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瞬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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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有时仅是眼与眼相对的瞬间便已流入心田。
“往三里头，往三里头的二零七次电车就要进站了，请各位乘客退到安全线以外等候，请各位乘客退到安全线以外等候……”
播音刚落，漂亮的银弧形电车就无声无息的滑入站台。
“嘀……”的一声打开电车门，人流立刻迫不及待的涌进、流出。轻松的穿梭在人流里，进入车门后，他照往日的习惯抓住从车门右边数起的第三个手环。微微向右偏了偏头，他再一次看到那个女子。今天的她还是披着那头黝黑光亮的长发，脖子上围着一条时下流行的毛绒围巾，身上的素色职业套装还是靠着搭配的色彩鲜明单肩挎包而显得活泼了些。左手跟以前一样抱着一个大大的蓝色文件袋，挎包的右手则轻轻的搭在车门从右边数起的第四个手环上。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女子的，只是每次坐这班电车上下班总会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所以不知不觉中，他好像认识这个女子很久了。久到，他清楚这个女子虽然看起来是在观赏车窗外的风景，可实际上是在发呆。他还记得那次电车紧急刹车，她一下子倒在了他的身上，然后挂着一脸搞不清状况的表情从他身上爬起来，神色呆愣的她甚至忘了道谢。还有，他还知道这个女子每天早上坐这趟电车到新源区下车，也知道她晚上同样会跟他一起坐这班车。只不过他们总是一个从左边车门下车，一个从右边下车，从没说过一句话，就连眼神都没碰到过一起。这让他想起了前段时间陪前女友去看的一部电影，内容是什么他已忘记，只名字太特别所以记住了，“向左走，向右走”。这名字也挺适合他们的。
想到这里他笑了。
再看了一眼右边那个女子，他转过头，学那个女子一样，把双眼投向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
她向左边转了转头，再次看到那个男人。今天，那个男人还是跟往常一样梳着有些凌乱的发，看着那微微卷翘的头发，她知道这个男人还是没有打发胶。今天的他也还是像往常一样穿着同系色的衣服。浅蓝领带、微蓝衬衫、深蓝西服外披一件蓝到显黑的毛昵风衣。这样的他显得非常专业但同时又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古板。手紧紧的握着电车手环，他望向车窗外的眼睛明亮又沉静。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会注意到这个男人是因为有一次电车急刹车，正在发呆的她一下子就倒在了这个男人身上，那场面实在窘迫，因此她连看也不敢看被她压到的男人，只是面无表情的马上爬了起来，事后想起道谢，却又因为时间已过不知该如何开口便一直挂在心里。之后她发现她与他总是坐同班电车上下班并且在相同的站点上下车，只不过一个从右边车门下车，一个从左边车门下车，有点像几米的“向左走，向右走”。这样想的她不觉在心里发笑，她与他几年来坐同一班车却连眼神都没交错过，怎么能跟那么浪漫的事相比呢。想到这里她再次转回头望向窗外，继续她的发呆旅程。
“新源区到了，请各位乘客拿好自己的物品准备下车……”
听到这段广播，她与他依平时的习惯，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准备下车，可是……今天她抱住的那袋文件比平时的重，因此把文件袋靠在了旁边的扶栏上。听广播后，一直发呆的她有些忙乱的迈步，完全没留意到文件袋被扶栏勾住，最后整个袋子脱手而出，掉到了地板上，而这时，电车已经进站。
她急忙蹲了下来，慌乱的捡起掉了一地的文件。
几份文件递到她面前，抬头发现是他。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个自己，心顿时觉得漏跳了一拍。
“你的。”他笑着对她说，眼睛里流露出笑意。
她窘得脸都红了，喃喃的说了声：“谢谢。”
接过文件，继续低头捡剩下的文件，她暗暗的想，至少自己这次记得跟他说谢谢。
看着她着急的身影，他还在回味她眼里的自己，笑意盈盈的自己。突然发觉刚才的他在那个时候忘了呼吸。慢慢吸了一口气，他发觉这时车已停，人流开始蠢蠢欲动，便开口说：“现在人多，我来帮你吧。”
他也蹲了下来，帮她捡掉了一地的文件。
“谢谢。”她红着脸跟他道谢。他笑了笑没说话，心想，这次她总算跟他道谢了。
车门开了，文件也捡完了，她满头大汗，羞红着脸第三次跟他说谢谢，而他还是笑着不说话，只是把手中的文件交还给了她。
人流开始涌动，他从右边车门下了车，她从左边车门下了车。
今天，他们第一次交谈。
傍晚，他从右边上车，站到老位置，发现她也从左边上车，也站到了老位置。
两人的眼神不知不觉的交汇到一起，她与他同时笑了起来。
“下班吗？”
“嗯，你也是吗？”
“对，我也是。”
说完这些，他与她都不知道跟对方再说些什么，便把眼神转了回去，跟平时一样注视车窗外的风景，直到下车。
“到站了，那么，再见。”她笑着对他说。
“嗯……再见。”沉静了一下，他好像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笑着跟她说再见。
第二天，她按往常的时间上车，走到老位置，转头，没看到他。
