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谁是最倒霉的人 ...
-
“诶？”
孩子的面容在火光中渐渐清晰，见此，大胡子男人不由地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咦。
“小鬼，看不出，嘴巴挺厉害，长得还真像个娘们啊。”男人大声笑道，“弟兄们，你们说是不！”
一群推搡着女人的匪徒们纷纷调笑着打起口哨，一时轻佻的起哄声此起彼伏。
“老子虽然对男的不感兴趣，不过这么嫩的小鬼，应该也不比那些个女人差吧！”
男人大步向站立着不动的艾尔跨去，魁梧的身材投下的阴影完全遮住了孩子的身躯。
“跟了老子基努，可是你三世修来的福气。”男人不怀好意地笑着朝沉默的艾尔伸出手，试图挑起小孩儿尖巧的下巴。
起哄声愈来愈大，间或夹杂着女人低低的哭泣声。
“不！卡卡，快逃！”
突然，一个瘦弱的身影趁着匪徒的压制放松时，猛得挣开束缚，用尽全力朝被基努看中的艾尔大喊，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啪——”
立刻，少女被回过神的匪徒一个巴掌扇倒在地，挣扎着被大力拖回了俘虏群中。
那个少女，是……诺露？
艾尔有些诧异。其实他早就发现了诺露也被捉住，只是没想到她会不顾一切地冲出来——别以为他那么好心会多管闲事帮一个不过一面之缘的女人出头，只是这帮强盗抢了镇子里的店铺，他就没地方补给罢了。
一个错步，艾尔巧妙地避开了基努伸过来的大手，微微挑了挑眉梢，嘲讽似得看向大胡子男人。
基努显然有些愣住了，但不一会儿，怒气便浮上了凶神恶煞的脸。他没想到一个弱小的孩子居然会反抗他。
“看来，小鬼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基努压抑着冲天的杀意，粗哑地低低威胁着——不过是个毛还没长全的小子罢了，怎么敢拒绝他？！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确实继承了莎西莉娅惊人的美貌，却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艾尔毫无退意地针锋相对道，薄红的唇在火光下闪烁着水般的润泽，然而勾着一抹嘲弄的弧度，让基努觉得是碍眼非常。
很好玩不是吗？
除了前世为了某些潜入任务才难免要求如此，艾尔可从来没有尝过被个老男人调戏的感受，所以，这一回基努的行为算是给他尝了个鲜。
“所以呢，为了奖励你的无知与自不量力。”
从小小身躯中隐隐散发出危险的讯息，让暴怒中的基努勉强恢复了些神志，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面前，艾尔嫩红的嘴角挂上了人畜无害的微笑。这可是向伟大的库洛洛团长学的。
“让你，慢慢享受绝望的快感吧……”
…………………………………………
…………………………
人间地狱。
呻吟，痛呼，低吼，一个个先前还在耀武扬威的匪徒们此时已说不出任何话，痛苦地在地上打着滚，试图熄灭身上诡异燃烧着的苍蓝的火焰。
明明是火，燃在身上也是能焚烧一切的热度，但又是诡谲地在烧伤人的同时有着彻骨的寒冷，区别只是那寒意，似乎是从灵魂深处冻结般的。一个全身燃着火的匪徒突然扑向另一边缩成一团的女人们，妄想拉个垫背的，但火焰却丝毫伤不到那些女人。在一声冷嗤的童音中，那匪徒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永远地在苍火中化为飞灰，连灵魂也找不到了。
“魔、魔鬼！你是魔鬼！“
一度不可一世的基努瘫软在地，惊恐的瞪大了双目，哆嗦着煞白的嘴唇，高大的身材正可笑地蜷缩着。
“哦，魔鬼？”
基努恐惧的深褐色的瞳孔中映出那个看似瘦小却有如修罗般的身影，却发现自己已无路可退。
艾尔微笑着慢慢走近基努，右手轻轻托着一簇苍蓝的奇异的火焰，火光不断跳跃着，如精灵般在他掌心舞动。
如果不是那一地痛苦的呻吟，谁都会认为这是一样美丽的艺术品。
事实上，只是一件美丽的杀人凶器。
“你看，多美啊。”
他俯下身，献宝似的将手中的火焰凑近基努的眼前，仿佛只是个小孩儿想要得到大人的夸奖。
“只要染上一点，全身都会是这么美丽的苍蓝色。”
微哑的童音在男人耳畔诱惑般的响起，如同海妖般蛊惑世人。然而，口中吐出的话语，却残忍地使杀人如麻的基努也不由得胆战心寒。
“你会听到骨骼在吱咯吱咯地唱歌，皮肤发出烧焦的气味，每一条神经都在火焰中痉挛，一不小心，啪，就断了。”
“不过，放心好了，不用担心抛尸野外，因为——”艾尔突然一个神秘地停顿。
“——你会连灵魂都找不到了呢……”
这一切都只是耳语，而这唯一的听众已经只能够不停地发抖，连说话的能力也丧失了。
“唉，只可惜啊，我已经没兴趣了。”
忽然，艾尔从基努面前直起身，居高临下地叹道，手中的火焰燃得更盛。
忽的一下，苍蓝的火从他面前的基努脚上腾起，瞬间席卷了全身。连惨呼都来不及，在昙花一现的火光中，基努就瞠着欲眦的双目扭曲着面容死去。
