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考场》每一只磷虾都在努力活着

15、简答题（14）

　　大家喝了点水，望着柜子里找出的连保质期都看不见的丁带鱼罐头，没有人敢下嘴。

　　日记里说，“猴子”怕光、怕亮、还怕人多嘈杂。如果不是因为它们自己是肉食动物，冬天也捕不到足够维持自己生命的猎物，它们基本不会攻击三五成群的人类。

　　木屋看上去不算结实，也没有工具和条件能够加固，大家只能尽量将数量稀少的家具抵在墙边。又去外面找了不少柴，撕了睡衣睡袋浇上煤油绕在木棍上做了简易的火把。本来还想把壁炉燃起来。可惜烟囱堵住了，火着了烟就往人脸上飘，只得又拿着雪又盖灭了。

　　戴柯饿到现在，反而不饿了，只觉得没什么劲。他尽可能的休息了一下，等待着最后一晚的来临。

　　冬天的夜晚来得很快，没有虫鸣的森林在月色下显得寂静又阴森。深蓝色的夜空里，没有一朵云，只有月亮高高地挂着，雪地在月光下反射银色的光。什么东西在远处嚎叫着，模模糊糊地声音传出很远。

　　即使没有什么风，冬天的夜晚还是很冷。颜随贴着窗户，一动不动地站着。通过缝隙视线受阻，但还是能看见森林里似乎空无一物。

　　颜随很耐心，很沉着，他安静地等待着。

　　视线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什么东西无声无息地朝木屋走来。它光裸的足底踩在雪地上，像猫科动物一般无声地移动着。但是渐渐的，动静大了起来，雪地发出被踩踏的窸窸窣窣的声响，这声音令人很不舒服，从极细微变得越来越大，似乎有什么东西汇聚而来。

　　缝隙外，是在洞穴里看到的、层层叠叠的怪物。它们从树林深处走来，有的已经站到了木屋前方的土地上，有的还在雪地里行走，平整的雪地被踩的泥泞不堪。月光下，它们肉色的、光滑的皮肤反出淡蓝色的光。

　　王杰的冷汗从鬓角流下，他握住了手里的木棍。这时，在边上本想只是休息一下最终睡着的戴柯突然惊醒了，他揉揉眼睛，跑到颜随身边朝外一看，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卧槽”。

　　王杰：……这心也太大！

　　戴柯现在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他不知道它们是靠什么找来的。气味？声音？痕迹？外面的怪物们渐渐围拢，它们是有着尖牙和利爪的冬天的捕食者，有族群、有合作，有耐心地观察着自己的猎物。

　　日记里的信息是真实的吗？怕光是怕多亮的光？怕人是怕多少人？4个算多吗？真的冲进来的话，要如何反击？自己……会死吗？

　　戴柯胡思乱想着，颜随突然手提一盏煤油灯，一下将门打开了。冷风灌进来，吹散了为数不多的热气。颜随提着煤油灯和领头的怪物无声的对峙着。怪物明显一愣，像猫科动物般，用力甩了一下尾巴，前肢下压，做出一个警觉的攻击姿势。

　　王杰和戴柯瞬间明白了眼随时什么意思，都拎着两盏灯一起跑到门口造势。但是怪物却没有因此退得更后，它微抬起头，发出一声尖锐的、绵长的嘶吼。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在刺耳的嚎叫声中，边上的怪物一个冲刺，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它的身体已经重重撞上了窗户。彭的一声，窗户的钉子被撞松几颗，在边上观察的尹静发出一声尖叫，跌坐在地上。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小木屋的墙壁被撞的吱嘎作响，天花板掉下大片粉尘，压在墙壁边的家具都移了位置。它们似乎在饥饿下不顾一切了。

　　戴柯的心跳的飞快，站在屋子中央，他几乎是茫然无措的。

　　“砸。”他听到颜随在身边说话。砸什么？他有些茫然地回头望去，看见颜随将燃着的煤油灯用力地摔在床上。简陋的玻璃制煤油灯碎裂开，煤油飞溅，床迅猛地燃烧起来。

　　“疯了。”尹静也迅速将燃着的煤油灯摔向屋子的各个角落，壁炉又重新燃烧起来，烟滚滚而来，戴柯不小心吸了一大口，弯腰猛烈的呛咳起来。

　　小木屋很快变得摇摇欲坠。不放弃的怪物绕开冒着火光的门口，继续撞击着墙壁。“轰”的一声，本就不牢固的木墙被撞破了，一只怪物摔了进来，火在它的身上快速蔓延。它在地上打着滚，发出一阵阵痛极的惨叫。

　　颜随把背包解下，在火上点燃，扔出来门口。然后在刺耳的惨叫声中提着已经睁不开眼睛的戴柯走了出去，顺便将他紧紧抓在手里的煤油灯摘下，用力掼在了外面的墙壁上。

　　王杰和尹静也冲了出来。出来前，他们弄倒了几乎所有的煤油瓶子，里面玻璃爆裂的声音不断响起，整个木屋火光冲天。

　　这下没有怪物敢上前了，之前扑进去的那个也没有了声息。烟雾伴着火星腾上夜空，映红了周围树枝上的雪。怪物饥渴的、怨毒的眼睛盯着颜随，尾巴重重地拍着地。最终，领头的那只放弃了，它们不甘心地转身离去。

