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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夭寿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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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山岳骑着骏马,急迫的回到秦家的时候,将军府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两个守卫看门,之前在路边夹道欢迎的百姓也散了,一时间竟显得格外冷清。
秦山岳微微蹙眉。
他的夫人呢?
马蹄踏到将军府门停下,门房匆忙开门,引着秦山岳进门,在秦山岳下马后替秦山岳牵马,姿态恭敬。
但秦山岳胸膛里越发不舒坦了。
以往他出征或剿匪回来,家中人都是夹道欢迎,不管多晚,白青柠都会等着他,然后将他一路迎到内宅中去,替他梳洗换装,汤水早已备好,无微不至。
可今日,这群人恭敬有余,却不够热烈,叫他处处觉得落空,看什么都不满意,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夫人呢?”秦山岳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
旁边的小厮恭敬的回答:“回将军话,夫人——夫人早些时候出了府,现在还没回来。”
秦山岳脚步一顿,墨色的眼眸里闪过几分诧异。
他出征近半年,今天是回来第一天,他的夫人为何却出了府?
他的夫人一向疼惜他,怎会对他如此怠慢?
“去哪了。”秦山岳神色冷淡的问道。
小厮小心的觑着秦山岳的脸色,轻声回答道:“夫人本是在家中等待将军的,但临时听说将军带着赵...赵小姐去了赵家旧址,夫人便独自出门了,身后的丫鬟也被赶走,小的都不知夫人去了哪里。”
秦山岳前进的脚步一顿,关于之前门口没人迎接的种种都有了答案。
原来白青柠是在和他耍脾气。
因为他把赵红珠接了回来,所以白青柠拈酸吃醋,才特意给他摆了脸色。
不行,他要马上和白青柠解释。
秦山岳的眉头深深蹙起。
“将军,小的可要派人去找?”小厮看秦山岳的脸色,总觉得秦山岳这一刻的心情好像好了不少,所以低声又问。
“快去。”秦山岳低声说:“去白家看看,兴许夫人是回了白家。”
他这位夫人平日里端庄清正,实则最是粘人,一受了委屈就爱耍性子、往娘家跑。
“是。”小厮恭敬的牵马退下了。
秦山岳在小厮离开后、在原地顿了几秒,才有些生疏的转了身,顺着路去了前厅见老夫人。
秦家早些年也是人丁兴旺的,但后来几乎都死在了战场上,这一代竟然只剩下了秦山岳一个独苗,满门忠烈,秦老夫人诰命加身,地位崇高,只是年岁大了,身子不爽利,才渐渐在宅院中养老,每次秦山岳出了远门回来,都会来给老夫人请安。
秦山岳回来时,老夫人正在前厅坐着,两个机灵的小婢子在给秦老夫人捶腿,外间通报过后,小婢子起身退下,秦山岳则裹着一身寒风进了门。
“儿子见过母亲。”秦山岳行礼后,与老夫人说了几句贴心话。
说了片刻之后,秦老夫人突然看了秦山岳一眼,然后说道:“我听说,你把赵红珠接回来了。”
秦山岳的唇瓣微微抿紧,如山玉般俊美的脸微微发冷,过了半晌才低低的“嗯”了一声,又补了一句:“赵家的事情,当年就是冤案,现在已经在准备翻案了,要不了多久,赵红珠的父兄就会被洗刷冤屈。”
秦老夫人穿着一身深青色缎料夹袄,头戴碧玉镶金的头面,贵不可言,脊背挺直的坐在高位上,慢慢的“哼”了一声,说道:“当初,我想要的就是赵红珠,那白青柠处处不如赵红珠,你娶了她回来,我一直不宽心,现在赵红珠回来了,你娶了就是,给她个平妻的位置。”
秦山岳却微微摇头,说:“我不打算娶赵红珠,我答应过青柠,此生只要她一个人。”
秦老夫人脸色一沉,手中捏着的玉珊瑚手串都跟着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山岳,那白青柠小家子气,终究还是配不上你,若不是之前我生了重病,险些去了,怎会匆匆安排你的婚事,叫你娶了这么个——”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有婢子来报。
“夫人,赵小姐在外求见。”
“请进来。”秦老夫人甚至都站起身来了。
赵家与秦家是旧识,早些年,赵红珠甚至在秦老夫人的膝下教养过,于秦老夫人而言,不亚于心头肉。
秦山岳却拧起了眉头。
他这次回来,特意把赵红珠安置在了外面的宅院中,丫鬟奴仆一应俱全,但他前脚刚到家门,后脚赵红珠便跟过来了,未曾递过拜帖便直接拜访秦老夫人,实属不妥。
他思虑至此,门外已走进来了个红衣昭昭的美人儿。
与白青柠的清冷端庄浑然不同,赵红珠明艳招摇,望着人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发着光的,像是一团明烈的火,叫人看一眼就觉得是个生机勃勃的好姑娘。
赵红珠曾是京城里最艳丽的那朵花。
“阿珠。”秦老夫人一见了赵红珠就红了眼,拉着赵红珠的手不松开,絮絮叨叨的问赵红珠这些年来过的如何,赵红珠低低的应了两声,提起来在漠北的艰难,听的秦老夫人都落了泪。
“这些时日你便住在秦府。”几句话的功夫,秦老夫人的心就偏到了赵红珠身上,亲自吩咐身旁的大丫鬟去收拾正殿后面的暖香阁,那暖香阁以前是秦老夫人的小女儿住的地方,给赵红珠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子住,多少有些说不通。
只是除了暖香阁,府里其余的地方都是后宅,一旦住了后宅,那赵红珠就算是秦山岳的女人了,还不如暖香阁呢。
秦山岳重孝道,从秦老夫人见了赵红珠开始,他便一直没说话,等秦老夫人哭累了,被扶回了卧榻休憩、赵红珠与秦山岳并肩出了前厅、屏退下人、站在回廊下时,秦山岳才拧着眉、语气略有些冷淡的开口:“红珠,此事你做的逾越了,你现下住在秦家,名不正言不顺,日后还如何能出阁?”
