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哪怕记忆被修改 ...
-
山间清凉的夜风轻轻吹拂而过，通透的卧室内也盈满了凉爽之感，五条悟将明川薰衣动作轻柔地放在床榻上，还为她盖上了一层薄被。
少年修长的手指缓缓将女孩脸上的发丝拂到了耳后。
站在房间门口的家入硝子，手上夹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挑起眉满脸诧异。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体贴的五条悟。
身为同窗，家入硝子很清楚，五条悟是个非常自信张扬的人，他十分了解自己的外表优势，也知道自己很受异性欢迎，却不会真的在意，恋爱细胞更是没有，他能找到恋爱对象怎么想都不可能。
现在……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五条悟不会是他们三人中最早开始恋爱的吧？！
五条悟静静地看了一会，就起身准备离开了，走前放低声音道：“之后就麻烦你照看一下了，薰衣喝了点酒，晚上可能会不舒服。”
“我还以为你要坐在这等薰衣醒来。”家入硝子开起玩笑道。这么有礼貌的五条悟，简直让人震惊到跌破眼镜。
“她醒来会不自在的。”
家入硝子嘴角有些抽搐，你真的崩人设了知道吗？
五条悟什么时候会在乎其他人的感受了，他不是以气疯别人为乐吗？还说过最喜欢看那些人被他气得不行，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在聚会中睡着的明川薰衣，半夜被饿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见阳台上家入硝子正在悠然自得地自斟自饮。
“硝子，你今天喝了很多酒了，没事吗？”明川薰衣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走到了阳台上的小桌子旁。
“放心吧，我的酒量可没有悟那么差。”家入硝子在月光下笑道，伸手打开桌子上煮着的小砂锅。
“吃吧，你晚上吃的东西太少了，应该饿了。”
打了个哈欠，明川薰衣这时才看清桌子上热气腾腾的寿喜锅，还有干净的碗筷，惊喜地道：“看上去好好吃啊，谢谢硝子！”
“我们一起吃吧！”
“不是我，悟送过来的，我已经吃过了。”
恰到好处的酱汁伴随着浓郁的香气，在舌尖化开，明川薰衣幸福地吃着美味的食物，欣赏阳台外的秀美风景，身边还有同龄好友相伴，开心到不自觉哼起了歌。
这或许就是青春最快意的地方。
“很熟悉的旋律啊。”家入硝子转着手上的酒杯，开始翻找自己的记忆。
“硝子听过吗？我还挺喜欢这首歌的，但是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明川薰衣放下筷子，亮晶晶地望了过去。
「在温和的阳光下」
「让铃声慢慢响动」
「这份天真烂漫的心情也好」
「那一同开怀大笑的心情也好」
「你穿过断断续续的时空」
「给了我许多的第一次」
「连接起来到达你身边」
……
明川薰衣不好意思地道：“歌词已经忘了差不多了。”
女孩脸上的浅笑如同烂漫春花上的露水，盛满晶莹剔透的天真。
家入硝子抬起酒杯的手顿住，轻笑道：“薰衣，真希望我们能一直这么开心。”
作为唯一一个会用反转术式治疗别人的咒术师，家入硝子未来被高层奉为学院之宝，但她也见过太多咒术师非凡能力后血淋淋的伤痛。
咒术师是一个充满痛苦和离别的职业。年纪轻轻就开始为任务奔波的他们，其实也非常明白。
明川薰衣也越来越懂得这些真相，纤长的羽睫轻垂，“拥有这样美好的回忆，无论之后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忘记。”
“对了，你知道吗？美好的回忆可能是被修改过的，有一个潜意识优化理论的观点很有趣。”家入硝子忽然岔开了话题。
