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之惑(修文完毕)》恨断琴弦

38、第三十七章 心缺道人

　　老虎失魂落魄地回到隐雾观，却发现只有莫离和陈奎二人，于是问道：“......子清呢？......还有......雪牙的遗体在哪里？”
　　陈奎看老虎两眼无光，间或一轮，竟已不似活物，心中有些惊讶：“子清把雪牙带走了，为了追踪雪牙的出生地，子清现在应该在某处做法式，去阴间探寻了……”
　　“其实生人断难追踪阴间事务，找到投生地的几率基本为零……然子清言，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他亦要为雪牙行之，故已去......” 莫离补充。
　　老虎听到此处，突然心中一悲，泪流满面，陈奎和莫离都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还有，行简到哪里去了？他不是一直在路口等你吗？另外，雪牙让你带的画轴呢？”
　　“画轴丢了，行简他……他跳崖自杀了……”老虎言毕再也忍耐不住悲伤，就地崩溃嚎哭。
　　莫离听闻默然，已经无从劝起。陈奎则无法接受苏行简的死讯，直接冲出门去：“我去找找看，没准能找到尸体……”天知道，若再不出门，陈奎眼泪亦会立即磅礴而出——
　　自己对于行简，其实始于伤害，但是自从那一回欲**仙**欲**死，行简的容颜就已成为心尖上永难抹去的一点朱砂……红颜薄命、佳人难得，今日的死讯犹如晴天霹雳，差点惊得自己三魂出窍！虽然行简不属于自己，也永远不可能爱上自己，但若有他人爱之，自己已经满足……谁知行简竟决绝跳崖，且尸首无踪……如此结局，又叫我陈奎如何接受？！行简如玉的容颜在脑中一直挥之不去 ，若一个致命的符咒——我只道我今生必定已经深受其“害”、无法可脱……

　　陈奎发疯一般在观外崖底来回翻找，直到夕阳西下，月落山巅，晨曦又再次升东。
　　然，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苏行简仿佛就此凭空消失，决绝得不与生者留半点余情……

　　观内。
　　老虎昏迷一夜，待到清醒过来，悲伤犹甚。莫离见之劝导：“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虎仙请节哀顺变......行简他说不定能够大难不死、后福无限......即使转世，也必然会转世到一个好人家，不会再遭今生之罪。”
　　老虎听闻又悲然，再度化为虎型，抱头不起。莫离见状，只叹“痴儿”！
　　莫离正安慰老虎，陈奎疲倦地拿着一卷画轴走进门来，已是两眼乌黑、形容憔悴：“这该是昨日被虎仙遗落的画轴吧，我在路口捡到了它！”
　　莫离立刻夺过画轴，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画上果然是故人难以言说的风情韵味。纵使历经数百年，画中人依旧美艳不可方物，而如今，早已天人永隔，轮回数次，曾经的情爱纠葛也成昨日黄花，终不复在。
　　睹画思人，悲伤复来……
　　雪牙临去前曾经交代，莫离和雪檀的误会皆在画中，然莫离反复观画，除了雪檀的美貌容颜和一首七言绝句，别无他物。绝句显然出自玄阳之手，大概是感叹自己和雪檀的分别，劝雪檀莫要太过悲观；画风则很陌生，不似玄阳手笔。莫离蹙眉反复吟诵绝句：“君心悱恻几多愁，月缺花落古难全。莫道相别折柳怨，离人暂去复又还......离人暂去复又还？”突然，莫离好像想到了什么，起身直往雾隐观而去......

　　雾隐观，内庭。
　　“玄阳，能告诉我，五百年前的真相吗？”莫离看着玄阳，眼神半为严肃，半为悲凉。
　　玄阳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当下轻声问道：“师兄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为何如此拼命帮助雪檀？”
　　“因为，我希望你们的爱情......终成正果......”
　　“那你的爱情呢？”
　　玄阳有些惊讶，但是看着莫离怔怔的眼神，玄阳突然觉得难以面对，随即别开了眼睛：“我不敢奢求爱情，只想成人之美！”
　　莫离流下泪来，斩钉截铁道：“不，你是在赎罪！‘君悦莫离，心缺道人！'”
　　玄阳听闻浑身一震，神色僵直。二人四目相对，竟无言语，窗外的晨珲由雕花的窗□□入，二人皆被镀上不真实的金光！良久，玄阳也垂下泪来，深吸一口气，似下了巨大决心，终于道：“对不起，师兄，五百年前是我强要了你，不是雪檀......这五百年来，我一直活在自责与恐惧之中，我怕有朝一日被你拆穿，日日提心吊胆，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如今，我承认了，竟觉得浑身轻松了......我知道，你会恨我，可是我也无法挽回......当年，师父并没有下令让我将雪檀打回原形——他虽然对雪檀并不待见，但是念及你二人曾彼此救助，也就一直隐忍！而我却是真的好想撵走雪檀......原本想吓唬吓唬雪檀，说师父命我将他打回原形，令其惧怕自动离去！奈何却被你发现......可更糟糕的是，你竟然为此和他私奔,并杳无音信......没想到，师兄你竟然可以为了他而舍弃师门......舍弃我......”玄阳说着眼圈开始湿润：“......那夜，我喝了不少酒——自从你和雪檀私奔之后，我就心情郁结，日日买醉，我这么说不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可是那天看到雪檀把你剥得半裸，我实在太过生气，就出狠招把他赶走......可是你们之前亲热的画面一直刺激着我醉酒的神经，加上又看到你衣衫半褪......结果我见色起意，难以自持,竟犯下大错......我自小就一直爱慕着你，师兄......你打我骂我吧，我知道做了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我不能祈求任何人原谅我......更是无法赎罪，死不足惜！”玄阳说着跪地不起，最后已经难以言语。
　　莫离拿出画轴道：“看了这幅画，我才明白。画显然不是你画的，估计是昊天按照雪檀的模样补画的吧？可是这首诗却是你的笔迹——‘君悦（月）莫离，（但是莫离）心缺道人’。这首绝句既是藏头诗，也是藏颈诗，第一句的‘君’是指雪檀，第二句的‘道人’却是说你自己......其实，很多年前，我就猜到或许是你，但是我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因为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我的好师弟......师兄不怪你，坠入情障之人，本就可怜，又怎忍责罪？！”
　　“师兄......”玄阳抱住了莫离的腿，莫离矗立不动，二人就此垂泪，相对无言......

　　数日之后，老虎与陈奎均已告辞。子清一人独回雾隐观，未能找到雪牙转世。莫离随即将隐雾观交给了子清，欲独自游方修行而去。子清想挽留，但是莫离去意已绝，子清无奈送行......次日，玄阳立即上门打听莫离去向，子清俱实以告。不多久，玄阳亦离开雾隐山，修行而去，干乾继承雾隐观。至此，二观并立，各沿其道。老观依旧沿袭师祖祖制，教规严谨，门第森然；而新观则广收各路精怪，逐渐鼎盛......路人经过雾隐山，往往速求离开，因为二观徒弟彼此不服，时常发生比武斗法之事，频频殃及池鱼。子清和干乾也时常为此头痛，却无可奈何......
　　子清每隔一段时间，即会出观云游，回来时往往抱回小白狐数只。干乾知其是想念雪牙成痴，亦未加点透。而新观中白狐数量渐多，后来竟达到了一百多只，世人又送了新观一个别名——“白狐观”。可怜白狐虽多，却始终未见有修真潜质之辈，子清却不遗余力，继续日日搜寻……干乾对此只能感叹：“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