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魔王交换身体之后》曳杖声

5、合欢来信

　　那烈阳斩一刀后，蓬莱宗外门上下，都知道他们出了个惊才绝艳的女弟子。
　　这女弟子入蓬莱两年来只算泛泛之辈，可不知从哪里得了奇遇，那刀法使得是夺人心魄。

　　这位名叫“顾昭昭”的修士两天内连克五十余人，已经位列外门前五十，只要再打一场就可以进内门了。
　　一时间，外门刮起了一阵“刀法热”，刀法书刀法课价格疯涨。

　　有时候顾昭昭走在路上，都能看到弟子们或是兴高采烈地围在一团，在桃花树下研习刀法，

　　或是走走停停，手中比划着刀法，时不时地发出“哇哦，还可以这样”的惊叹，

　　或是连门派内找道侣，也要求个刀法大圆满的刀客，好给自己开小灶。

　　她不禁感叹蓬莱宗上下对于修行的狂热。

　　顾昭昭又开始写小作文——“蓬莱上下内卷特别严重，弟子们连干饭的时候也不忘温习刀法书，希望我们合欢宗不要学习这种坏的风气，延续吃喝玩乐醉生梦死的习俗。”

　　自从她说了那句“你也配”以后，宁锦枭整整两天对她爱答不理。
　　“你看，虽然我说了那个‘你也配’，但也丝毫没有影响你的风姿，现在外门上下谁不崇拜你啊！”顾昭昭小心翼翼地说。

　　宁锦枭惜字如金：“哦。”
　　顾昭昭：“我明天就要对战舒挽棠了，你不对我说点什么吗？”

　　宁锦枭：“打不过你就死了，我何必跟死人说话。”
　　顾昭昭很诚恳：“这两天我都做到了挥刀九千九百九十九，也在悬崖下炼体了，我尽力了大哥，真的。”

　　宁锦枭瞥她一眼：“有人会听你努不努力吗？”他的嘴角上扬起一丝嘲讽的笑，“只有结果是最重要的。”
　　顾昭昭：“你能不能别做这种表情，怪吓人的，我感觉自己的脸都不亲切了。”

　　宁锦枭：“哦，那没事，你明天死了就看不到了。”
　　顾昭昭：“……”

　　这天没法聊了。
　　顾昭昭叹口气，清点了自己的财产，准备去吃顿好的抚慰一下心灵。

　　以前曾收过顾昭昭保护费的那些人，也纷纷把抢的灵石还了回来，还了足足三倍有余。
　　虽然这也仅仅只有一千灵石。

　　宁锦枭皱眉看着这一千灵石，他已经很久没用过灵石了，一百块灵石可以换一颗灵珠，而一百颗灵珠才可以换一块灵玉。
　　他买颗丹药都动辄几百灵玉。

　　宁锦枭很是嫌弃：“你怎么这么穷？”
　　这句话的杀伤力比“你怎么这么弱”的杀伤力大了千百倍。
　　简直扼杀了顾昭昭累死累活打工这么久的所有意义。

　　顾昭昭彻底心累了，她的唯一梦想就是暴富啊。

　　她不说话了，蹲下身子，手抱着腿，缩成了一团。
　　一炷香过去，顾昭昭还是没有说话。
　　她站起身，默默练习刀法，这几天的时间，只够她突击一些最基础最入门的刀法，但就跟期末复习一样，临时抱佛脚总比不抱好。

　　宁锦枭看着这拙劣的刀法，面无表情，一言也不发。

　　一个时辰过去了，顾昭昭沉默着，坐在草地上休息一会。这里落满了桃花瓣，连风里都灌满了桃花的馥郁香气。
　　宁锦枭挑了挑眉。

　　顾昭昭歇了一会，又开始练刀法。
　　整整三个时辰，她没有说一个字。

　　宁锦枭莫名觉得有些无聊，开口：“你怎么不说话了？”
　　顾昭昭：“？”

　　“噗拉噗拉”地从桃林里飞进一只小纸鹤。纸鹤的头尖上有一点朱砂。

　　顾昭昭想起来这是合欢的特殊通讯，眼疾手快地把这传音鹤拦了下来。
　　纸上只写了三个字——“风满亭”。

　　这是要让她去风满亭了，顾昭昭偏头看宁锦枭：“我去吃点东西。”
　　宁锦枭：“我已经辟谷了。”

　　顾昭昭学他说话：“哦。”顿了顿，“你好牛啊。”
　　宁锦枭：“？”

　　顾昭昭向宁锦枭摆摆手，道：“待会你的比试你就自己去吧，我不看了。”
　　宁锦枭：“你本来也看不懂。”

　　顾昭昭到了风满亭，亭旁有块石碑，平日里这少有人来。
　　她对着石碑用了合欢宗的秘术，其上才完整地显出一篇文章来。

　　开头是长篇大论的叙述，表达了对她们这些弟子的慰问。
　　中间是慷慨激昂的鼓舞，激励她们要无畏牺牲。

　　直到结尾，才提了一句主题——“我宗新秀穆摇杏，不日将拜师蓬莱，此次的目标是蓬莱天骄宁锦枭，若能使之叛离蓬莱为上，最次也要问到其刀法‘春不归’的修炼法门，望诸位多多配合。”

　　顾昭昭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她知道自己的门派非常不靠谱，但也没想到能到这种地步。