开心的时候还是不要提那些令人忧虑的事了。
思维没有接上这突兀的话题，明川薰衣茫然地摇了摇头。
“人的潜意识是特别神奇强大的存在，可以把记忆朝着自己内心渴望的方向进行美化，而且往往连自己都无法察觉这种自我优化，只会以为这就是记忆原本的样子。”仿佛聊到了自己感兴趣的地方，家入硝子眼神发光地给薰衣解释起来。
“有学者提出，潜意识就像海面下的冰川，我们很难发觉到，却又深深被影响。”
“我们的大脑能够被欺骗，但是潜意识知道一切的真相，为了维护自我意识不陷入崩溃，只能默默隐藏起来。”
***
东京明川家
“轰——！”
年代久远的仿唐建筑周围，罩着一层若隐若现的防护膜，似乎受到了冲击，正在剧烈地波动。
“五条家主，请停下攻击，继续下去会激活反击阵法。”一身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双手拿着一对乌沉的短剑，紧张地劝诫道。
明川贺十分头疼，他早就听说过这位五条家主的肆意妄为，但没预料到比想象中还要麻烦。他奉家主之命，请找上门的五条悟会面，但对方面色冰冷地问了自己一句，就直接开打了。
“这就是那些烂橘子说的没有特殊能力啊，明川家还真是深藏不露。”高大的白发青年站在高空中，皮笑肉不笑地道。
只是教训胆敢靠近薰衣的野猫，没有用几分力，但明川家的杂鱼就有超过一级咒术师的能力……凭着遗留下的器具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但是，不管怎么样，将薰衣置之不顾的家族都让他非常厌恶。
苍蓝眼眸凝结成最深寒的冰川，五条悟周身的咒力如狂风般聚集。
“薰衣的身体还在这里。”低沉不悦的声音响起，暗红短发的明川家主出现在了阵法交界处。
明川骥，现任明川家主，作为明川薰衣的父亲，他对五条悟的感官比较复杂，既有些感激对方给予了女儿很大帮助，又因为女儿非常喜欢对方而带了些审视和不满。
“薰衣的身体？”五条悟瞬移出现在地面上，雪白的发丝飞扬。
明川家的阵法也无法抵挡最强咒术师的全力一击，为了避免薰衣的身体可能受到伤害，明川骥皱紧眉头解释了一下薰衣现在的情况。
“三年前她的灵魂被排斥出了身体，准确地说，是被排斥出了这个世界。灵魂不愿回归，她的身体就一直处于沉睡状态。”
“排斥是什么意思？”森寒的冷意从五条悟身上蔓延开来。
“是薰衣自己，她的能力随着年龄非自愿地急速增长，很快达到失控的边缘，为了避免能力失控后带来世界性的灾难，她自我放逐出了这个世界。她的身体几乎处于时间停滞的状态。”
明川骥一向威严的面容在提到自己的独女时，似乎也沧桑了不少，暗红的头发间夹杂了不少银白。
在明川家主的带领下，五条悟走进了这座占地面积庞大的建筑群。
古朴大气的庭院与五条家有些相似，但更加通透、富有生机，没有御三家的沉重和等级分明，这里居住着明川家的许多人员。
五条悟根本无心欣赏周围的风景，他的心脏现在被狠狠捏住了。
一直以来，似乎被深深伤害过的薰衣，总是努力给予别人善意和温暖……即使自己内心在哭泣，也依然选择微笑着面对世界……这么可爱、美好的她，宁愿将自己排斥到世界之外，也不愿意伤害这个对她不够温柔的世界。
高大的房屋内，装饰并不奢华，沉稳而大气，这里是明川薰衣的家。里面摆放了花草和书画，却没有一张家庭成员的照片。
拾阶而上，明川骥望着前方，目光隐隐显露出哀痛，“最初两年的时间，我尝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没能唤回她的灵魂，她的母亲……用姜家的伴生灵器，检测出她的灵魂在世界之外的混沌中。”
“有的古籍也称之为世界狭缝，那里没有时间的概念，灵魂待得越久就越可能被吞噬。”
两人停在一处房间门前，明川贺已经退下了，大小姐的房间一直是禁区。