以后的一个星期都没看到他。
地下铁的车站内人们来来往往，每一次的擦肩而过都要历经前生的五百次回眸，而人们却不知道。
地下铁的留言板左右，站着他与她。
对着那块反光的留言板，他有些发呆，不知自己为什么站到它的面前。
她站在留言板前，手里拿着笔碰到黑板，却犹豫了下来，不知道该写点什么。
最后，他们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从地下铁的留言板前擦肩而过。
“往旧景道，往旧景道的一百一十五次电车就要进站了，请各位乘客退到安全线以外等候，请各位乘客退到安全线以外等候……”
随着人流，他上了车门，习惯性的握住进车后的第三个手环，微转过头，第四个手环上没有那只熟悉的手。这个认知让他一早的好心情有些黯然，然后便觉得整个车厢好像空旷了许多，更寂寞了许多。
不可查觉的叹了一口气，他把视线投向车外。
急急忙忙的她脚步显得有些零乱，刚刚赶上快关闭的车门后，她在安心的呼气的同时，扫眼见自己平时站的位置没人，便马上踱了过去，心里微微有些庆幸。第一次坐这班车就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位置，以后一定会交好运。这样想的她甜甜的笑了起来，眼神只顾投向窗外，而心思已经跑到不知何处。
突然一个急转弯，有经验的乘客都做好了准备，只有第一次搭乘这班车的她意外倒到身边人的身上。
“啊，不好意思。”头也没抬起来，她就连声道歉。
“……没关系。”似曾相识的声线，让她好奇的抬起头，看到了那个消失一个星期的人。
她愣住了，他也愣住了。
“啊，不好意思。”她满脸通红的边道歉边从他身上站起来。
“没关系。”他垂下眼皮，嗓音有些低沉。
重新抓住手环，她脑中一片空白，很想说点什么，开了口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好闭上嘴，把眼睛转向窗外，只这会脑里什么也没想。
倒是他看着她呆呆的看向窗外，笑了笑，开口对她说：“怎么今天坐这班车吗？”
“啊？”她意外的转过头，茫茫然的看着他，回答：“哦，是啊，我们公司搬家了，所以就坐这班了。”话一说完，她的脸就又红了，暗怪自己语无伦次。
“是吗，我是换公司，以后也是坐这班车上下班，我们……真的挺有缘的。”他笑了，笑得连眼睛也弯了起来。
听到他的话，她脸更红了。
没有等她的回应，他继续笑着说：“我现在的这家公司是六点下班，你呢？还是像以前一样吗？”
“嗯，我也是六点。”
就这样，他们慢慢聊了起来，直到下车。
傍晚，她走上车，抓住老位置上的手环，转头，看到了他。他正对着她笑，她不自觉的也回了一朵真心的微笑。
“下班了吗？”
“嗯，是啊。”
“回家？”
“嗯，你也是吗？”
“嗯，我也是。”
两人不知不觉的聊到了下车。
“明天见。”他笑着先向她说。
“明天见。”她也笑着对他说，心里却在想，明天不会又看不到他了吧。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黄皓。”他向她伸出手。
“我叫乔铮。”她也向他伸出手。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这是他们第一次握手。
从此他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每天都坐同一班车上下班，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又到同一个站点下车，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下车。只不过他们不再把目光投向车窗外，而是每次都笑着跟对方打招呼，开始交谈，有时聊很久，有时只是几句话，在不失礼的前提下，小心翼翼试探自己想要知道的对方的情况。
“今天还是不用陪女朋友吗？”她笑得有点狡猾的问着他。
他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回答：“我现在没有女朋友。”
“哦，”她有些脸红，把头转了过去，装作认真的看着窗外。
“你呢？不用陪男朋友？”他欣赏着她的侧面，随意问了一句，虽然他肯定她的答案。
她很快的转回头，看着他，脸红红的说：“我也没有呢……”然后，又不好意思的转了回去，继续看窗外呼啸而去的风景。
“嗯，我们真有缘。”他喃喃自语，音量小到除了他自己谁都听不到，连她也不例外，但她好像听到了似的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下了车，他意外的拉住准备离去的她，认真的问：“明天休息，既然不用陪人，是不是有空……跟我出去？”说这话，他心里其实很紧张。
她咬了咬了嘴唇，定定的看着他眼里的自己，慢慢红了脸，然后轻轻的回了一声：“嗯。”
这是他第一次约她，从那次以后，他与她的见面不只在电车上。
“砰！砰！”幸福的礼炮喷出爱的祝福，纷纷礼花洒上他与她的头。
脸上的艳妆也盖不住她被幸福薰红的脸，她与他在众人的祝福声中笑着，笑得连眼睛都弯了。
紧紧抓住她的手，他开心的看着她，似有感应似的，她也回头对上了他的注视。
她想起那个笑着帮她捡文件的他，心跳得快了起来。
他想起那个因为着急而红了脸的她，呼吸变得急促。
现在想来，从那时起她就爱上他了吧。
现在想起来，也许从那一眼开始他就爱上她了吧。
有时，爱情也会在眼与眼相对的瞬间，产生。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瞬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