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Chapter12 向无间道举手敬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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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向无间道举手敬礼！
汉历五年十月，楚军陈县失利，被刘邦几路人马合围，项羽率大将钟离昧迎击汉军。
是役，刘邦率领周勃、樊哙、卢绾等将领自西北方，灌婴、靳歙等将领自东方，对陈县的楚军夹击合围。同年十二月，项羽率军于垓下与汉军再度决战，在与韩信数次交锋后兵败，仅以八百骑兵连夜突围逃至乌江，最终自觉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引颈自刎。
据史书册载，陈下之战楚军大败，项羽率败军向东南方溃逃，刘邦乘胜追击。陈下之战后，楚汉之争进入倒计时。
若史书记载的无误，驻守城父城的楚军司马周殷在项羽兵败后投敌叛楚，伙同汉将刘贾，九江王英布合兵力十万，先攻克寿春，再屠灭邻近的六县，将城父城中的全城军民尽数屠戮。
掐指算来，陈下之战刚刚落下尘埃，我必须赶在在周殷屠城前将虞姬救出来，再送她去垓下和霸王合演一出“霸王别姬”的千古绝唱，为这场楚汉穿越之旅划下完美的句号。
眼下时间迫在眉睫，虞姬的性命危在旦夕，若此时楚汉两方的战局稍有动荡，致使周殷提前叛楚屠了城父城，那倒霉的虞姬会有什么下场……我可实在不敢想象了。
形势紧迫，淇奥带着我连夜奔赴城父城，接连几日他都不曾合眼地催马赶路，一张俊秀小脸上颇多疲色，仍是一路谈笑风生，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我体力比不上他，这几天折腾下来，早累得瘫软成一滩烂泥，浑身上下每根骨头都叫嚣着快要散架了。
这一路南下，淇奥和我食宿从简，更不敢在沿途的驿站里耽误工夫，自临淄城带来的干粮早吃没了，淇奥见我咬牙忍着饥肠辘辘，便整日变着花样去弄些山货回来，山榛毛栗之外，他偶尔还能提回一只半只的野兔或活鱼，花样尽多。
每每吃到饱足，我倦到极限了便窝在他的怀里打盹，这肥猫虽然变作一副弱不禁风的少年样貌，怀抱却意外的温暖。我在他怀里睡得香甜，有时竟忘了奔波劳累之苦，倒像是回到了家里的炕头上，感觉格外安心踏实。
路上闲聊，淇奥一口咬定我和项羽在固陵相遇，是出于唐大神的有意陷害。我左想右想，怎么也想不出唐佾为何如此歹毒地想要置我于死地。问他原因，他就闪烁着那双碧绿如薄晶般的眼眸，委屈嘟着嘴反问，阿离你居然不相信我？是不是被那只唐狐狸下了迷魂药？
头疼啊头疼，他胡搅蛮缠，我索性闭眼装睡，默不作声地继续赶路。
不知过了多久，淇奥将我从梦中唤醒，我揉揉惺忪睡眼，极目远眺，城父城的城墙远远矗立在地平线上，模糊的城墙上一片刀戟森然的戒备景象，绘着“楚”字的大旗在风中猎猎滚动，隐隐透出肃杀气氛。
淇奥一把勒住缰绳，望着城墙沉吟了片刻，低头问我：“阿离，你有没有想过咱们怎么进城去见周殷啊？”
我一怔，随即领悟了淇奥话中暗指的含义，迟疑道：“你的意思是，若咱们此时以楚霸王使者的身份入城，拿不准周殷是不是已经叛楚了，万一这老小子提前动手，回头再一股脑儿把咱俩给跟着一起屠了？”
淇奥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看他眉心紧蹙的模样，我登时踌躇起来：“那，那怎么办？要不咱们观察两天再说？或者乔装混进城去，悄悄把虞姬给偷出来？”
