镜头前，齐声说了句“祝贺《交错》播放量5亿”。剧集还没播完一半，热度已是蹭蹭蹭的往上涨，从一开始似乎是小圈子的内部狂欢，再到现在新一季播放有各类剪辑神图reaction出没于平台，真叫旁人心生艳羡，数字网笑弯了腰，对家动物视频气得牙痒痒。
最后一个“亿”字落下尾声，干净利落地关了信号传输，眼见着面前的大屏幕显示一行：直播已结束。温锦荣才算长舒了一口气，心口跳跃着的心脏还没来得及回落，他额际已是细密的一行清汗。一半是叫面前火锅的热气给蒸的，一半是自始至终地恍惚激动。
这是种难以用言语描述出来的状态。他头脑一片空白似的发蒙，看什么都像隔着大雾，隔着玻璃罩，声音是隐隐约约地听不分明，画面也是几近慢放和重叠的。他不常喝酒，但觉得喝多了兴许也不过如此了。
在卫生间表白时不觉得，被宁生秋吻着印着嘴唇也不觉得，直到坐回座位，慢慢寻思琢磨，他反射弧长得可怕，所有情绪和感觉都一股脑地蜂拥而上，堵塞了神经的每一个末梢。看着眼前雪花似的肥牛想的是宁生秋，看着锅里漂浮翻涌的肉丸子想的是宁生秋，就连看着那一片裹满了辣椒汤与油的红彤彤的娃娃菜，他想的还是宁生秋。
那感觉叫一个闹心。
他都不晓得自己的后半段直播是怎么撑过来的，全凭一些本能的反应与长时间当艺人的“肌肉记忆”，笑还挂在嘴上，知道表情管理注意形象，其他的全都源于本心。
和宁生秋对视一眼，他看起来似乎也晕晕乎乎的，打了个打哈欠，难得有几分傻乎乎的感觉。
两人几乎同时想要开口说话，但“你”呀“我”呀的还未脱口，就被一旁的方姐给打断了，她似乎有什么事找宁生秋，拉着人就要往外走，宁生秋瞬间有点不耐烦的焦躁挂上眉梢，转念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压了回去，只来得及回头冲着温锦荣做个口型：“微信——”
噢，微信……温锦荣刚有空落落的沮丧升起来，又被这俩字给安抚住了。毕竟现代社会，有什么是科技改变不了的呢？他俩要是一副被打散的苦命鸳鸯模样哭哭啼啼地分不开，那才叫ooc，崩人设了。只是刚一表白，又匆匆忙忙地被拉开了，除却洗手间里的十分钟，似乎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说上。
是营业期，活动自然是不少的，碰面的机会也多的是，但工作场合的会面，周围架着大大小小的摄像机，中间盘亘的是形形色色的人群面孔，那嘴里自然只能说些不咸不淡的营业用语，或是绝无假意的真心，但听着总也少了几分味道，就像是为了迎合什么而刻意似的。
这真叫人难过。
温锦荣坐上了返程的保姆车，他懒得再在那里待着，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去，于是也没叫人卸妆。车里小易坐在他旁边，往他手里塞了卸妆巾，又替他举着镜子。
借着车内有些昏黄的灯光，他瞧见自己一张红晕未褪的脸，脸红是情绪激动，心跳加快，毛细血管扩张的结果，也是一颗还算纯洁未曾经历恋爱的心乱蹦的结果。
他不小了，再过几天就是他二十八岁的生日，一只脚迈进了三十岁的门槛，眼看离着中年只有一小步距离，但似乎心理年龄一直伴随着母胎单身停留在了刚刚出道时的年纪。那时他也会红着脸和别人打交道，尽管社恐过度而显得自卑又胆怯，但偏偏有一张无论做何种表情、何种情态都叫人赞叹的脸。
节目里也曾有除了陈钰以外的人凑近他，对他好，黏黏糊糊地搂搂抱抱，把头放在他肩膀上冲耳朵呼一口气，说一些暧昧不清叫人浮想联翩的模糊话语。那是不自在的脸红，是别扭又不好意思推开的尴尬。
——直到节目结束后，骤然冷漠的眼神与话语，那一句“你不会真的是gay吧？”才真正叫温锦荣明白了，原来一切不过是镜头前的虚假营业。
“毕竟粉丝就爱看这些啊，炒炒cp，故作亲密，就有一大群人惊声尖叫是真的，蜂拥而上地砸一笔一笔的钱，省吃俭用没日没夜的投票送出道，这多轻松。”
在那之后，他便很少再脸红了，顶多是有些不自在地把手抽出来，除了面对宁生秋的时候。正因为知晓这个人是何等地不屑作假，因而便可以清清楚楚地明白他的一切行径皆是出自于本心，那些有些过界的亲密举动不是为了人气的财富密码，而是切实的喜欢着，爱着，想要亲近着。
擦干净眼尾的最后一丝粉底液，温锦荣靠在椅背上望向副驾驶，陈钰正坐在那里。他是人精中的人精，若是平常自能瞧出温锦荣的不对劲，只是自打《交错》开拍以来到现在这一年多近两年的时间，他就像被人夺舍似的，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自成一世界的粉红泡泡，随时随地抱着手机。
工作虽然照干，对温锦荣的关怀依旧不变，甚至温锦荣觉得自己的资源工作好像愈发多了起来。但这些都不能掩盖他一副热恋中的甜蜜模样，持续了这么久依旧分毫未改，甚至还有点愈发升温的迹象。
温锦荣连猜都不用猜，确信他百分百是和唐淞恋爱了，绝对不止之前说的什么清清白白的炮友，那都是糊弄鬼的话，要么就是他心知肚明，面上过不去罢了。
温锦荣几次张口想要把宁生秋和自己的事情告诉他，但话临到嘴边也找不见合适的措辞，冲陈钰主动袒露恋爱进程不难，难就难在他们现在不单纯是恋人，更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甚至有一曾耽改对象的皮在。BG剧里加戏真做是美事一桩，耽改剧就只能变成被封杀的惊吓。
犹豫再三，温锦荣拿起手机随手解开锁屏进论坛刷了几下，想要再想想究竟该和陈钰怎么说，满屏的尖叫贴还未入眼，就瞧见右上角小图标一个鲜红而醒目的数字“1”。
——有人给他这个无人知晓的乱码名字小号发了一条私信。
他点开私信列表，看见里面赫然出现的一句话。
三月青山：今天的直播我看了。
温锦荣呼吸一滞。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chapter58 前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