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了仙尊，原地飞升》喵太岁

16、第 16 章

　　风炽鬼吃了一惊，手中力道不觉更深几分，拔出一半的命线却仍然纹丝不动。

　　与此同时，少女的前额反而成了黑洞，正不断从他掌心中吸食着属于他的魔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说他最重要的一缕魂识没有归体，法力受限，但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敖小小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掌心命线处的被反噬感和剧烈疼痛提醒着他，这一切都不是错觉。

　　晌久，他倏地放开。

　　不行。

　　风炽鬼低头看向自己手心，从下缘至掌中，原本平坦的地方出现一条沟壑，却独独缺了最后延伸至中心的半截，断口处凝着细碎莹透的冰晶，沾上少女的气息。

　　还有半根命线竟拔不出来。

　　也就是说，他的一魂仍有部分留在敖小小体内，要与她共生死。

　　风炽鬼不禁在心底咒骂一句，面色复杂地望向眼前少女。

　　她这么弱，能平安活过三千年已是自己的运气，要他留下如此重要的一半魂识在她体内，无异于埋下巨大的隐患。

　　想至此处，风炽鬼不由扶额，内心无比烦躁。

　　敖小小好不容易挣脱了桎梏，顿时捂着心口大幅度呼吸起新鲜空气，想不着痕迹地离他远些，却被风炽鬼一把抓着后领拎到跟前。

　　他把夜明珠扔回她手里：“不要了，你自己留着吧。”

　　这珠子里有他的魂血，好歹她遇到危险自己还能感知到。

　　敖小小：“？”

　　敖小小作为龙崽活了三千年，还没见过有人像他这么让人琢磨不透的，她双手抱臂：“钱可以还你，衣裳不能脱。”

　　风炽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都不要了。”

　　“……”

　　那岂不是没她什么事了。

　　敖小小暗自庆幸，正准备走人，谁知男子再次开口。

　　“人跟我回去。”

　　风炽鬼思来想去，还是直接把她带回魔界安全。

　　敖小小嘴巴微张，怎么也合不上，她没想到这人提出的要求竟是一个比一个离谱。

　　“不可能。”

　　“并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

　　男子五指揪住她的后领，俯下身，狰狞的面具几乎抵在她脸上。

　　敖小小瞳孔骤缩，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那道高高在上的身影：“你知道……我的道侣是谁吗？”

　　经过方才一事，她说起“道侣”二字有些心虚。

　　“不想知道。”

　　话音刚落，敖小小就觉得脖子前面一紧，居然被他硬生生提了起来。

　　“是……云……敛仙……尊。”她从喉咙里勉强憋出五个字。

　　男子一听，身形有一刹凝滞，随后只见他的面具上下微微浮动，应当是在打量自己。

　　“祈云敛？道侣？”风炽鬼嗤笑道。

　　很显然，他根本不信。

　　“真……的，是……真的……”

　　因为缺氧，敖小小几乎无法发出声音，只余下口型无力回复，眼眶发红，湿润的雾气在里头打转。

　　风炽鬼有丝恍神，不知从哪里生出想信她一回的念头。

　　他又打了个响指。

　　这次来的是一对陌生男女，露出了和方才两名男子同样的狂热表情。

　　“宗……”

　　他又惯例打断，“啧”了一声：“祈云敛与人结成道侣了？”

　　那对男女不约而同地点头。

　　“就是她？”

　　两人再次点头，方才他们就混在放花灯的人里，看得真切。

　　“啪。”

　　拎着少女的手一下子放开，敖小小直接扑在了地上。

　　这消息于他，好坏参半。

　　坏的是半缕魂识就在祈云敛身边，有极大被发现和毁去的风险。
　　好的是若此女恰好是祈云敛的道侣，一般人都伤不到她，只要有这半缕魂识在，他便永远不会覆灭。

　　风炽鬼眸色变了几变，最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真是晦气。”又朝那两人示意道：“走了。”

　　只一瞬，敖小小面前光影一晃，三人都风一般没了踪迹。

　　被寒气侵袭的温度渐渐回升。

　　敖小小又变成了一个人。

　　嬉闹的人群三三两两散去，商贩却仍旧热情地招呼着。

　　“什么怪人。”

　　敖小小揉搓着摔痛的膝盖四处打量。

　　方才被男子一打断，被祈云敛抛下的无措感被压抑在心底，此时却如潮涌般袭来，让她浑身冷得打颤。

　　她怎么回云敛宫阙呢？

　　不对，她……该回去吗？

　　敖小小视线飘向微荡涟漪的湖面，心中好似被千斤重的石头压着。

　　还是去南海吧。

　　这偌大六界之间，唯有南海是她心内的净土和归宿。

　　云敛宫阙或许只是她做的一个梦罢了。

　　虽心里这么想，可敖小小却迟迟未踏出一步。
　　她还没想好如果龙王和知星晚问起为何仙尊不在，为何她不回云敛宫阙，自己该如何作答。

　　“唉。”她重重叹了口气。

　　敖小小望了望天，跑到街上卖首饰、卖花伞、卖胭脂的摊位上又逛了一圈，半吊钱花了个精光，也没见到祈云敛再回来。

　　至此，被埋葬在潜意识最深处、最见不得光的那仅剩的些丝希冀也被浇灭，她已无血色的嘴唇不禁抿紧。

　　她是不会承认自己在等他的。

　　可仙尊真的不会来了。

　　如果方才能看见他，她一定会告诉他在街上遇上了怪人，她是如何害怕，但报出他名号就把人吓跑时心里又有那么一丁点自豪。

　　到最后，祈云敛也没有给她机会说出来。

　　三更。

　　敖小小丧气地垂下头，将东西收好，灰溜溜地回了南海。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么晚了，爹娘和几个哥哥居然都不在龙宫。
　　整个海底如同往常一样静谧，可敖小小却有丝不详的预感。

