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礼》庶忘兮

38、第38章 我们的咖啡馆

　　1、
　　修好了摩托车，翻过阿尔金山，穿过茫茫无际的大沙漠，他们走过“飞天”形象的发源地库车龟兹，穿过天山大峡谷，到巴音布鲁克听天鹅高歌，又转过头直抵喀什，一直走到中国的最西端的伊尔克什坦，完成了最东到最西穿越全国的旅程。这些场景早已在骆然脑子里设计过无数次，她之所以没有带厚衣服，就是被为这些场景准备的“风格”占满了，现在所有的“风格”都已经用完了。
　　还在青年旅舍借了个帐篷，在希普顿天门下扎营等待月亮穿过天门，那样浪漫的夜晚，那样皎洁的月光下 ，只有两个人的天地中，她和他亲吻到脖子酸痛，，，，，
　　骆然的眼中，整个世界都变得如此灿烂，如此美妙，她正在走过生命中最为精彩、最为幸福的时光，她走过了老毅曾经走过的道路，沙漠、雪山、大草原，还被蒙古牧民的狗疯狂的追赶，和老毅一起经历着他曾经历的所有感动，努力参与到老毅的一切，连她最不习惯的西北饮食，也变得不那么难以下咽了，也不再惧怕沙漠中的骄阳，开心的每天都和老毅比一比谁变得更黑了。
　　还逼着不喜欢狗的老毅答应她，只要安定下来就要养一只哈士奇让它拆家。

　　她无数次在心里感谢上苍，在她最美丽的时候，遇到这份美丽而珍贵的爱情，除了寺庙和石窟，她无时无刻都缠着腻着老毅，一刻都不让他离开。
　　除了还不知道有一个静存在过，骆然也已经知道老毅那个早已名存实亡的婚姻，她不在乎，那是她来不及参与的，现在老毅是她的，未来也是，永远都是，谁也抢不走。
　　最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在喀什遇到了老毅的故人——四川姑娘小谢和德国人汉斯。
　　2、
　　老毅在乌兹别克小城希瓦的青年旅社里遇到一个皮肤黝黑的四川女孩小谢，女孩旁边有一个巨人一样的欧洲人，个子本不算太矮的小谢能到他胳肢窝高就不错了，比老毅更嬉皮，长长的头发，一部暗金色的大胡子垂到胸前，老毅和小谢说话的时候，这个哥们一插嘴，吓了老毅一跳，一口地地道道的北京口音，只听声音不看人，你绝对想象不出这是个欧洲人，就连大山那样熟练的汉语，你仍然能够听出英语的腔调，这哥们的口音绝对是从小在北京长大才会有的。
　　但实际上，汉斯纯粹就是个语言天才，你听他说英语、说法语都也一样的地道，他对于唐诗宋词的热爱，远胜于当下的绝大多数中国人，是真正的喜爱，他深深地沉湎于诗词意境的优美，当讨论起中国当前教育状况的功利，汉斯无比惋惜“多美啊，怎么能成为功利的工具呢？太可惜了。”
　　时隔将近四年再次相遇，小谢和汉斯已经成了夫妻，他们在希瓦认识的时候，小谢还和老毅说，汉斯缠着她要学四川话，她就是不教，现在汉斯已经可以操着一口以假乱真的成都口音了。
　　他们问起希瓦分手后老毅后来有没有按计划穿过沙特、苏丹和埃及，那是老毅最初的计划，当时老毅会去迪拜也是计划在迪拜混到劳工签证，就可以凭海合会国家劳工的身份拿到去沙特的签证，但没成功，在迪拜打了一个月工就不得不离开了，才转而去了阿塞拜疆。
　　小谢和汉斯的工作都和语言有关，小谢的专业是希伯来语、阿拉伯语和波斯语，长期都在中东工作，汉斯则是出版相关的工作，说起了老毅到现在还没完成的游记，汉斯花了不少时间看了前面写完的部分，那部分已经有20万字了。
　　汉斯可以肯定老毅一定是读过不少德国的著作，因为他的游记“游”的成分不大，思辨占了很大比重，他的游记会很符合德国人的口味，因此汉斯建议他如果在国内发行困难比较大，那么不如先向欧洲发行试试看。说实话，他们确实很投缘，在希瓦时就属于一见如故，汉斯非常乐意帮他完成这个心愿。
　　他们保持着联系，汉斯开始着手翻译，老毅和骆然奔赴禾木那家酒吧，一边打工，一边全力完成剩余的大约四分之一的游记。这几个月老毅每天睡得都很少，他的主要写作时间都在夜里，由于各种原因，禾木这一年的客人并不多，白天老毅除了工作，还有很多时间和骆然打情骂俏，老板养了一条乖顺的牧羊犬“花花”，花花甚至允许老板的猫在它怀里打滚，老毅经常陪着骆然牵着花花去周围山上散步，花花有一个奇特的本事就是认识蘑菇，找到可以吃的蘑菇，它就趴在那里，等你把蘑菇采了，它再跑去找另外的，山里的野蘑菇会卖出惊人的价格，不过老毅和骆然才不管，拿回去就煮汤了。
　　他们也不总是甜言蜜语的腻在一起，争论经常发生，毕竟年龄差了那么多。不过恋人吵架和夫妻吵架有一个很根本的不同，情侣吵架，多数是为了没有发生的事，未来的事，这是一种逐渐形成统一的过程，是从“不同”中发现可以妥协的“共同”。结婚就变成了分界点，夫妻吵架却经常是为了已经发生的事，为了很久以前的陈芝麻烂谷子发生矛盾，是从彼此高度熟悉的一致中发现分歧的过程。因此除了离婚，我们常听到的无奈就是“凑合着过吧”。
　　连写作和润色修改，老毅用了三个月完成了剩余的游记，汉斯那边翻译比老毅这边快得多，德国人的效率，汉斯一边翻译一边运作，在老毅完成作品的三个月后，也就是他们下山离开禾木的时候，他们拿到了一大笔钱，但损失是，这部游记除了署了老毅的名，基本上跟他没关系了，因为这种跨国的发行过程繁复，他同意了一次性的买断。
　　听数字好像不多，但是欧元换成人民币，那快要把骆然乐疯了。因为她和老毅这半年争论最多的，就是关于“我们的咖啡馆”，选址、经营方式、内容、装修风格、、、、、、每一点都会争论好久，终于基本达成一致了，这时天上掉下来一大笔钱。
　　他们回到乌鲁木齐，老毅找了一个修车的朋友，以很便宜的价格，买到一辆只跑了不到一万公里的雪佛兰SUV，给骆然买了一件昂贵的礼服和其他好多衣服，多年来一直很节约的骆然这次完全没有拒绝，痛痛快快的奢侈了一回，接着还奢侈的住进了希尔顿酒店两晚上。
　　接着他们沿着老毅当年的行程路线，穿过甘肃，宁夏，陕北，到达北京，这半年多的时间，骆然每天相机不离手，现在已经小有功夫了，后期处理也学会了，也煞有介事的，晚上居然也会一本正经的后期处理。
　　骆然在北京度过了21岁的生日，去年此时，骆然还希望热热闹闹的请一堆人来庆生，但今年，她只想和老毅一起不想任何人来打扰。北京当然是老毅的地盘，没有老毅当导游，骆然再来多少次也找不到北京最有味道，最好玩的地方。但是这些地方，，，，老毅由不得忧从心起，这些好玩的地方，有太多大卫妈妈和静的记忆了。

