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包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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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便喝药罢。”
听到这个人的声音时，风明问才敢确认自己已经从梦中脱离，一人在外时他觉得轻松，但是谢寻舟在身边时，他又很开心，也很安心。
“……头很疼。”开口才发现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看来是体内毒火又发作了。
“既然身体撑不住，便不要想那么多。”
“我有分寸。”
谢寻舟不悦地皱眉，这个人从来不知分寸为何物。
他垂着眸，目光在风明问脸上游移：“梦见了什么？”
风明问一怔：“……我……忘了。”
他若看得见，便知谢寻舟此刻的神色是怎样的复杂，在他说出师兄二字时，又是怎样的惊愕失色，心如擂鼓。
风明问完全使不出力气，体内有一股火流在流淌，使人燥热至极，覆在眼前的白绫冰冷湿润，他突然想起一事，身体微动试图分开双腿，却发现又是如那日一般，他的双腿再次聚合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动作时也是甩着尾巴，完全控制不住。
风明问有些尴尬：“这个……怎么收回去？”
谢寻舟扫了一眼因为过长而搭在地上的碧色龙尾，随着风明问身体的复原，龙尾上的伤势也在缓慢恢复，虽然还有几道未恢复的伤口和坏死的鳞片，但却现出了他从未见过的绚烂之色，鳞片上的碧色的波光仿若宝石，在被冰泉浸泡过后像似渡了一层薄膜，反射着太阳的微光。
“问你自己。”谢寻舟冷着声音，毕竟曾经他没见过对方这般模样。
风明问：“……”
气力尚未恢复，风明问手指摸索间总感觉袖中似乎少了什么。
谢寻舟：“那只红梅已经养了起来，你不必找了。”
风明问一顿:“多谢。”
谢寻舟带风明问回来的路上，对方袖中掉出了一枝红梅，他将这枝红梅捡起，回来后寻了个没有用的花瓶，将这枝红梅放在了对方的床头，里面注入了灵泉，这样它会活得长一些，说不定等到风明问的眼睛恢复，还来得及看它一眼。
谢寻舟望着这枝血色红梅竟有些怔然，从前淮沂峰的梅树只在冬日开放，不知何时起常开不败，在炎热的夏季中尤为突兀，有些东西该消失时就该消失，强行挽留不过骗人骗己，寒梅开在夏日里终究失了趣味。
“你和碧桦君聊了什么，我就这么回来了，不继续下一步治疗吗？”
“我会每日去取药。”
风明问微微皱眉：“是因为我的身体无法离开苍梧山？”
每次毒火发作后他的身体都虚弱得不行，这里的冰泉能起到一定的压制作用，也是这个原因迫使谢寻舟将他带回，又劳累对方每日两地奔波。
谢寻舟声音淡淡：“就算没发作，你也不能留在那里。”
还未等风明问询问缘由，谢寻舟撂下一句，“好好休息。”便离开了房间。
谢寻舟一走，四周又归于静寂，风明问本就疲惫，面对漆黑的视野很快又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他察觉谢寻舟又走了进来，紧接着龙尾上好像被洒了一层粉末，透过未复合的伤口滋养血肉，麻痒之中又带着一丝清凉。
……
回来后的日子与往常一样，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需要喝的药比之前多了一些，不过昏睡的时间倒是比之前少了，若一个人睡觉之时会被插上一头银针，那么总是会心有余悸的。
每隔三日谢寻舟会为风明问施一次针，第一次他在睡梦之中被头上的刺痛戳醒，受惊之际反射性挣扎着要起来，差点让银针移动了位置，谢寻舟当机立断将他按住，那股挥之而来巨大力量压得他喘不过气。
大抵是那次反应太大，之后施针时谢寻舟的动作都很轻，但无论动作再怎么轻柔，风明问总是会惊醒，警惕之心仿佛生来就有，硬生生将他从睡梦中无数次拽出。
谢寻舟从来不用熏香，但是身上总有一种似新雪般的清冽味道，让人神思清明，醒了便睡不着了。