　　她变回原形，甩尾向禁地游去。

　　石藻丛生的路依旧幽深，水流蠕动的声音在其中回荡辗转，传入耳中嗡嗡作响。

　　敖小小不由心焦，游得也越来越快，而就在看到通往禁地的入口时，前方却忽然涌来一道劲气将她震了出去。

　　“小小。”敖己略显粗犷又庄重的嗓音传来。

　　敖小小一怔，立时化作人形。

　　大哥也回来了？

　　敖己常年在外，平日鲜少有机会回南海，上次自己大婚他已是想尽办法抽出空来，不可能无故又回南海。

　　“大哥，龙宫可是出了什么事？”

　　敖己从黑暗中走出，面色凝重：“小小，现在龙宫危险，不可在此处停留，你速回上仙界。”

　　他语气格外严肃，但对风炽鬼出逃却只字不提。
　　若云敛仙尊能将风炽鬼找回来，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否则外界得知此事，必是风雨将至，形势大乱。

　　所以知情的人越少越好。

　　敖己不说，敖小小便知道自己不该多问。

　　大哥必定有他自己的考虑。

　　但……

　　敖小小的目光移向后方，那赤红色的漩涡已不复从前鲜明。

　　她大概能猜出，是禁地里关着的人不见了。

　　“我一个人，回不去。”

　　短短七个字，要敖小小说出来却万分艰难。
　　她也不想回去。

　　敖己思忖数秒：“大哥送你。”

　　话音落下，敖小小不仅没觉得高兴，反而脑袋埋得更低，嗫嚅着不愿答应。

　　敖己心中了然，揉揉她的头顶：“情势紧急，仙尊也在外追查此事，一时顾不上你也情有可原。敖玉在禁地内看守，大哥送你回一趟上仙界不碍事。”

　　“真的吗？”

　　这一句，敖小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问碍不碍事，还是前一句。

　　“嗯。”敖己朝她一笑，似在安慰，笑意却不达眼底。

　　看来事情的确严重得让敖小小难以想象。

　　她心知自己留在此处也是累赘，只好勉强点头：“好。”

　　“嗡——”

　　振聋发聩的龙吟响彻海域，敖己赫然化作金龙，壮硕的龙身在偌大的空间内绕上几个弯，最后将脖颈送至少女面前。

　　敖小小坐上去，手里攥紧龙须。

　　“轰——”

　　巨龙拍浪而起，以最快的速度朝上仙界飞去。

　　须臾，感受到雾气迎面染湿发丝时，敖小小就知道，极光山到了。

　　一轮孤月挂在白皑的山顶，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可叫她没想到的是，上仙界与下界时有错位——
　　今日山上的夜，居然是圆月夜。

　　银盘似的轮廓略有朦胧，深色的沟壑交缠在云中，宛如展开的清冷画卷。

　　她受了三千多年的褪鳞之苦，已欣赏不出它的美，看到这样的月亮只觉得恐惧。

　　敖己心事重重，并没有注意到，敖小小也怕他们担心，便兀自从龙背上跳下来，朝他勾了勾嘴角：“大哥，到山上了，你快回去吧。”

　　巨龙昂首发出一道龙吟回应，震得山上的雪都扑簌簌往下落。

　　敖小小本已回过身，想了想还是转过来：“大哥，你们都要平安无事才好。”

　　敖己脑袋微向下沉了沉，直到目送少女进入朱门，才重又飞出山脉。

　　敖小小深吸一口气，忐忑走进去，谁知迎面就遇上了明丹。

　　她正端着剑盒要出去擦剑。

　　“宫主，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明丹有些惊讶。

　　敖小小的视线落在她干练的马尾和一袭红衣上，回忆起和她打扮如出一辙的凤墟仙君看向自己时那落井下石的眼神，最后和仙尊并肩离开的场景，心里就一阵揪紧。

　　她走近，伸手从袖子里掏出在长洲买的玲珑桂叶簪插入明丹发丝中。

　　“丁零当啷。”

　　垂挂下来的金色桂花和绿叶轻轻碰撞在一起，衬得明丹原本就小巧元气的五官更为清澈亮眼。

　　“明丹，这样才配你。”敖小小认真道。

　　随后也不顾愣在原地的明丹，径直回了房中。

　　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果然仙尊还没回来。

　　极光山的夜真的好冷，敖小小忽然觉得周围寒气直逼而入，叫她不由打起寒战。

　　她抱着手臂搓了搓，心中更沉。

　　不知道上仙界的月圆夜，会不会像下界一样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