　　实际上，北京，老毅也同样没什么人可见了，去年秋天，家里最后一位长辈——疼爱他的姑姑，也去世了，叔叔和大爷家的子女都出了国。现在北京他还可以见面的，就只有大卫了。大卫的小姨去年还给老毅打过一个电话，说“大家都不在意那件事了，都原谅你了，你就别在外面再飘着了，回来帮我吧，我公司里真的需要你帮忙。”老毅置之一笑委婉而坚决地拒绝了，他无法再回到前世。
　　他也绝不能生活在“你被原谅了”这句话之下！

　　大卫在一家外资保险公司做银保，毕业一年时间收入了20多万，完全不用老毅再操心，他和大卫待了两天，就这两天时间，大卫仍然不停地接打电话，忙得不可开交，他话到嘴边却一直无法开口对大卫说起骆然，算了吧，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3、
　　老毅和骆然回到浙江，考察了几个地方之后，依然决定把咖啡馆开在小镇，选定地址后老毅就把骆然送到上海让她去学习烘焙，他则专心装修店面。浙江师傅的手艺和效率都无可挑剔，浙江的物流也会气死新疆人，骆然学习的四个星期时间，这边已经完工可以开始开业了。
　　骆然站在店中央，审视着他们的这家店。

　　店面被分成两部分，大的一部分作为咖啡馆，小的一部分，被定义为“月光的故事”，是一间小画廊，老毅和骆然的摄影，深沉和灵动相映，但以他们的社交能力和圈子，他们恐怕永远都不要想在大画廊里展出，因此这间小画廊，几乎可以说就是骆然的个人肖像展，除了老毅旅行的一些精品照片，都是骆然，草原上的骆然、沙漠中的骆然、盐湖中的骆然、、、、、、还有一些骆然拍摄的小品。这间小画廊，经营的就是他们自己设计定制的各种专属纪念品，和用他们拍的照片制作的明信片，老毅为每一张明信片都写了一个简短的、动人的故事。
　　咖啡馆这边，用的是老毅坚持的“性冷淡风”，大范围的黑白灰色调，加上墨绿色的装饰，冷静而高雅，两扇窄窄的长窗，透着反差强烈的金黄色光线，小巧的吧台空间充分利用，充实却不拥挤，而老毅对于音乐的追求，注定了店里会有一套昂贵的背景音响。还有大片的留白空间，是特意给骆然留着，让她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装饰的。店外，长窗下鲜花丛中有一张明黄色的长椅，门口边还有爬藤缠绕着一个木板条钉成的招牌，从里到外，都充满着独一无二的个性色彩。

　　骆然看着，落下了两行行眼泪，虽然只有21岁，但她好像就漂泊了21年，太多的女孩子，在这个年龄才刚刚开始疯，骆然却已经漂够了，如今，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地方，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虽然这个地方仍然是租来的，但她终于有了可以自由构想的未来，可以实现的未来，她倒在老毅怀里，双臂环绕着老毅的脖子，嘤嘤的啜泣。
　　经过尘芥咖啡馆的经营，以及杭州咖啡师的经历，老毅准确的总结了大量经验，骆然在上海学的也很认真，她基本上遵从了老毅对甜品和餐品口味与风格的设置，另外想出了很多更适合当代年轻人接受的营销方式，这种小店在浙江各种行政审批也一蹴而就。
　　他们依偎着坐在门外的长椅上，回忆着青海那个漆黑的夜晚，畅想着无限光明的未来，骆然唯一觉得有一点遗憾的是，有这么个事业牵绊着，至少未来几年他们都没有时间去旅行了，骆然好想和老毅一起去浪漫的土耳其，也好想带老毅去广西去吃真正好吃的米粉和螺蛳粉，但还好，未来还有的是，未来也并不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