就在同时，那一地饱受折磨却又求死不能的匪徒们也在突然升腾的火焰中泯灭了灵魂，可笑的是，就在死去的前一秒，他们感受到的竟是解脱。
“真是便宜你了哟。”
完全看不出就是这么一个貌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覆手之间便夺走了整整五十多条生命，而且笑得还是如此的风淡云清，似乎只是碾死了一只蝼蚁。
艾尔敛了轻笑，这时候才微微偏过头，明明闭着眼，目光却分明向了一直紧缩成一团靠在路旁的镇里的女人们。
“………怎么了？”
挺秀的眉尖微微蹙起，似乎想到了什么，艾尔语气并不是那么友好地低低说道。
“呃，不，没什么……”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气息有些不稳地回话，另外几个顺着眼，也不时局促地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一眼站在路中央的孩童。
不知何时，又起风了。火焰的噼剥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愈发清晰，夹杂了期间木质屋架在高温中不堪承受而倒塌的呻吟。孩子白皙的脸庞若有所思，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天开始下雨。
“………啊，那个，卡卡…”
一个不怎么确定的语音弱弱地传入了不知正在盘算着什么的艾尔，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诺露。”
回了神，艾尔恍然似的克制住心中汹涌的暗潮，努力平复语气中不自觉所带的杀气。
“嗯，卡卡………总之，谢谢你！”
少女像是不知从何说起，扶着墙站起，踌躇了好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浅蓝的眸子里绽放出无比坚定而又热烈的光芒，灼灼地直视着艾尔。
有点惊讶，艾尔正想回话，然而像是被她开了个头，周围的气氛突然一个跳跃般的转变———
躲在屋子里的居民们纷纷奔出房门，紧闭的窗户也一个个不约而同地打开，探出了张张满是喜悦的脸庞。一扫之前沉郁凝滞的恐惧气氛，每个人都欢呼雀跃着，即使只是旁观，也能感受到其中愉悦的气息。
———似乎，发生了一些让他们很高兴的事？
看似五岁其实已有二十七岁“高龄”的艾尔出乎意料地对这种显而易见的感谢有些摸不着头脑。在他看来，灭了这伙匪徒不过是因为他们扰了自己的补给计划，而且刚刚他还在盘算着怎么将这些目击者送葬呢——要不干脆屠镇？
也是，如果换了另一个人，几乎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黑暗中，陪伴的只有层出不穷的勾心斗角与阴谋诡计，除去暗杀就是刑讯，谅谁谁也会这么想。
所以，连随便说一句话也要深思熟虑许久再绕上七八个弯非利益绝不动手的艾尔，就这样华丽丽地，呆滞了………
“嘻，卡卡真的好可爱呢！”
一声响起在耳畔的笑音震醒了发着愣的艾尔。此刻的诺露似乎已从先前的恐惧中脱身，满满笑容地背手看向孩子。
“虽然很厉害，一眨眼就干掉了那帮坏蛋，但真是出乎意料的单纯呐！卡卡，姐姐好喜欢你哟！”
又是不按理出牌的一招，少女一把将艾尔抱了个满怀，倒是苦了又是一惊的小孩儿，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几乎条件反射的本能自卫反应。
“咳，诺露，不许无礼。”
就在艾尔处于进退两难的尴尬处境——本来一手刀就能解决的问题，偏偏不知怎的突然不好意思（？）下手——一个苍老的声音总算将他解脱了。
“啊，爷爷。”
诺露脸红着放开了困住小孩儿的手，小跑着在老人身边站定。其他人也几在同时停止了欢腾的喧闹。
“小英雄，你是叫卡卡吗？”
老人正了正色，不乏感激的恭声问道。
“…算是吧。”
没有否认，不过艾尔倒是为这个“小英雄”而暗自啼笑皆非。想来自己还有一天能和“英雄”这个一听就是正气凛然的词挂上钩，只是不知让那些畏惧着“刀者”之名的人听了，会是什么可笑的表情呢？
“恕我直呼了。”老人微微躬了躬身，“镇里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可以用作感谢，但若是卡卡你有什么需求的话，我们也……”
“补给。”
冷不丁的一声，就在老人还絮絮叨叨说到一半的时候，艾尔突然开口，毫无迟疑推脱之色。
“呃，什么？”
“补给。”
听到心目中的恩人突然插入的声音，正准备长篇大论的老镇长像是卡了壳，愣愣地问，而艾尔只是仍旧平静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突兀而稍嫌无礼。
“我明天就要走，给我准备可用三天的一人份补给。”
顿了顿，艾尔补充道。
三天，足够一路修行到流星街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谁是最倒霉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