因施针之后不能随意走动，谢寻舟便挑了早上施针，想着对方在梦中之时能减轻一些僵着不动的疲惫，就不用白日躺在床上僵着身体，却没想到风明问总是梦中惊醒，对方没有出声，乱了的气息表明没有再度睡去，如此弄得风明问精神更加不好，谢寻舟便索性将施针时间挪到了午后。
风明问服用的药物种有一味金丝草，这种药稀有不易寻找，青锋谷中却有，金丝草采摘后必须十个时辰内服用，否则会失去效力，因此谢寻舟几乎每日都要跑一趟青锋谷。
奇怪的是风明问却未曾见谢寻舟离开过，之前对方早上会为他施针，紧接着便是做饭、熬药，之后对方会在拿着刻刀在木头上滑动，似乎在做木工，有时会练一套剑招，到了晌午便是做午饭接着又去熬药，下午的时光那人会在书房里看书习字，或是在外晾晒药草，晚上做完晚膳之后会在外面弹琴，几乎整日都待在山上。
若人白日里未曾离开过，那便是在他熟睡之时。
风明问为了弄清谢寻舟到底是何时出去的，一夜未睡，闭着眼躺在床上掐着时间，约么寅时门外有了轻微的响动，风明问掀开被褥，拄着竹杖下床打开房门。
“谢公子。”
“谢公子。”
对外叫了两声，果然没有任何回应，门外只余飒飒清风，这个时间连蝉也不作鸣。
风明问关上门转身回到床上，此处到青锋谷约么半个时辰，一来一回不会少于一个时辰，他闭上眼留了一丝意识，掐着时间让自己在一个时辰后醒来。
卯时已过，但是谢寻舟没有回来，风明问差点以为自己睡过了头，但是已经熬了半宿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他下床去确认。
困倦与疲惫滚滚而来，沉在睡梦中时，恍惚间听见了长剑入鞘之声，紧接着厨房那边传来了轻微的声响，短短一瞬归于虚无，好像有什么屏障将声音隔断了。
风明问熬了一夜，此时羸弱的身体再也受不住，在寂静之中沉沉睡去。
自从能站起来后，风明问一整天都在地上拄着拐杖走动，然后不是碰到这个，就是碰到了那个，不是东西倒了，就是他自己倒了。
但他乐此不疲，好像能在其中得到什么趣味似的，即便因此受伤，也没有半分反省的意思。
今日他精神不济，竟是直接撞倒了花几，瓷瓶“啪”地一声碎在地上，手掌被瓷片划出了几道伤痕，谢寻舟给他包扎之时，风明问冷不丁地笑了出来。
谢寻舟抬头看他一眼:“笑什么？”
风明问唇边笑意加深:“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很难得。”
谢寻舟沉眉不语。
索性划伤不算严重，谢寻舟给对方上好药后缠了几圈绷带，风明问动了动手指，发觉这个绑法绑得手指十分僵硬，准备起身握住一旁的竹杖时，因为绷带的问题导致手指无法合拢，他的手就那么在竹杖前僵持着，半弯的爪子活像要来一招黑虎掏心。
“……”他觉得应该不用缠这么紧，但是自己解开不太好操作，要是让谢寻舟解也太麻烦对方了。
似看出他的想法，谢寻舟看他一眼，淡淡道:“竹杖握不住，你可以安心待着了。”
“……”
风明问挑了挑眉，要让他好好待在床上那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双腿算是完全恢复了，自然要发挥它该有的用处。
谢寻舟这边安顿好风明问，便拿起刚刚找出来的渔具准备出去。
风明问听出对方有离开的意思，遂问道:“去哪里？”
“钓鱼。”
真不像是修炼之人会讲出来的话，更不像一个魔修会讲出来的话，风明问觉得十分有趣，面上笑容更深。
“可以带我去么？”
谢寻舟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若放任对方一个人待在山上，还不知能弄出什么事来。
谢寻舟带着风明问来到最近的湖泊，周边几乎没有人声，风明问想应是谢寻舟在故意躲开人族活动的范围，这样倒也符合对方独来独往的性格。
风明问坐在坚硬的岩石上，脚下也是凹凸不平的碎石，稍不注意就会摔到，他俯下身，手指轻轻在水面点水。
谢寻舟嘱咐道:“伤口不可沾水。”
风明问：“我有分寸。”
谢寻舟转过头不再理会。
正午已过，受过太阳暴晒的湖面泛着一丝微热，清风经过吹起波纹将热气散去，他不敢深入太多，指间轻立水面感受着荡漾的微波，脑海中细细描绘着这里的样子。
风明问听到了谢寻舟拨弄鱼竿的声音，对方坐在离自己约三个身位远的地方，“咚”地一声鱼钩被抛入水中，紧接着便是漫长的等待。
明明随便施个法，湖中的鱼便能自行而出，却偏偏选择了最慢的方式。
这算体验生活吗？
