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过去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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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明问跟着原松道人外出办事，少不得顺路抓个妖怪之类的，那只兔妖死的时候怒目圆瞪，颈间的血喷了他一身。
他的心脏乱跳个不停，大着胆子问道：“师尊为何一定要杀了他？”
原松道人淡声道：“妖物作恶，若不杀之，日后必会霍乱人间。”
“可那些村民说他只是吃了一些食物。”
“那你可知那些食物是他们半年的口粮？今日偷食物，明日盗金银，等到这些百姓身上没有他想要的，他便会直接将其吞食果腹。”
原松道人拍了下他的肩，风明问身体顿时一抖，颤巍巍地抬起眼睑，看向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明问，你重视生命很好，也可以一时不忍，须知今日若放一只妖，来日一个村子就会因你而死，凡事皆须知孰轻孰重。”
“你须谨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是，弟子……知晓了。”风明问低下眼睑，自己何尝不是另一只“兔妖”呢？他与对方做过一样的事，甚至一样被修士追杀，只不过自己更加幸运，逃脱了。
作为掌门的亲传弟子，他们悠闲的生活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很快便迎来了任务，都是些妖物作祟的事情，风明问跟着内门的师姐弟一起下山，击杀妖物时就在一旁看着，既不干预也不制止。
大抵他不动手的事太显眼了，几次过后，原松道人亲自派风明问出去缉拿妖孽，连带着谢寻舟一起。
风明问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一个妖孽去捉拿另一个妖孽，怎么看都好笑得很。
“师兄可知那是什么妖物？”
“听闻是一只妖蛟。”
“妖蛟……？”风明问一怔，那岂不是也算是自己的同族血脉……
二人落在凡间的小镇，见房屋被摧毁了大半，几个青阳宗的弟子在忙碌，他们是青阳宗外出的筑基期修士，因不敌此处妖物，才向最近的天虹宗求助。
“可是天虹宗的道友？我们是青阳宗弟子，正在疏散这里的百姓，还望道友相助一二。”
风明问：“我们带了缚妖索，那妖物何在？”
“那妖蛟受了伤，师兄师姐往村子外追去了，至于方向我不太知晓。”
风明问：“师兄我们分开找，你去西边，我去东边。”
“嗯，小心行事。”谢寻舟缓缓点头，二人迅速分开。
风明问看着谢寻舟背影确实是西边，自己才放心东边的湖边飞去，远远便见景明湖上空阴风阵阵，那蛟龙盘旋在湖中，掀起巨大的妖风水浪，追来的修士被困于水柱之中无法动作，水流源源不断灌入他们的口鼻之中几近窒息，风明问抛出缚妖索，却迟了一步，那蛟龙张开血盆大口，将所有修士尽数吞入腹中，风明问瞬间心脏一悸，缚妖索缠上蛟龙的身体狠狠收紧！小小一根绳索此刻如千斤之重，带着蛟龙坠入湖底。
他的手心颤个不停，岸边是散落的尸体，已没了生息，他出神地盯着湖面，下一瞬猛地遁入水中，蛟龙受了伤又被绳索缚住，落在湖底剧烈挣扎，试图挣脱。
“小儿，你也是来送死的吗！”
风明问落在蛟龙的面前，颤抖着声音：“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伤他们？为什么要吃他们？”
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它哂笑一声：“人族设计囚禁我族于诸夭之野万年之久，又在人世将我族尽数屠杀！我问他们为什么了吗？不过吃几个人而已，搞得好像人族亡了一样！”
他不知道诸夭之野是什么，只知道对方在残害人命：“修士做的事，又干普通百姓什么事？”
“你们这群修士屠杀我族时，可没分这些，你们不是最爱说妖就是妖吗？要我说人就是人，分什么修士百姓，全都是贪得无厌的畜牲。”
风明问攥紧手指，眉间染上一层哀伤：“我师兄快来了，你快逃吧。”
师兄一到，无论自己想与不想，都要在对方面前将此妖缉拿，无论是交给天虹宗还是青阳宗，此妖都难逃一死。
“你这小娃娃的师兄能有厉害，不过是比你大一点的小娃娃罢了，何惧？”它奇怪地看着风明问，“你让我逃？你想救我？那你还不放了我。”
风明问收回缚妖索，蛟龙重获自由但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在禁锢解开的一刹那它张开血口将眼前人吞噬入腹！迎面而来的是一股血腥的恶臭，薰得人几欲作呕，妖蛟腹中的修士已经被胃液溶化，风明问低头瞧着脚边剩下的残肢断臂，失神了片刻。