明川骥看向身后一直沉默着散发寒意的青年，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在进去前，我必须先告诉你，薰衣的性格可能和你看到的并不一样，由于家庭关系还有能力问题，薰衣昏睡前长期处于封闭自我的状态。”
“我和薰衣的母亲之间存在很多问题，归根到底是我没有处理好。在薰衣小时候，我离婚了，薰衣也因此疏远了我，后来自己去中国找母亲……当时发生了一些事，让她的能力差点失控，回来后就彻底将自己关了起来。”
“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慎重选择。我绝不会让人伤害我的女儿。”
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家人。
五条悟毫不避让明川骥锋利审视的眼神，那片碧蓝的天空辽阔而沉静，“我也绝不会接受薰衣的未来没有我。”
被亲人伤害后，只会像小动物一样，默默躲起来舔舐自己的伤口吗？他的胸膛滚烫一片，宛如有岩浆炸裂。
对于这位年纪轻轻的五条家主，明川骥听到最多的就是有多么任性恣意，不重礼教，讨厌传统，虽然御三家那套封建残余的确不值得尊重，但很多行为也难免留下一些不靠谱的印象。
然而，此刻对方的态度，让见惯了风浪的明川骥，都微微怔住。
为什么自己隐约有种不祥的第六感，如果不让他进去的话，好像他就要抢走薰衣，然后把明川家掀飞？
明川骥恍惚了一瞬，转身打开了房门，里面传来热闹的背景音，好像是在放什么热血动漫。
走进房间，里面是一处装修精致而梦幻的公主房，空间极其宽敞，一整面巨大的墙壁，都摆满了各种制作精美的手办，还有另一面墙壁则是大量游戏和周边，垂着帷幕的公主床正对着的墙上，电视还在循环播放每月新番。
五条悟的眼里只有重重帷幕后那个纤细的身影，这处房间有阵法隔绝，他的六眼此时才真正看到沉睡在床上的女孩。
闭着双眼的女孩，和灵魂状态的她一模一样，由于昏迷前时刻要警惕体内庞大的能量，精神高度紧张，让她的身体非常瘦弱。
五条悟之前无论怎么投喂灵魂状态的薰衣，都不能让她长胖起来。
好像冻结在琥珀中的蝴蝶，呼吸、心跳、血液等生命特征都异常微弱，就如风中飘摇的烛火，随时有熄灭的可能。
五条悟小心地握住女孩温凉的手，垂着头如同一座静默的雕塑。这样生机淡薄的薰衣……
他的双眼深暗，陡然充满了骇人的凶戾。
即使如此，五条悟包裹住女孩的手掌依然力度轻柔。
明川骥站在床边，低沉地道：“一年多前，我找到了唤醒灵魂的办法，在明川家千年前的古籍上记载了……这个方法的条件非常苛刻，要准备很多东西。”
“有三个重要的条件。除了我从灵能姜家那里换回的庚辰使，还需要当世最强的力量体系——咒术的力量，我去找过咒术高层，被拒绝了。”
“我遇到了一个诅咒师，他还告诉我第三个重要条件如何实现。薰衣的母亲非常反对我去寻求诅咒师的帮忙，但是……我们的交易条件是，我将自己捕捉到的一个有储物空间的特级咒灵给他。”
明川骥的未尽之语，五条悟也明白。就像他绝不可能放弃薰衣一样，明川骥也绝不可能放弃自己唯一的家人……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那个诅咒师是你认识的人。”明川骥走到一处玉石摆件前，伸手点了几处，一阵光影闪现，在空中聚集成一块光幕。
“他叫夏油杰。”
五条悟瞳孔微缩，没想到竟然是被他亲手杀死的夏油杰，也是他曾经的挚友。因为心中信仰动摇，夏油杰在高专时期就叛逃了，杀死了很多普通人，两人彻底背道而行。
太过纯粹的大义，也太过沉重。
光幕上的夏油杰也正站在这处房间里，他低头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少女，沉默了几秒。
三人同窗几年，五条悟能够发现夏油杰疏离惫懒的眼睛中……明显的波动，似乎对面前的女孩心动了。
哈？！就算是挚友，喜欢上同一个女孩什么的，也太狗血了吧。而且薰衣还在昏迷！
五条悟黑了脸，眼神像看什么禽兽一样，充满一言难尽的感觉。