风明问不禁疑惑，他微微抬起头，即便失明也能依靠照射在皮肤上的温度找到太阳所在的方向。
阳光透过白绫照耀在眼皮之上，暗黑的世界突然涌进一抹微光，眼前薄雾蒙蒙，他看见一个挺拔的人影坐在礁石上，一身白衣清冷出尘，手中不合时宜地握着一把棕色鱼竿，很认真地注视着水面。
湖面响动，一尾鱼咬住了鱼钩，开始猛烈地挣扎。
水面波纹四起，短短一瞬，风明问的双眼又恢复为一片黑暗。
谢寻舟甩动鱼竿钓起一尾大鱼，解开鱼钩将其扔进了鱼篓中，准备抛下第二杆时，天上突然下起了濛濛细雨，滴在拾起鱼线的手背上，谢寻舟抬起头，浅色的眸中倒映着黑色的云层仿佛水墨在其中化开。
这一尾鱼足够晚上的伙食，不必再待下去，谢寻舟收起渔具提着鱼篓，淡声道:“我们该回去了。”
那短短一瞬恍惚得像是幻觉一般，风明问沉在这股“错觉”当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风明问。”谢寻舟又叫了一声。
风明问这才如梦初醒，缓慢地从地上站起，他被那道光晃得头脑昏沉，再加上昨夜没有睡好，脚步有些虚浮，此处岩石凹凸不平一个晃身就要向前栽倒，谢寻舟快步上前将人扶住。
“你怎么了？”
风明问扶着额头，觉得那瞬阳光实在刺眼，却又想看到更多，谢寻舟以为对方火毒又发作了，脸色一变，抱着人就要往冰泉去。
他贴在谢寻舟的胸口，听到对方急促的心跳，风明问心头微微一颤：“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听他声音平稳，不像毒火发作的样子，谢寻舟停下脚步，放下人拉过对方的手腕探脉，见脉象平稳没有复发的趋势后眉峰才渐渐舒缓。
风明问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双眼，轻笑道：“刚刚好像能看见一点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大概很快就可以……”看见你了。
话尚未说完，谢寻舟顶着小雨拉着风明问往反方向御剑离开。
青锋谷
风明问坐在石椅上，手臂放在桌上任由碧桦把着脉。
碧桦一脸故作高深，明明没什么事非得一脸纠结拧眉的神情，最后在谢寻舟冷飕飕的目光下放弃抵抗:“能看见光说明有效果了，眼睛应该很快就会恢复了，这是正常现象不用担忧，珍惜现在看不见的时日，多多体验生活吧！”
“别这么看我，我又没说错，他想体验这样的生活可是很难的。”
燕殊君整日忙于两族之事，天虹宗也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如今失忆失明一身轻松确实难得。
风明问并不生气，嘴角仍旧含着笑容：“谢道友提醒，我会抓紧机会多加体验。”
“我真诚希望你能快点好，因为我也想睡个好觉。”
碧桦摇摇头，天没亮就抓人起来采药，午个睡还要被抓起来看病。
听出他言下之意，风明问欠声道：“辛苦碧桦君了。”
病看完了，人自然要走了，谢寻舟看了眼天色，现在这个时间回去还来得及把那条鱼料理了。
走至谷口时，风明问道：“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
谢寻舟皱眉：“你不想离开？”
风明问摇了摇头，他浅浅勾起嘴角，声音款款温柔：“醒来至今除了苍梧山我只来过这里，我想去更多的地方走一走。”
“等你的双眼好了，想去哪里都可以。”
“碧桦君说过了，要珍惜现在看不见的时日，而且我也想多体验体验当瞎子的趣味，所以……可以陪我吗？谢公子？”
明明是询问的话语，但他说出来却是一种确定的语气，仿佛笃定谢寻舟会答应一般，而谢寻舟也确实没有拒绝。
他眼中倒映着风明问颀长身影，明明瞎着眼睛走路都尚且不稳，却依旧那般神态自若言笑晏晏，甚至还敢对陌生人提出要求，仿佛吃定他会答应一样，谢寻舟浅色的瞳孔蒙上一层看不清的颜色，半晌后道：“你想去何处？”
风明问嘴角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容，他缓缓道：“人间。”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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