喃喃道：“你为什么不走呢？”
“黄口小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不够塞牙缝的！”
风明问声音淡漠：“不离开的话，就只能死了啊。”
它在水中狂欢，嗤笑着傲慢不逊的修士，就算拿着地阶法器也不过是个小鬼，没有听见体内的声音，也没有思考对方出于什么目的放它走，狂妄地嘲笑着自不量力的凡人。下一瞬，无穷的妖力在体内爆发开来，属于龙脉的灵威将妖蛟压制得死死的，狠狠跌在地面，只见妖蛟腹部青光一闪，竟是食物破腹而出！妖蛟暴怒的哀吟环绕在水域。
水底动荡不安，少年墨色的双眸变为碧绿，眼中尽是漠然。
“既是同族，为何伤我！”最后的遗言是怨恨，更是不解。
风明问摇摇头：“我不知道。”
自己也曾遭受过人族的追杀，可如今却和人族一起追杀同族，不过同族要杀自己，自己杀对方也是没错的吧？那是不是也应该去杀曾经追杀过自己的人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不杀它，就会有更多的人成为对方的盘中餐，就像刚刚那群修士一样。
他坐在湖边，盯着被妖血染黑的湖水，平静的生活过了太久，久到他已经忘了自己是一只妖了，居然会帮人族杀害自己的同族。他垂着头，一张小脸埋在膝盖中间，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就像幼时抱住失去遍体鳞伤的自己。
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周围自然听到了，谢寻舟赶来时也是大骇，岸边是青阳宗弟子的尸体，蛟龙的尸体浮在水上，庞大妖气弥漫在此处，久久不散，使人不禁眉头一皱。
他担忧地寻着风明问的身影，在一处角落里找到了发抖的人，谢寻舟栖下身，拍了拍对方的肩：“师弟？”
风明问抬起头，眼角红红的，泪水在眸中滴溜溜转，就是不肯流下，谢寻舟也是一愣，以为对方是哪里受伤了。
“是哪里痛吗？”
风明问摇摇头，一下子扑在了师兄身上：“好多血，我的手上好多血，洗不干净。”
冷不丁的身体被师弟禁锢住，谢寻舟僵硬着身体，笨拙的安抚道：“净化一下就好了，可以洗干净的。”
风明问心中一团乱麻，也没听谢寻舟讲话，自顾自的埋在对方身上啜泣。
风明问收紧手臂：“我杀了它，它死在我的面前。”
“我不想杀它的，可是不杀它会害死更多的人。”
似乎在对自己说，又似乎在对谢寻舟说。
“你做得很好，师尊会很高兴的。”谢寻舟安抚似的拍了拍对方背，但好像并不管用，想了想又道，“这样大家就不会受伤了。”
“师兄，我们以后要一直杀…杀生吗……？”
谢寻舟诚实地摇头：“我不知道。”
他抱着人慢慢安抚，就这样待了许久，好一会儿后，风明问才放开手，用干净的衣袖擦了擦自己的脸，似乎擦干眼泪就代表自己没有哭过了。
谢寻舟掏出净化丹，投入湖中，湖面的黑气瞬间褪去，湖水清澈，倒映着天上冷月，他拉过风明问的手腕，用清水为对方洗刷手掌上的血迹。
谢寻舟轻声道：“洗干净就好了，以后不接这些任务就是了。”
谢寻舟低着头认真地帮风明问清洗指缝，没看见对方眼底悲伤的情绪以及眉宇间的痛苦。
休息好后，谢寻舟去处理后续的琐事，风明问就安静的站在旁边，全不似往日活泼了，趁着谢寻舟分心之际，一溜烟跑了，他浑浑噩噩的回到天虹宗，直往云木峰而去，山下今日竟无人看守，来时想着一定要弄个明白，临了到了终点却不敢再进一步了。
他生怕师尊在山顶等着他，等着他自投罗网。
踌躇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进去。
突然，挂在颈间的龙纹玉佩散着柔和的光晕，驱散了身体的阴冷，他握住胸口处玉佩转身向山下跑去。
“你要告诉我什么吗？”
他闭上眼，感受着玉佩之中的力量，眼前逐渐展开一幅画卷，他看见了两个人，是他的父母，他们慈爱的看着地上的两颗龙蛋，眼中是不舍亦是不忍，他们选中了其中一颗，将一枚玉佩和一面镜子放了进去，随后将它投入缝隙，之后那道缝隙迅速愈合不见，好像从不存在一般，这是玉佩记住的一段记忆。
除了这些，还有一段足够它现在修为解开的传承记忆，那是刻在血脉之中的，不可遗忘的屈辱。
他一直想知道自己为何出现这个世界，他的父母又在何处，自己又在找寻什么东西，此刻都一一有了答案。
风明问颤抖着收起玉佩，他不能鲁莽，努力平复着情绪，他要找到封印的所在地，他要救大家出来，他要让妖族重见天日，这是他来人世的使命，父母倾尽妖族之力才将他送来这里，他不能背叛。
不论是好是坏，是善是恶，那些妖才是他的亲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