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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女尊世界(7) ...

  •   若是以前,她或许已经将手伸至对方头顶柔声细语安慰,可现在……

      一切都改变了。

      对方是新皇派遣于她身边的卧底,而她先前是被皇上怀疑着的将军,现在是被皇上看上的将军。

      不论是哪一个身份,她们都不可能和颜悦色地交谈了。

      单莞很快忍住眼泪,重新抬头看她时已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朝她行了礼,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

      不愧是细作。

      与京这样想,说不上赞叹,只是感慨。

      这样一礼,将过去与现在全部割断,从前是将军与美人,如今是将军与细作了。

      她伸手抚过旁边修剪齐整的鲜花,绿叶衬着红色的花朵,手指如玉般皎白。

      她忽然想起狗牙花,想起陆离带笑眉眼,然后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可以信任季楚燃,可以信任陆离,却难以信任陆峥。

      原因无他,陆峥是多疑的帝王,纵然心动也是与她隔着千沟万壑的距离,纡尊降贵的爱是令人不能没有压力的。更何况,对方前几日还在想要杀她,现在忽然变成了爱她,这未必不是另外一种杀人的办法。

      杀人攻心。

      与京只能时刻提防着,留意着身边可以作为防身物的尖锐物品,小心翼翼地看着陆峥夹过的菜,然后留心着身边所有物品。

      *
      熬着熬着就天黑了,与京战战兢兢地和陆峥一并用膳,然后等待着对方离去。

      然而对方只看着下人收拾碗碟,坐在凳上,看着她面色显出微微疲惫来:“朕今日很累。”

      “所以?”

      与京是自认并没有做让皇帝分心的事情的,以为对方在敲打她,一颗心悬了起来,讪笑着看过去:“所以?”

      “朕想休息了。”

      陆峥从容起身,走至床边,张开双手,作出等待褪衣的姿势。

      陛下难道想和她一起睡!不怕被她一个武将暗杀吗!

      与京在担忧对方和自己之间反复横跳,最后小小声地坐在原地不动:“陛下,这样不好吧?”

      陆峥转头看她一眼,狭长眉眼眯起来,目光聚成一点,让人后背生汗:“将军此话何意?”

      与京头皮一紧,仿佛有尖刀悬在头顶,她垂眼答:“臣窃认为此举不可。”

      “有何不可?”

      仿佛看出她的胆怯,陆峥声音放得轻柔了些,刀尖却像是推近了的。

      “君臣有别。”

      好一个君臣有别!

      陆峥几步过来,与京吓得闭上眼睛,可只听见瓷器碎裂的响声,没有疼痛。

      陆峥走至桌边拎起茶壶毫不留情地朝角落砸去,热水和瓷片四处飞溅,外面有太监写得尖声叫起来。

      “陛下!陛下!”太监急急地闯进来,跪了下来,磕着头一叠声地叫唤。

      “朕没事。”

      陆峥闭眼,重新睁开时满是疲惫,怒火渐熄。她靠近与京,看着对方后退,她愈近,与京愈退。

      直到与京背部靠上冰冷墙壁,退无可退。与京抬眼对上陆峥深不见底的双眼,仿佛被人掐住喉咙,难以呼吸。

      “徐爱卿。”

      “徐将军。”

      她缓慢而轻声地念着,滔天巨浪在她眼里翻腾,是要卷尽一切的威力。

      “徐京瑜,你不相信朕。”

      与京失语,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抬着头,没把心底那句话说出口。

      我要怎么相信陛下呢?

      “自你接单莞入府,几乎日日同眠,同床异梦。爱卿也未发觉,那为什么偏偏怀疑朕呢?”

      与京垂首,身高差使她在陆峥面前露出一截雪白脖颈,无声示弱。

      陆峥终于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事实,徐京瑜信任单莞而不信任她,又或许喜欢单莞,不喜欢她。

      她怒得拂袖而去,压下心底那句你还念着单美人吧。

      徐京瑜在边疆待久了,纵然行军领兵百战百胜,仿佛天生是吃了一本兵法下去的,也还是对某些事情过于迟钝,比如她的皇权至上。

      单莞和徐京瑜相见,两人短暂交谈,单莞哽咽。

      这些事情她不必开口去问,自然有人会禀报上来,也有人听候着她的发落。而她隐忍着一切去面对徐京瑜,还要接受对方的怀疑。

      陆峥在书房里毫不留情地把桌上摆着的奏折全部扫落地面,她的雷霆震怒使所有人不寒而栗,下人齐刷刷地跪了一排,磕着头恳求她善待自己。

      “陛下息怒,仔细龙体啊!”

      陆峥怒极反笑,阴郁眉眼透着丝丝妖气,是雨后出现的蛇。

      她听见了陆嵘与徐京瑜的对话,听见徐京瑜偏爱自己这样的话从陆嵘的口中说出时,她感受到了无上的喜悦,像是久不见雨的大地重新被雨露滋润,被滂沱大雨迎头袭来,是超出预期的无限欢乐。

      原来,徐京瑜偏爱的是自己。

      满足地没有听见徐京瑜反驳的话,她迫不及待地把对方接到了自己的身边,她相信自己的计划足够缜密,以至于她提前把徐京瑜带走,不顾外面愈演愈烈的新皇容不得功高盖主的将军的流言,也不顾多次请愿的徐家二老。

      毕竟做戏要做全套。

      或许原先对徐京瑜的心思只有五分,现在就变成了七八分。原先不过认为对方是个有趣的忠于国家的人,现在却觉得对方心口不一,又或许真的是不喜欢她。

      越是这样,陆峥就越想得到徐京瑜的爱。

      毕竟是对方先爱她的,她这样劝说自己。

      所以,即使她热忱一些也没有什么关系。

      *
      与京一夜都没有睡好,不同于上次在宫中就寝的担忧性命安危,是梦到了一些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东西。

      是小玫瑰。

      小玫瑰脾气不好,娇纵得厉害。每当惹得与京快要生气了,她就支着下巴偏过头只给与京留下有酒窝的那半边脸,委屈地辩解着,又或许根本不说话,气鼓鼓的样子让人觉得她才是受了委屈的人。

      “你为什么要骂人?”

