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罗巧鱼

174、和好

　　见被发现，江芷也没慌神，撇了撇嘴拨开藤蔓钻了出去，一针见血道：“那个在客栈闹事的人是柳叶青吧，你俩一唱一和演了出双簧，就是为了你能够名正言顺进入武府寻找昴日君？”

　　可柳叶桃必定没想到那该死的暗香阁比迷宫还难走，明明共处同一屋檐下，但她连昴日君的影子都没能见到，所以想法和江芷不约而同撞到了一块儿，认为只要盯住武昌渝那爷俩，迟早会找到一星半点突破口。

　　天上月光忽暗忽明，柳叶桃沉声道：“就这么胆大的出现在我面前，你觉得我找昴日君是为了什么？”

　　那一瞬间江芷是有些犹豫的，真话往往不太好听，不仅别人听着是，自己听着也是，可柳叶桃问的这个问题也已经盘旋在她脑海中许久，开口时不仅是对柳叶桃说，也是在分析给自己。

　　“江湖上都说我是什么劳什子天下无双的传人，而昴日君的噬魂令专克天下无双，你找他，难不成是为了杀我？”

　　她语气轻飘飘的，透着股悠闲随意，心却是皱巴巴拧在了一起，一时难舒展开。

　　说完顿了顿，补充：“若是如此，你倒不必大费周章，现在动手就是了。”

　　柳叶桃被点明了目的，干脆彻底抛弃伪装，直接亮出爪牙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江芷神情平静：“我没说你不敢。”说完只觉得一股劲风袭来，顷刻间她的脖颈就已经被渗着黑气的鲜红指甲牢牢扼住，只要这只手的主人再稍稍用点力，她眨眼便能身首异处。

　　江芷当然有反抗的余力，她历经鬼门关的次数太多，这种程度对她来说还不必担心性命之忧，但她一没出手二没拔剑，于黑暗中看着柳叶桃的眼睛道：“总是跟你一见面就打架，我也累了，要动手就动手吧。”话音落下，两只眼睛一闭。

　　柳叶桃掐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当真是紧了紧，一紧再紧，最后一把甩开了江芷，气急败坏转身道：“滚！我永远不想再看见你！”

　　江芷揉了揉自己的小细脖子，不知死活道：“那你干脆再掐我一次，因为我还不能滚。”

　　这句话明显把柳叶桃给激着了，只见她头发一竖转身怒瞪江芷，大有下一瞬便将江芷一撕两半的架势。

　　江芷无视柳某人的怒发冲冠，心平气和条理清晰道：“有些话不说清楚，埋在你我二人心里都是个疙瘩，不如趁此机会直接讲开。”

　　“你说你恨我想杀了我，因为我是天下无双的传人，是孤平悠的徒弟，恕我直言，这对我来说实在太不公平。

　　江芷道：“我自小被人掳走困在山中长大，师父让学什么便学什么，不知道武功招数的名字，亦不知道师父的名字，我入这江湖，半年多的时间里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将来想必会得罪更多人，他们想杀我无可厚非，但你想杀我，我死也得死个明白。”

　　柳叶桃沉默着听完，忽然抬头看起天来，看着天上闪烁的星光，声音变得很轻：“多美的星星，拍花林的夜里从未有过星星。”

　　西疆广袤贫瘠，山脉庞大瘠薄，远远望去跟副盘绕着的龙骨架一样，终年荒无人烟，与世隔绝。

　　柳叶桃不知道自己是几岁到的拍花林，反正从有意识起便在那了，那时候女贞与汉人之间的战火已经蔓延在整个南北大地，各个州府最不缺的便是因为战争与父母失散的孩童。

　　战场上尸体堆积的地方，最适合养蛊炼蛊，西疆蛊女往人世走了几回，最厉害的蛊没炼出来，最瘦小的孩子倒捡了几个。

　　那个毁誉参半的女妖精养蛊养惯了，养孩子的方式也像养蛊，带进林子里基本没问过死活，到最后十个人里能活下一个就算了，她自不会心疼。

　　徒弟这种东西，没了就再捡，她本就不是济世救人，而是在趁火打劫。

　　“拍花林没有花，林子上空终年弥漫着漆黑的瘴气，置身其中不分白天黑夜，里面草和树木都是有剧毒的，更别说蛇虫鼠蚁，可要想活下去，就必须靠它们为食。”

　　柳叶桃陷在回忆里，神情并未有痛苦，仿佛早已习惯了那种生活。

　　她看向江芷道：“你猜我那时候最怕的是什么？”

　　江芷摇头，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不是最凶恶的蛊虫，也不是被同门捅死烤了吃，而是下雨。”

　　江芷诧异：“下雨？”