光幕上的夏油杰，神色很快恢复了正常，他环视了一眼房间，走到摆放游戏、手办的几个架子上看了看，然后眯起了狭长的眼睛，用温和的语气道：“明川家主，我大概知道了可以用什么方法来激活贵千金的灵魂了。”
那时的明川家主暗红的头发还没有银白，他隐含希望地望了过去。
夏油杰的思路非常清晰，伸手拿起一个游戏，缓缓道：“贵千金生前应该对冒险类的动漫、游戏很感兴趣吧？不如在契约中设定身处的世界是一个以动漫为背景的游戏，并定下需要完成的任务，引导她自己慢慢解封和控制能力。”
“这样既可以避免记忆完全丢失的糟糕境地，又可以对意识产生足够的刺激，更容易唤醒灵魂。”
明川骥思考了很久，沉吟道：“千年前的方法是将记忆全部封印后进行试炼，但薰衣仅是灵魂状态，难度太高了……好，就用你说的方法。”
“不过薰衣的能力很特殊，就算我们用那个方法篡改她的记忆，也很快会被发现违和的地方。”
“不是我们篡改，”夏油杰气质温润地站在女孩的床前，勾起一丝笑意，“而是引导她的潜意识自己篡改，在潜意识的主导下，稍加修改，之后就会自己不断补全。这种能力，从世界意识那里读取信息，应该很容易吧。”
“能够真正骗过自己的只有自己。潜意识应该会很矛盾，既想提醒自己这个世界的真相，又害怕意识知道后会崩溃。这样就能维持平衡到真正掌控能力了。”
明川骥同意了，问道：“游戏或动漫都有主角，这个应该怎么设定？如果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就无法支撑起足以刺激到薰衣的游戏设定。”他的眉心出现了深刻的痕迹。
“的确，核心人物是决定一个游戏或动漫是否足够精彩的关键，主角是可以之后选择的。”夏油杰撑着自己的下巴，蓦地眯起了眼睛，“那就做个实验吧，贵千金的体内还有意识残存，就让她自己选择‘理想型’好了。”
光幕在这里消失了。
五条悟低头望向女孩，唇角翘起，“所以，薰衣选的是我？”
对于他的得意，明川骥莫名不快，阴着脸道：“夏油杰给阵法储存咒力后离开了。我用了很长时间实验，播放不同的咒术师或特殊能力者的影像。”
“只有你在公共场所收录到的监控视频和声音，能够引起薰衣的细微反应。”
当时旁观了某人视频中各种不着调的行为，明川骥犹如受到了晴天霹雳。为什么女儿的理想型会是这种不靠谱的家伙？！
但还是为了女儿，选择了屈服。在失败了多次后，终于启动了那个方法，将薰衣的灵魂唤回在这个世界上。
即使相遇前的记忆是虚假的，薰衣也是真的喜欢自己。这个认知让五条悟在最近的六天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愉悦，而且是极度的愉悦，他像猫咪蹭毛一样，弯下腰将侧脸贴上女孩的手，轻轻蹭了蹭。
“咳咳。”明川骥在一旁发出了死亡凝视，充满了警告意味。
了解真相后，五条悟还是尊重薰衣的父亲，他依依不舍地停下动作，问了一个很直接的问题：“那个方法，是类似于束缚的东西吧？除了那些道具和力量，应该还要付出其他的代价。”
能为拥有那样能力的薰衣，加上如此多的禁制，还有唤回世界之外的灵魂，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明川骥目光平静地承认了，“我的四十年寿命，麻烦你不要告诉薰衣。作为一个父亲，我没有好好守护她长大，但我希望她以后能幸福地生活下去。”
沉默地点了点头，五条悟转而问道：“薰衣，这次试炼会有危险吗？”
“这次试炼有点早了，按照计划，应该等到她回归自己的身体后，以更好的状态解除禁制。”明川骥沉沉地道。
“□□、记忆、灵魂三者共同构成了能力的基石，其他的能力可能不需要这样苛刻的条件，但是……”
“身负天命，何其之重。”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哪怕记忆被修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