      那时的与京疑惑,她分明记得被骂的女生对她和小玫瑰都很友善。

      小玫瑰不说话,她问了好几遍,小玫瑰还是沉默不语,她以为对方心虚了,就叹着气去做自己的事情了。过了一会,她转头再看的时候,小玫瑰的脸上挂了泪。她大吃一惊,找了纸巾给小玫瑰擦眼泪,心一下子偏到了太平洋去了,谁更有理已经不要紧了。

      她不住地低声安慰着小玫瑰,而小玫瑰不肯说话,到最后断断续续地勉强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也是全然无关的内容。

      可是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真是令人伤心啊,与京这样想着,从床上起来更衣,宫女仔细着给她穿好衣服,而她凝视了对方一会,忽然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穿着鹅黄色宫装的宫女跪下,战战兢兢地回答着她的问题:“回将军,奴婢叫元宵,今年十二岁了。”

      好小啊,与京忽然有了奴役童工的罪恶感,她摆手:“你先在旁边坐一会,吃点糕点吧。”

      语罢便自己收拾起来了。

      宫女虽然年纪小,但到底是在宫里干事的,多多少少会看些主子的脸色,一些大消息也会在下人之间流通着。

      “还是奴婢来吧!”

      宫女急急地起身,几乎是朝与京扑了过来,她听别人说了,皇上对这位有情有义,那可不是一般的情谊!让娇贵的主子自己干事,这不是自己讨打么!

      元宵仔细自己这身皮肉,赶紧抓住了与京的外衣,虽然也常常接触好的料子,但对方身上的布料仍然让她吃了一惊,真滑真软,像天边的云。

      元宵松开手,跪下来不住磕头:“求求贵人了!别打杀我!我不伺候好贵人,待会要自己出去领罚的,贵人可怜可怜我吧。”

      与京吃了一惊,到底不愿小宫女因为这点小事被罚,只能任由元宵帮自己更衣。

      换好衣服,与京想出门走走,才踏出门口一步,周围便围上来一圈人,围着她下跪磕头,恳请她回到屋里。

      与京还没表态,周围人已经把头磕得响亮,其中几个声音大的,与京已经看见了地板上留下了血迹。

      心下悚然,她转身进屋,看着众人若无其事地起身,心好像松了些又好像紧了些。元宵巴巴地望着她,半响,挤出来一个笑。

      “是陛下吩咐你们如此吗?“

      与京轻声问。

      元宵偷偷看一眼她的表情,不敢应声,又怕她责罚,忍得眼眶里面含满了泪珠,像是轻轻一碰就要掉下来。

      与京见状,更加无奈:“好了,我不问了,你别哭。”

      元宵表情才好看了些,然后又被吩咐着拿几本书来,见着贵人沉下心来,不想着出去折腾她们的性命,忙不迭地去找了。

      与京四处打量着房间,寻思着有什么不显眼便于携带还能在关键时刻保命的东西,暂时没找到,就从桌上拿了一个小小的白玉茶盏藏在枕头深处,然后用力把整盘茶具往地上一掀,热水和碎成片的瓷再一次飞溅。

      茶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拎着几本话本回来的元宵吃了一惊,大叫一声“贵人”然后飞扑了进来,见她毫发无损和没事人一样才自觉捡回一条小命,和其他闻声而来的下人跪在地上收拾瓷片。

      陆峥也很快赶来,身上是还没有换下的朝服,神色冷厉来势汹汹。

      与京忐忑,以为自己要挨骂了,然而,陆峥抓住她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检查着,灼热目光几乎把她的手背烫伤。

      “倒水这种小事是下人做的,将军既然笨手笨脚,就不必为难自己了。”

      陆峥轻声说。

      与京缩着脖子反射性地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总有父母习惯把一切错误归咎于孩子,有时候或许并不是因为一件事,只是恰好上班时受了气,回家把犯错的孩子当成出气筒罢了,只是孩子难免会因为这些责骂烙下阴影,害怕犯错,害怕指责,害怕挨打。

      与京的家庭也不可避免地是这样子的。

      习惯了没错也能被指责的环境,忽然在自己犯了错的情况下被原谅,她受宠若惊,没办法不受宠若惊。

      “将军不必道歉,是朕要将将军留下的。”

      陆峥伸手帮她理耳边的碎发,冰凉带茧的手指轻轻地擦过她的脸颊。

      与京低头,似曾相识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思考自己什么时候摸过陛下的手,可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只能停止思考,看着陆峥出去了。

      一殿的奴婢都未能幸免,全部跪在了外头,完全暴露在冬日的阳光下,晒太阳虽然暖和,但保持不变的跪姿仍然是很辛苦的。

      与京看着摇晃的元宵暗暗揪心,想要开口求情,陆峥扫她一眼,在她开口前截住她的话:“将军要替下人求情是吗?”

      “在京都待久了,将军都变仁慈了。”

      可这点仁慈,一分一毫都没有施与她。

      陆峥在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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