　　柳叶桃道：“我师父全身的骨头都是断的，平日里全靠一副支架撑起身体，行动虽迟缓些，但表面看着与常人无异。可只要到了阴天下雨，她便会疼到痛不欲生，雨下几个日夜，她的惨叫声便会持续几个日夜，我和师弟便要担惊受怕几个日夜。我那时候全身上下的感官都会异常灵敏，隔着半个林子都能听到她的咒骂声，听她骂天下无双，骂孤平悠，骂孤平悠不得好死，收的徒弟也不得好死。”

　　江芷沉默了下，问道：“孤平悠长什么样子？”

　　柳叶桃摇头：“我自然没见过她，她的年龄只比我师父稍小些，现在应该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江芷想到山上那乌发浓密童颜幼态的“三寸钉”，不由得松了口气，便理直气壮道：“我虽不知道我师父是什么人，但她绝对不会是孤平悠，你想替你师父报仇的心我能理解，但罪魁祸首是用武功的人，而非某一门武功，我与你拍花林无冤无仇的，因为我会天下无双便活该受死，未免太憋屈了些。”

　　柳叶桃白了她一眼，虽仍是没好气，但眼睛里已经没了刚才那股非要置人于死地的歹毒劲儿了，伸手狠掐了一把江芷的脸道：“这世上除了孤平悠还能有谁会天下无双？她倒是有个叫萧娘的徒弟，但萧娘早在二十年前便死了，你跟我说说还能有谁教你？”

　　江芷吃痛一声将自己脸颊上的毒爪子扯开，揉着脸倒吸凉气道：“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师父年轻得很！绝对不会是孤平悠！”

　　看她反应这般大，柳叶桃便彻底安下心来，江芷鬼点子虽多还惯会扯谎，但该是她的责任她不会推。

　　于是问题开始回到最开头，柳叶桃双手叉腰瞥着江芷道：“我来武府是为了昴日君，你来又是为了什么？”

　　江芷揉脸的同时不忘左右瞧了瞧，确定周围没有人，便道：“我也是为了昴日君。”

　　她将之前巧救吴仁义又从吴仁义梦话中得知江家和噬魂令有过交集的事情说了一通，把柳叶桃听的两眼发直。

　　白虎堂杀七星灭十二楼，有原因有动机有隐情，任谁都不会想到兜兜转转居然还能有些反转。

　　柳叶桃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那个暗香阁我这两天已经摸遍了，压根没有能找到第二个房间的路线。”

　　江芷：“不急，山人自有妙计。”

　　她的妙计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常思川过生日武昌渝不是要宴请四方来客吗？她不信直到那时候昴日君还藏着掖着不出来，只要有机会见面，该问的她就一定要问。

　　柳叶桃虽然对江芷暂时没了杀心，但找到昴日君见识天下无双的命中克星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不用听江芷的打算，她自己也是要留下直到昴日君现身的。

　　武府人丁稀少，到了晚上自然冷清，谁也不知道在某个角落，两个针锋相对的姑娘度过了何等鸡飞狗跳的片刻。

　　该说的正经事都说差不多了，送柳叶桃回暗香阁的路上江芷开始问她为什么晚上总会出来。柳叶桃说是因为厨房给她送来的饭菜都很不合胃口，她总要自己动手才能吃顿可口的好饭。

　　“比如那个糖醋鱼块！加那么多老陈醋厨子不如改做西湖醋鱼好了！”

　　江芷对此深表认同。

　　而她们俩不知道，从她们最开始相认起，便有一双眼睛在拐角盯上了她们。

　　忙完一天，常思川回到房中刚要宽衣休息，小厮便急急忙忙跑到门外道：“少爷少爷！方才雨烟阁的人来报，说是您带回来的那位洛姑娘不……不见了！”

　　常思川放在衣带上的手直接顿住，皱起眉头三步并两步开门出去，“思仪不见了？她不是很早前就回房了吗？”

　　小厮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常思川也不愿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长腿一迈果断前去寻人。

　　命令一放下去，烛火灯笼顷刻亮了半个府邸，常思川去了雨烟阁一看人确实不在，从小厮手中拿过灯笼便要亲自去寻。

　　未想到刚出了雨烟阁门槛，迎面便撞上独自一人走来的洛思仪。

　　常思川惊喜交加，后怕之余语气不自觉重了些：“来之前说好了不能擅自走动！去哪儿之前要跟我打招呼！你若是在这里出了一星半点的闪失，你让我回去该怎样跟掌门交待！”

　　洛思仪神情懵懵的，闻言没有什么多余的解释，就双目直直盯着常思川，一步一步走过去，看着他眼睛道：“若是江姑娘半夜失踪，师兄也会这般凶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