　　目标人物宁锦枭。
　　宁锦枭这种人，真的能以色|诱之吗。顾昭昭感到迷惑了。

　　不对哎，她现在是宁锦枭。
　　等于这位穆摇杏仙子，要从她身上问到‘春不归’刀法。

　　顾昭昭有点晕，忽又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轰响。
　　她迷迷糊糊地离开了风满亭，一路上的外门弟子们几乎是飞奔着往声音来的地方去。

　　顾昭昭拦住一个人：“师弟，这是怎么回事？”
　　这人本来着急火燎的，一看见宁锦枭的脸，又有点唯唯诺诺：“说是，说是那个外门女弟子，观井境初期，竟然要反杀池中境的师兄了！”

　　越一个大境界杀人。
　　顾昭昭想起宁锦枭的话，她的确看不懂了。

　　她也跟着人群到了内门比试的地方，但情况却完全不是这样。

　　宁锦枭已经被打趴在地上了。
　　他的身上滋啦滋啦地冒着血，仰面朝上，眼睛半眯着，似乎随时都要昏死过去。

　　他对阵的是个瘦瘦小小的修士，那瘦修士用的却是流星链锤这种武器。
　　地上已经被这链锤砸了一个大坑。
　　顾昭昭对这瘦修士有些印象，这人简直是外门一霸，仗着自己池中境的修为为非作歹，明明早就可以进内门了，硬拖着不进，就喜欢欺压修为低的弟子。

　　瘦修士怪笑了两声：“师妹，还不认输吗？”
　　宁锦枭没有说话。
　　比试场上生死不论，只有一方认输才能结束掉这场比试。

　　瘦修士更满意了：“那我就用我这法器，把师妹砸到认输吧。”
　　宁锦枭：“池中境的修为，却只有这种水平，也挺可怜的。”他慢慢地支棱起身子。

　　瘦修士面色更狰狞，道：“那也比你高出一个境界，不知道的以为你多厉害呢！”他手中的锤重重地砸下去。

　　顾昭昭的心颤了颤。
　　宁锦枭的闪身动作很慢，只来得及转过身，“哐当”一下他的背也被砸凹陷下去。

　　这样会死的吧，顾昭昭想。她还从来没见过宁锦枭被打成这样。

　　又是第二锤。
　　那重重的声音像是巨石块从高高的山巅坠落一般。
　　宁锦枭也从高高在上的山巅坠落了。

　　顾昭昭忍不住开口：“喂，差不多够了吧，士可杀不可辱。”

　　瘦修士偏头看了一眼，道：“哦，是宁师兄啊，您开口了，这面子我当然要给，只要这小妮子认输，我就收手。”

　　可是他不会认输的。顾昭昭确定。

　　“你说你在坚持什么啊，观井境再厉害也厉害不到哪里去啊。”瘦修士一边嘲讽着，一边抡动着锤子，就像是有意折磨他一样。

　　宁锦枭躺在地上，血模糊了一身，像是要死了一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顾昭昭还有点不敢相信，像宁锦枭这样的人……

　　“哐当”一声，那人又砸了下去。

　　顾昭昭拔刀了，她想强行上去阻止比试了。
　　但是……
　　如果宁锦枭这样死了，是不是就永远没有人知道他们灵魂交换……
　　她要自由了。

　　“烂命一条，得了点奇遇，以为自己就可以跃龙门啦？”瘦修士叹着气，怪模怪样地摇着头，正高高地甩着链条，准备着最后一击。

　　“师妹，认输吧。”场外也有人劝着。
　　-“是啊，是啊，别跟他硬拼，咱们再练练啊。”
　　-“既然不是天之骄子，就不要自尊这么高。”

　　顾昭昭咬牙想着，他就是蓬莱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天之骄子啊。

　　他就算要死，也该死在登顶大道的路上，死在最为精妙绝伦的招数下。
　　而不是死在她的身体里，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以这样屈辱的姿态。

　　她出手的前一瞬——

　　宁锦枭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是风声止息，水流乍停，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老长——

　　滴答——
　　血滴落了下来。
　　他还是站直了身。

　　夕阳收拢着光辉，整个世界像是在半明半暗之中，连风也不再流动。
　　几抹光晕打在手握的刀上，宁锦枭的半边脸也隐在了阴影里。

　　瘦修士“呵”了一声：“强弩之末，装神弄鬼。”他提着他的流星锤，他那无往不利的武器，此时却觉得千钧重一般。
　　怎么会拿不动了？

　　宁锦枭只握着把普普通通的刀。
　　却像是拿着把刚出鞘的神兵一般。

　　晚霞在天边迅速黯淡，刀面上映出冷冷的光泽。
　　他出刀时的光，
　　也像是天底下最后一丝光芒。

　　然后彻底归于黑暗。
　　瘦修士倒在了血泊里，他的眼睛睁得老大，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之物，身体上被破了个大窟窿。

　　宁锦枭的身躯摇晃了一下，但他用刀撑在地上，没有倒下去。
　　顾昭昭想上前去扶下他，被他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制止了。

　　满场静默。
　　没有人说话。
　　似乎说什么话都是对这一时刻的亵渎。

　　宁锦枭向前走去，所到之处修士们纷纷让开道路。
　　少女的背挺得笔直，几个呼吸间，背影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终于有人大着胆子去探了探瘦修士的鼻息，一丝也不存，神魂皆灭。
　　“这……这是什么招数，怎么怎么，如此……”
　　观井境初期反杀池中境！

　　顾昭昭望了望自己的手，明明是同样的手啊，可是……天才到哪里都是天才。
　　同时另一个念头在她心里疯狂滋长
　　——她一定要赢舒挽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