“偷？亏你想得出来！你跑来楚汉乱世就是为了偷项羽的老婆嘛？”淇奥噗嗤一声笑，屈指在我额上弹了个爆栗，睨着那双绿眸，道，“你怕什么？有我在你身边，谁还能伤了你？等下咱们就大模大样的进这城父城去，我不信周殷这老小子能有什么作为！”
原来这只臭毛团早就打定主意了，居然还挑这个时候唬我！
我立刻不示弱地捏住他的脸颊，用力一拧，狞笑道：“小淇奥越发大胆了啊！现如今变出个人模样来，除了这张小脸还算可人，其他的嘛……叫人恨不得一把掐死！”
“臭丫头就爱动手动脚的，欺负老实人~~”淇奥极配合地装出一副可怜相，逗得我忍不住喷笑出来。
“你是老实人？臭毛团！”我学他的样子，也屈指在他额上一弹，“什么时候了还胡闹！快点帮我想想，等下进了城怎么去见那大司马周殷才妥当，周殷这老小子能毫无预警地叛楚屠城，想必不是个善茬子。”
淇奥老神在在，悠然道：“见他还不容易吗？等下你骑着乌骓，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城去，我打赌不到半天的工夫，周殷就会亲自将你请进司马府去。”
我狐疑看他一眼，叹口气，若事情真如他说的这么容易，我岂不是在庸人自扰？然而当我骑着乌骓按照淇奥的话，大刺刺地跨进城父城，不到半个时辰，周殷便毕恭毕敬将我迎进司马府中。
再度叹口气，看来淇奥说得一点不错，这越狡猾的毒蛇越善于伪装，看周殷表面上乐呵呵的，一副平和恭谦模样，肚子里指不定怎么算计着将我连同后院那位虞姬剁成百八十块，丢到江里喂王八。
周殷这老小子藏得可真好，故意摆出一副低人一等的姿态，这隐忍的功力，修炼得几乎叫人看不出破绽。
我前脚进了司马府，立刻向周殷表明来意，他满脸堆笑着说虞姬此刻就好端端地待在司马府后宅，每日好饭好菜被伺候着，专等着霸王派人前来迎接。
我点点头表示满意，周殷又不失时机地阿谀奉承了一番，宣布当晚在司马府里设宴款待我和淇奥的驾临。
司马府一顿夜宴吃得众人其乐融融，席间歌舞升平，我高坐在贵宾区，放眼厅中的舞姬，一个个楚腰婀娜，眼波潋滟，丝竹管弦奏出靡靡之音，将我这连日赶路的辛劳一下子都勾销掉了。
若不是周殷那张虚伪的老脸时不时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几乎以为自己正坐享着太平盛世，忘了这司马府一墙之外的城父城，即将面临着被屠城的烽烟战火。
酒足饭饱之后，我拉着淇奥的小手，吩咐周殷带我去见虞姬，他嘴里连连遵命，目光却在我和淇奥之间飘来转去，坐在席上不动身，摆明着不愿我去见美人。
淇奥一扯我的袖角，暗暗使个眼色，我立时扶头佯装酒醉，说道：“啊，那个司马大人呐，本特使连日来行程劳顿，已经乏得很了，不知道司马大人可否赏赐薄被一席陋室一间，让我俩这就安歇了吧？”
周殷见我不再坚持见虞姬，顿时眉开眼笑着起身，亲自引我和淇奥前去司马府后院的客舍。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居然安排我与淇奥同住在一间，临走前目光还流连在他的脸上，顿了顿，才含蓄而低调地放了句“特使一路劳累请好好安歇”的屁话，脚不沾地地飘走了。
周殷刚一飘走，我立刻扑倒在软榻的锦褥上滚来滚去，抱着丝被不肯松手。淇奥恨铁不成钢地将我从被子堆里拽出来，嗔道：“你怎么还有心思睡觉呢？咱们快点去找虞姬吧，再晚点，恐怕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咿呀？你没见周殷那老小子憋着一肚子坏水呢？这时候去找虞姬，我看是去找死吧！”我伸个懒腰，终于摸到床铺的感觉让我实在舍不得放手，回身抱住软绵绵的丝被又倒到榻上。
