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愿师》季晏之

14、第十四章（修）

　　翌日，他们一大早就要出门。

　　陆闻此行本就是为了督办绸缎进贡之事，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自然桩桩件件、每个环节都要细细检查。

　　临出门的时候，林晏兮在门口等着，陆闻平日里都穿的是圆领锦袍，今日不知怎么回事，换了一件雪青色的袍子，衣领高了不少，一头墨发也垂了几丝下来遮住了脖子。

　　林晏兮心下生奇，也就多看了两眼。

　　沐英觉得今日不对劲，很不对劲，李府过来的那个丫鬟眼神怎么一直停留在他家大人身上，分明昨天还没有这么明目张胆，怎么过了一个晚上……

　　晚上？晚上！

　　昨天晚上他迷迷糊糊听见陆闻的房间似乎有人进出，声音太小，仔细听又什么都没有，他还以为自己梦糊涂了。

　　这李府的丫鬟定是昨日对大人一见倾心，又羞怯不敢宣之于口，便趁夜敲开了他家大人的房门。大人定然是言辞狠厉拒绝了她，今日才换了衣裳以表决心。

　　这女子怎得这般纠缠，沐英气急败坏之际又有些莫名地自豪。

　　他家大人就是最好的！

　　“沐英，干什么呢？跟上！”陆闻出言打断他已经不知飘到哪儿去的神思，说道：“大早上地，想什么想那么出神？”

　　沐英摇摇头又点点头，眼见林晏兮先上了马车，看不到人影了才问道：“大人，昨晚你是不是失眠了？”

　　这话问的相当委婉，在六扇门当差的人，哪个不是经常通宵达旦查阅卷宗，几天几夜不睡觉就为了守株待兔，抓犯人个现行，这要是没有个这样的经历，走出去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六扇门出来的。

　　久而久之，只要是在六扇门当过差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失眠的毛病，即使睡着了，也是睡得极浅，一丁点动静都能听见。

　　可怪就怪在，最近他们没参与案子，反而比平日里更加悠闲，小院儿又是格外地安静，这个时候失眠就有点勉强了。

　　“一大早地在这儿发什么癔症？”陆闻皱着眉，又往里拢了拢衣领：“最近是不是事儿太少，都给你闲出病了，不然把尤岭叫来给你做个伴儿？”

　　！！！

　　这怎么还带报复人的？

　　沐英听罢脸色大变，连连摆手：“不要不要，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尤岭那小子每次就喜欢拿我练手，他要来了，我就活不了了。”

　　要说沐英怕什么，尤岭要说排第二，还没有人敢说排第一。

　　尤岭这个人安静的时候看着就是一个好脾气的乖乖小童子。但是只有沐英知道这家伙芯子里是有多阴晴不定，不高兴了，拿针扎他，高兴了，也拿针扎他，还美其名曰这是同窗的关怀。

　　什么同窗关怀，早知道后面会有这样惨的经历，打死他当初都不会去搭讪！这就叫一失足成千古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尤岭是当朝礼部尚书的小儿子，他的生母是府里的洗脚婢，而他是两人醉酒后做的荒唐事。尤岭出生的时候，他的母亲因血崩难产而死，礼部尚书虽不至于苛待他，但对他也不甚关心，就连姓氏也只让他随了母亲的姓。

　　高门府第惯会捧高踩低的习气，府里的小厮家仆表面小少爷小少爷地叫，背后的编排之语却只多不少。

　　高门总是对高门的事了如指掌。

　　尤岭跟着嫡出的文世初进了学堂，里面的世家子都不愿意跟他玩儿，导致他整个人愈发沉默寡言。

　　沐英出身武将之家，随心随性、大大咧咧，刚进门就看见尤岭乖乖顺顺地坐着看书，小刷子似的睫毛眨啊眨，看的沐英心痒痒，忍不住在他头上薅了一把，成功收获了一个泫然欲泣的小哭包。

　　于是，沐英为了弥补自己的手贱，成为了尤岭的‘试验品’。当然他也尝试过反抗，毕竟谁都不愿意被扎。但是每次刚有点苗头，尤岭就用他黑黝黝的大眼睛瞅他，瞅的他心颤。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沐英想到自己悲凄的过往，一时之间有点委屈……

　　彼时，正在外面出任务的尤岭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啊啾’一声把旁边人吓得够呛。

　　那人劫后余生地扶着胸口：“尤哥，你这一声差点把兄弟送走了。注意身体，别着凉。还有……”

　　说着将尤岭捏针的手戳远了些，语重心长地说道：“别这样，兄弟害怕。”

　　尤岭将针收起，看着身上的披风，默默地点了点头。

　　——

　　因着陆闻这一通‘威胁’，沐英离得远远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自家大人不高兴，真把那祖宗给召来。

