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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定疆第七(02) ...


  •   孙策按着他东一句西一句叮嘱良久,才不情不愿地放周瑜回他自己家了。周瑜装没事装得辛苦,本来是想说自己不太舒服,但看到案前高高垒起的竹简,想来这几日公务繁多,他就不忍让孙策再为自己担心了,心想反正是躺着,回自己家也是一样的。
      晚上还要摆庆功宴。周瑜到家刚过午时,他没精神管别的事,一头扎进被褥,昏昏沉沉睡了整下午。但醒来时却并无一觉睡醒的轻松,呼吸微烫,似乎起了低烧,胸口又闷又涨,心跳也变得沉重而滞涩。他扶着床沿咳了一阵,眼前就开始发黑。
      侍女进来送了他之前用着的止咳药。周瑜看了看天色,离宴会开始应该还有一个多时辰,便接过细细地抿,一边道:“让老伯请医师来一……”一句话没说完,胸口忽然剧烈一痛,仿佛有人拿刀子刺进来,紧接着一股热流便从痛处涌上。周瑜慌忙放下药碗,侧过头,还没来得及拿帕子掩上,那些灼热的液体就直涌到唇边,顺着下颌流落,全洒在衣襟上。
      小侍女吓得一下跪倒在地。外面的老仆人听见动静进来,见周瑜忽然呕血,也瞬间大惊失色,慌忙问要不要报皇上知道——孙策不止一次嘱咐过他们,周瑜的身体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来报。周瑜喘得厉害,缓了好久方才道:“不,先叫御医来……咳咳……叫御医来看看。没什么事就算了,别吓他。”
      御医一听是周瑜派人请,来得很快。周瑜刚缓过一口气,都还没来得及换下沾血的衣裳。医师问了两句,给他切了脉,面色凝重,再三叮嘱一定要静养。
      周瑜默然片刻,转头对几个家仆道:“去给陛下通报一声,我晚上不去了……就说我还觉得有些累,想多休息,不要告诉他太细。”
      那边人还没应声,孙策派的人却先到了。一个十分年轻的宫人下了马,恭恭敬敬传了孙策的话,是问他休息得怎么样,晚上还能不能去宴会,不舒服的话就休息,千万不要勉强。
      那小宫人估计是刚出来当差,还不太懂规矩,没等周瑜回答,自顾自又说了起来:“陛下从三四日前就吩咐我们筹备着庆功宴了,下午半个时辰就要问一句呢,您看……”
      四周人忙悄悄给他使眼色。周瑜轻轻叹口气,道:“罢了,把我的礼服拿出来吧。”

      这场庆功宴声势浩大。周瑜是主角,即使他每次都推说酒量不好,也不可避免被灌了一杯又一杯。孙策帮着挡了一些,但他要顾及所有人,无法时时刻刻照顾他。
      周瑜喝了几杯,头晕晕乎乎的不太清醒,但醉意渐渐让他全身酥麻,暂时忘记了胸口的不适感。孙策今天似乎很高兴,喝得久了些,月上中天众人才散。周瑜中间实在不能喝了,借着更衣的借口躲到了偏殿中,此时孙策来找他,脸上表情似乎不太高兴,口中道:“公瑾,你怎么一半就来这里躲起来了?”
      周瑜胸口闷闷的,不太舒服,正思量着是否应该说实话。不过看孙策似乎醉得不轻,他心想还是不要与醉鬼多言,便道:“没什么,出来透透气。”
      孙策皱眉,提高声音道:“我到处找你都找不见!”
      周瑜头本就晕晕的,猛然听得他大声说话,脑子里微微一抽,他按着酸胀的太阳穴,强笑道:“抱歉啊。”
      “我还有酒没敬你,还特意给你安排了歌舞,你怎么都不来看?”孙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我们快一年没见面了,公瑾,你为什么躲着我,下午也是……我那么想你,你就只想回家,你家里又没有我,有什么好的?”
      “伯符,我不是……”周瑜轻轻挣动几下,感觉胸口随着动作一阵阵憋闷,他怕再留一刻就要晕在这里,顾不上多想便道,“你让我回家休息一下。”
      “我不。”这句话正好戳在痛点上,孙策把他抓得更紧了,赌气一样皱着眉头,“今晚不许走,陪我一起睡。”
      周瑜被他捏得疼,神志愈来愈脆弱,趁着还有意识急忙道:“我累了,你让我……”
      孙策一把扛起他,大踏步走回寝殿。他憋了很久,又有点生气,所以扔他上榻的动作难得粗暴。周瑜本来就虚弱,身子软软的没力气,躺在一堆衣服上只能任他动作。一年没经历过这种事,他只能感觉到疼和麻,好半天都没缓过来。
      “公瑾,我很想你……”
      孙策喃喃着,语气带着点委屈。他又问:“还好吗?”
      周瑜呼吸间都是腥甜的铁锈味,适才被酒意压下的不适全都翻倍涌了上来,只是忍耐就耗尽了所有精力,无力回答。孙策等不到回答,似乎感觉被冷落,扯了一半被子翻过身,径自睡了。周瑜忍了一会,咬着牙坚持,不一会中衣就湿透,眼前一阵一阵发起黑来。
      “伯符,”他疼得实在难熬,轻轻拉孙策的衣角,用虚弱的气声道,“伯符……”
      孙策没答应。久到周瑜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才听见那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回答,“怎么了?”
      “我胸口疼……”
      周瑜感觉他似乎僵了一小会,随即一下子翻身下了榻,随便穿了鞋就哒哒哒跑出门去。过不片刻孙策又回来,点上烛台坐在他旁边,道:“叫御医了,怎么样?”
      他摇摇头,疼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孙策啧了一声,酒瞬间醒了,他重重压着自己眉心,道:“你今天一直不舒服吗?还是我……受不住怎么不给我说啊……”
      周瑜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他一疼就习惯性地去咬自己。孙策看着他嘴唇上一条深深的血道子,忙伸手去撬他牙关,道:“你别咬自己啊……”话音未落,忽然有血珠从周瑜唇角边溢了出来。
      孙策道:“你看,又咬出血了。实在疼就咬我好不好,今天是我不对……”说罢哄着他松开了牙关,拿帕子去擦那被血染红的下唇,却总也擦不干净。孙策带着点微醺的迟钝,正自疑惑,周瑜咳了两声,手帕上瞬间便溅上了一大片星星点点的血雾。
      “公瑾?”孙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忙将人轻轻抱起以免被血呛住,急道,“公瑾,这是怎么了……你,你是不是又受伤了?”
      “我也很想你……”周瑜神志不太清楚,迷迷糊糊的,随着身体的抽动小口小口咳着血,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伯符……我不是躲着你,但我真的很累了,我……”
      血液的红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白里泛冷,宛如北地夜中浓厚的冰霜。孙策不知所措,只能拿帕子不停拭着他的唇角。
      “你别生气……”
      “好,我不生气,我不生气了,不生气了。”孙策心里涌起一阵接着一阵的绞痛,低下头轻轻吻他汗湿的额头。
      周瑜闻言笑了笑,靠在他肩头上,眼里时亮时暗,精神不支,看着就要晕去。孙策连忙叫他:“公瑾?公瑾!你别睡,再撑一小会好不好?御医马上就到了。”
      周瑜含糊“嗯”了一下,眼睛却是支持不住地闭上了。他又呕了几口血,胸口疼得厉害,却被孙策勒令不许睡,着实委屈,便轻声抱怨道:“伯符,我好累……”
      “就一小会,好不好?你别吓我……”
      周瑜没回答他的话,头颅向后一滑,软在他臂弯里不动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定疆第七(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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