淇奥居高临下站在我面前，唇角倏忽扯出个诡异的弧度，一屁股挨着我坐下，怪声怪气笑起来：“呵！这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你猜周殷若是今夜就叛楚，第一个拿来祭旗开刀的人会是谁？是你这位‘霸王特使’呢？还是后院藏的那位美人？”
我闻言一骨碌翻身爬起来，拍拍脑袋，叫道：“诶呀呀！大事不妙！我怎么忘了周殷不让我见虞姬，定是他已经勾搭上汉军，预备扣住虞姬做个挡箭牌！寡人失策，寡人失策，小太监提醒得甚是！”
“哼！就会耍嘴皮子骂人，一到正事就满脑袋浆糊！”淇奥狭长的眼尾一挑，眯着眼，斜斜地睇我一眼。
我被他的飞眼正戳中胸口，心中小鹿忍不住怦怦乱跳，这肥猫变作的少年，举手投足间竟透出万种风情，着实令人心神忍不住地荡漾啊荡漾~~
我伸手在他脸上一摸，再用力一掐，坏笑道：“小淇奥也知道替主子担心了？果然不枉费我好吃好喝地养活你一场啊！”
“臭阿离，还有心思闹？”淇奥皱眉拍开我的手，从床头抓起件绒氅胡乱往我身上一裹，说道，“我这就带你去找虞姬，若是等下遇到危险，你什么也别管，只管逃命，听到没有？记住了！不论看到什么都别大喊大叫，当心惊动了人。”
我郑重地点点头，不再和他笑闹，他拉着我快步走出房门，屋外的夜幕深沉，天上的星辰银辉流泻。淇奥一手提着龙雀大刀，一手挟在我的腰间，单薄的身影轻轻一顿脚，便跃上了司马府的房檐。
我无声的惊讶哽在嗓子眼里，没敢叫出来，他深吸口气，倾身向前纵了出去，玄色身影仿佛一只断线的纸鸢轻悠悠飘荡在司马府上空，如履平地地在左近房舍间飞檐走壁。
疾奔了一阵，伴随着几下兔起鹘落，淇奥疾走如神地携着我窜至司马府最深处的宅院前。
他瞅准一角突起的飞翘后，抱着我轻轻跳了上去，随即伏身栖在阴影下，指指院中一处灯火通明的房舍，朝我比划个手势，悄声道：“别出声，等着看戏吧。”
我随他躲在瓦后，不时探头朝下张望几眼，却见院内几个持灯执事分别站在廊下，庭院当中的花圃里，一株晚金桂笼罩在黄荧荧的灯火下，随着火光摇曳，桂树硕大的树冠上飘下阵阵金色的花雨。
虞姬所住的房舍小巧精致，廊沿下悬着一只风铃，光线从门扉的缝隙中流淌出来，照在外面的地砖上，在静谧的庭院中投下一条细细的光痕。
四下万籁俱寂，我裹紧身上的绒氅，却还是挡不住深秋夜晚的寒气袭体，淇奥紧了紧揽在我腰间的手臂，鼻息中轻轻喷出的温热气息，若有似无地席卷着我的脖颈。
在这夜阑人静漫天星辉的秋夜，我和一只猫妖趴在别人家的屋顶上等着偷听八卦，正等到有些昏昏欲睡之际，下面的房舍中遽然响起一声脆响，像是摔碎了杯盏的动静。
房门霍一声被大力撞开，我应声打个激灵，睡意顿时消散了。
周殷从屋里狼狈地逃了出来，身上汤汤水水的兜了一头，他的身后跟出走出一个戎甲男子，那人步履稳健地步下台阶，和静候在廊下的一个布衣人附耳说了几句话，布衣人微微颔首，走到周殷面前，状似抚慰地对着他说了些什么，周殷立时点头哈腰着，脸上笑得仿佛一朵老菊怒绽。
戎甲男子的脸被晚金桂的枝叶遮挡住了，瞧不真切，庭院中的光影缭乱间，惟能看清他高大的身形，显得很是挺拔。
在这夤夜行将就寝的时刻，此人一身辎衣重甲的打扮来见虞姬，我心头蓦地一动，莫非，莫非他刚刚进城还未及更衣？难道他就是周殷阻止我见虞姬的症结所在吗？
周殷望着小巧房舍紧闭的门扉，摇了摇头，伫立半晌，又对重甲男子轻声耳语了几句，三人方才转身走出院落，引灯执事紧随在他们身后，一点点将庭院里唯一的光亮也带走了。
星月满天，黑漆漆的庭院里，只剩下晚金桂的树冠在沙沙作响，空气里弥漫着桂花盛开的芳香，香馥浓郁，沁人心脾。
淇奥凑到我耳边，小声道：“你猜，刚才和周殷离开的那两个人，是谁？”
我偏头想了想，道：“……恩，是刘邦的人？”