　　戴柯眼睛敏感，被热气和烟熏得眼泪直流，又不敢离火太远，只能忍着高温背对着火。大家警惕着，谁也不敢放松精神。王杰手里抓着木棍，四下张望。他的衣服被火星燎了个洞，里面的鹅毛露出一点在外面；尹静的手背又渗出了血，但她不敢分心去处理一下。

　　等大火烧完，天已经亮了起来。木屋被烧成了焦炭，土地都被烧成了黑色。扑进火里，被烧死的怪物倒在地里，全身漆黑，手指蜷缩，呈现出骨架的形态，戴柯不敢细看。手表的时间已经指向了上午7点多，大家一晚上站在雪地里不敢动弹，此时危机解除，都有些脱力。

　　戴柯的脸被自己淌出的眼泪沾上灰，弄得全是黑印。他皮肤白，衬得可怜兮兮的。他吸吸被熏出的鼻涕，抹抹脸上的灰，从背上解下唯一剩下的包，掏出睡袋找了块干净的地铺平准备让大家都坐一坐。

　　他把睡袋抖开，只听当啷一声，什么东西落到地上。他低头一看，是自己之前在猎户刘那里顺的碗和土豆。他之前藏在包里最里面，一路惊险，已经完全忘在了脑后。

　　他弯腰捡起碗，拿着边上的雪擦擦干净，找了个还在冒红光的木头堆架着煮雪水，又把土豆也放进去煮了。

　　碗小水也不多，很快就滚起来，带出土豆自有的香气。

　　众人：……

　　4个人并排挤着，略显呆滞地坐在睡袋上，手里拿着一小块土豆。戴柯就吃到两口，反而是更饿了。他很困，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了，畅想考试结束后要去吃烤肉，炸鸡，豚骨拉面，串串……

　　再次醒来的时候，戴柯发现自己坐在一间教室里。教室里安排着大概30个座位，自己坐在中间偏左边的位置。教室有窗户，但是很高，需要借助椅子才能够到。和现实中见到的教室一样，面前是讲台和黑板，黑板上写着考试注意事项和考试时间，有一只钟挂在正前方的墙壁上，显示是2点55分。讲台旁是唯一的一扇门。门不是全金属的，上方有个小窗。但是从戴柯的角度看去，玻璃外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他并不是一个人，身后右方坐着颜随，左边靠墙是王杰，尹静坐在前面的第三排。戴柯本想站起来探索一下，但是大家都安稳坐着没有动。犹豫间，就听见音响里传来广播的声音：

　　“各位考生请注意，距离考试结束还有：5分钟。请各位考试控制时间，抓紧答题，检查准考证上的准考证号和姓名。本场考试不可提前交卷，教室内不得出现交头接耳，左顾右盼，传递小纸条等行为，违者以作弊论处。需注意，如果提交白卷，将扣除相应的卷面分。”

　　戴柯低头一看，面前的课桌上有一张试卷，顶头是自己的编号，还有自己的真名。下面是光秃秃的问题：
　　一、简答题。
　　冬天了，家家户户需要准备什么东西过冬？
　　试卷边上是一支笔，还有一张准考证，上面是和之前手腕上出现的编号一样的准考证号，还有一张大头照、姓名以及座位号。

　　戴柯研究了一下那张黑白的准考证照片，他完全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留下这张照片的。照片里，他就穿着自己现在这一身冲锋衣，没有戴帽子，对着镜头微微的笑着。不知道是不是黑白照片的关系，戴柯觉得自己眼睛无神，嘴角却僵硬牵起，像是一只被控制的木偶，到处充满着诡异。

　　时间已经过去了3分钟，钟表的分钟马上就要指到12。他浑身发凉地回过神，拿起笔在试卷上写下：
　　白菜、土豆、腊肉。

　　作为一个考试从来都要写到最后一秒的人，他想了想，又在腊肉旁加了个括号，写上“猴子”。

　　交卷的铃声响起了，铃声结束，广播里又出现了毫无感情的女声：“考试结束，请各位考试停笔。在监考老师收卷后，方可离开考场。”

　　戴柯还在想这卷子要怎么收，身后突然传来清晰的鞋跟踩地的声响：咯、咯、咯、咯。这声音不快不慢，不大不小，戴柯只觉声音贴着自己的后背响起，他头皮一麻，想到不得左顾右盼的考试要求，强忍着没有转头。他似乎听见冰冷的呼吸声在耳旁响起，接着自己的试卷悠悠地飘了起来，像有谁捧着似的跟着脚步声一格一格向前。然后是尹静的试卷，王杰的试卷。脚步声远去了，它们像真的被监考老师捧着似的，在讲台上冲了冲，被整理整齐。过了几秒钟，教室的门打开了，外面是无尽的黑暗。

　　“考试已结束，请考生清点随身物品，不要在考场逗留、聊天，请各位考生有序离开考场。”

　　面前的尹静站了起来，教室内只有椅子被挪动的声响。大家没有交谈，拿着准考证向门口走去。颜随从身后走来，没有说话，而是对着戴柯点点头，率先走进了黑暗里。

　　黑暗吞噬了他的背影，他似乎走到了虚空里。但是戴柯却突然放下心来，攥紧了手中的准考证，也跟着迈出了教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