　　李嫣供给皇宫的绸缎用的是杜里特产，丝滑异常，光是如此，自然无甚独特之处，杜里世代居住的百姓也会这门技艺。

　　偏偏，李嫣家的绸缎能将图样绣于其上，却丝毫不影响其原本的厚度，同样的厚度，花样却更为繁复，甚至一点也看不出绣上去的痕迹，仿佛这绸缎天生就如此。如此，这东西自然稀奇。

　　物以稀为贵。

　　这杜里的皇商空缺也就落到了李嫣的头上，偏偏这绸缎还得了太后的青眼。皇上素有孝名，对太后更是尊敬有加。于是，龙颜大悦便赏了好些东西。

　　这样一来，李嫣皇商的身份就坐的稳稳的，只要不出问题，这世代也能跟皇宫扯上关系。

　　可偏偏就是出了问题，还是在太后寿宴举办之际。

　　这事儿要不解决好，多半李嫣皇商的身份也保不住了。这都还是次要的，李嫣精明能干，没了皇商的身份照样能把生意打理好。

　　但，木秀于林摧于折。

　　因着唯一的皇商身份被李嫣占了，许多人心里早有怨言，奈何太后喜爱，当地太守也站在李嫣一边。可如果太后寿宴搞砸了，这就相当于得罪了皇家，太守自然不会再护着李嫣。

　　所以，李嫣皇商的身份一旦没了，她在杜里的生意基本也断了线了，昔日有怨言的人会趁着这个机会将李嫣彻底拉下马。

　　毕竟，空缺只有一个，李嫣下去了，他们才有机会上去。

　　陆闻听罢，嗤笑道：“我看就算李掌柜真下去了，他们也不一定能顶上。”

　　毕竟，这既没过硬的实力，也没奇巧的心思，这样的人报上去，不是给户部添堵么？

　　林晏兮不可置否，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身在局中，却永远看不清局势。她这段时间跟在李嫣身边，那些人也见得不少。就算不读心，她也看的出来，那些人心思太明显，就差把幸灾乐祸四个大字明晃晃写脸上了。

　　陆闻先行下了马车：“所以，你想从李掌柜身上得到什么？”

　　林晏兮刚要提着衣摆往下跃，看着陆闻伸出来的手，只犹豫了片刻，就放了上去。他伸的自然，她当然也放的坦荡。

　　“陆大人一定要说的这么直白吗？”

　　陆闻的手并不软，还有些磨了很久的茧子。之前在云川，一触即离，林晏兮倒没多大感觉，现下倒是感觉到了包裹的暖意。以至于陆闻放开的时候，她还陡然生出了一种不舍的感觉。

　　陆闻哑然失笑，没有说话。

　　自从两人说开，林晏兮也不在他面前装傻了，连说话举止都带了几分随性。

　　李嫣带着他们去了绸缎铺子。铺子的位置选的极好，往来的人都是最多的，生意极好，之前出现的问题根本就没对她的生意造成太大的影响。

　　一方面是因为那些客人已经用惯了她家的料子，也喜欢她家绣的花样，更重要的是李嫣目前还是皇商，这一点没变。

　　有了皇商的身份作保，他们用着自然安心的多。皇家都会用的，他们没道理弃了她家而选其他人的。虽然，他们心里都清楚，供给皇家的和供给他们的肯定是不一样的。但这说出去，他们跟皇家用的都是同一家掌柜的，脸上不得倍有面儿吗？

　　前面就是李嫣手里的最后一家铺子，规模也是所有里面最大的，日常接待的客人基本上都是杜里达官贵人的亲眷，她们出手大方，求得就是一个独一无二。

　　这就是李嫣的精明之处了，达官贵人家的亲眷不缺钱，她们不用为生存吃饭烦悠，日常想的都是如何打扮自己。定制属于她们自己的独一无二的衣裳料子，自然是迎合到了她们的内心深处。

　　不得不说，李嫣的头脑很好用，如果整个大齐和杜里一样，怕是再过不久，这大齐真的要出一个女首富了。

　　陆闻正想着，突然见门口吵嚷起来，一个男子一脸不愤地指着里面，嘴上还说个不停，仔细听还夹带着些不干不净的话。

　　“李嫣，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啊？看着吧，你马上就不是皇商了，看你还有什么可嚣张的，一个寡妇也敢对我使脸子，告诉你，小爷看上你，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

　　陆闻朝沐英使了个眼色。

　　沐英心领神会，刚要上去准备教训一下，结果从旁边突然钻出一群人，上去对着那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就这么一会儿，已经是鼻青脸肿，不成人样了。

　　嚯，这打的有点狠啊！

　　“泥...泥闷给窝等着，嘶......”地上的人捂着脸，指着那群人控诉道。

　　李嫣走上前，看着全身都是脚印的人。这个人她认得，是杜里有名的纨绔公子浪荡哥儿，经常出入烟花之地。

　　“秦大公子，怎么我上次说的不明白吗？这次还来讨打？”

　　秦尚面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敢情他刚才挨的打竟然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一想到自己一张俊脸被揍成这个鬼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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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等一个契机~（闻哥属于那种只要确认了就会采取措施的人，不会错失良机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