“傻瓜，这个时候会来城父城的当然是刘邦的人啦！不过也快说中了，你再好好想一想，是谁和周殷一起屠了城父城？”他抿唇一笑，目光殷殷地望着我。
我掩口惊呼，道：“啊！是九江王英布和汉将刘贾？”
这一声怪叫，动静虽然不大，但在静寂的夜晚却显得格外突兀。淇奥探手一爪子捂在我的嘴上，我吭吭哧哧半天，差点憋死在他的猫爪下。
他瞪眼连发嘘声，见我快喘不过气了才撤开手，我趁机吸进一大口冷空气，贴到他耳边细声问道：“那个穿铠甲离开的人，莫非就是亲手杀了楚怀王的九江王英布？他怎么跑来城父城了？周殷这老小子提前叛楚了！？”
既然九江王英布和刘贾同时现身城父城，一个念头飞快地闪过我的脑海，城父城……马上要玩完啦？！
淇奥点点头，碧绿的眸子中黠光闪烁，故意捏着嗓子，对我说道：“乖阿离，咱们又想到一处去了，真是心有灵犀啊！城父城危在旦夕，你猜，九江王到城父城为什么第一个要见的是项羽的女人？周殷叛楚后第一个预备要杀的人，是谁？”
“想不到周殷这老小子这么阴！他第一个要杀的人，该不会是我吧？”我瞪眼看着淇奥，他低头在我脸畔蹭了蹭，对着我耳根吹了口气，顿时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刺痒，我打个哆嗦，将他贴过来的脸推开了几寸。
“阿离啊阿离，你怎么不往虞姬的身上想想呢？周殷留着虞姬，好歹还有个两头牵制的筹码，他留着你做什么啊？剁成包子馅还嫌肉少呢！”淇奥咧嘴一笑，笑得我浑身发毛，立刻有种大祸即将临头的微妙预感。
晚金桂暗香摇曳，我盯着庭院中那间小小的房舍思量了下，太多太多意料之外的情况在今夜突发，我心绪极乱，理不出个头绪，不禁语气臭臭地道：“不猜了不猜了！猜来猜去都不明白这些古人究竟在琢磨些什么！总之这金屋里藏的美人定是虞姬没错，等下问问她，不就都清楚了吗？”
淇奥不置可否地扯扯嘴角，挟着我一跃跳下房檐，轻巧落在庭院正中。
双脚甫一落地，晚金桂馥郁的花香便瞬时沁入胸怀，我不由用力地嗅了下弥漫的花香，再回头的工夫，淇奥正立在树下，穿透花枝叶脉，望着我盈盈而笑。
我心弦蓦然一跳，下意识地将目光别开，他嗤一下轻笑出声，悠悠然开口：“怎么？阿离不敢看我了？莫非是本尊人比花美，你怕迷上了？”
我翻翻白眼，啐道：“自恋狂！谁迷上你了？”
“可是，我却害怕迷上阿离呢，我等了这么久，才等来再见你一面的机会……”他抬手攀下脸旁的一束桂花，折在手里，凑到鼻下闻了闻。那张俊秀难描的脸上，一双湛碧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隔花投了过来，“阿离以前是个没心没肺的臭丫头，现在是个缺心少肺的傻妞，太让人伤心啦！”
我脸上倏忽一红，抬脚朝房舍走去，他的声音却在身后适时响起：“阿离，你不曾想过吗？如果不是虞姬对刘邦有用处，九江王英布为什么要星夜赶来司马府见一个妇人？周殷虽然以虞姬为质，但他这招恰恰是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进可投刘邦，退可托项羽，此时此地的这位虞美人，真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吗？”
……咦？
我骤然停住脚步，回过头看着他，若事事真如淇奥所言，那么这间房舍里的虞姬，很可能就是继西楚霸王项羽和齐王韩信之后，又一个跨越三地两岸的无间道高手啊！
这，又是何等样的一位人才呐！？
我屏息倒吸一口冷气，恨不能立时向无间道高举双手，敬礼！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Chapter12 向无间道举手敬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