赵红珠的脸上浮出了一丝自嘲的笑:“秦哥哥,我家那事出了以后,怎还会有人要我?我在漠北这几年,受尽人情冷暖,也便只有秦哥哥一人肯帮我,我早便想好了,我终生不嫁的。”
“今日非是我非要上门来讨嫌,我只是心里记挂着老夫人,想上来与老夫人说说话,只是没想到老夫人非要将我留下,我也知我如今身份低贱,不好在此长留,秦哥哥放心,我一会儿便去与老夫人辞行,绝不让秦哥哥为难。”
秦山岳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心口处也有些愧疚。
当初那门婚事,说到底也是他们秦家见赵家突然惹上祸事,怕被连累,才匆匆退婚,他对赵红珠是有愧疚的,所以才会在这么多年里一直辗转着帮赵家人平反。
但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欠了赵红珠的。
“不必了。”秦山岳的声线低沉的响起:“你这几日便住在秦府吧,我明日便会上朝面圣,亲自将赵家当初的冤情陈述,并为你寻找你失散的亲族,待到一切都处理好,你再离开。”
赵红珠并不如同一般女子般感激涕零的行礼,她只是昂起头,给了秦山岳一个笑脸。
她本就生的明艳,这样一笑,简直比满院子的花儿都绚烂。
秦山岳有片刻的恍惚。
早些年赵红珠就是这样,不管是什么境地,赵红珠都能昂着一张漂亮的脸一步步走下去,她坚韧,她果断,她有全天下的闺阁女子都没有的韧劲儿,遇事从不哭哭啼啼,永远都是最聪慧,最冷静的那个,所有人都称赞她。
群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赵红珠。
秦山岳曾经爱的就是这样一个姑娘。
但很快,白青柠那张温柔的脸就在秦山岳的脑海中浮了出来,清丽的莲香冲淡了往日的回忆,秦山岳退后了半步,那一贯冷漠锋锐的脸上竟浮现出几分狼狈来,后退着说:“你、你先去休息吧,我尚有事。”
赵红珠站在原地,脸上的笑意不变,就那样目送着秦山岳离开。
直到秦山岳的身影最终消失不见,赵红珠一直昂着的头才缓缓地垂下来。
三年不见,当初因为她一句话而奔了几条街买回一朵簪花、趴在墙上说一定会娶她的少年也已有了旁的心上人。
那日的墙头余晖她一直记得,却早已是庭院荒草生长、将军佳人在侧。
岂是一句物是人非说的清的。
世上的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唯独她一个人,落在三年前的那场劫难里沉浮,至今没有归处。
赵家早都没了,只有她还活在这世上,她一个弱女子,没有功名傍身,她能有什么办法呢?真的让她在那个小庭院里就那样等下去吗?
就算是等来了平反,她的父兄也早都死了,应要算起来,只有一些族内的幼子因为尚小而被流放,她也不可能再成为赵家的大小姐了,平反给不了她公平,她要的是血债血偿。
当初害了赵家的人都要死,而她唯一的依仗,只有秦家。
秦家有通天的手眼,她只能握紧秦山岳这把刀,才能从群狼环伺中杀出一条路来。
她要握住秦山岳。
用尽各种办法。
——
秦山岳从秦老夫人处离开,途径几处回廊宅院,路上碰见带消息来的小厮,说:“夫人已经回来了。”
秦山岳心头热了些,脚步更快了几分。
他行了一刻钟,终于走到了莲院。
白青柠喜莲,秦山岳便为她建了一处莲院,请来能工巧匠挖了池塘、引了活水,每到夏日,这里会开遍莲花,白青柠最喜欢坐在亭子上弹琴。
莲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想起白青柠的脸,秦山岳的唇角勾起一丝轻松怀念的笑意来,进莲院的脚步也轻快了些。
他一路快步走进去,却察觉到莲院之内空无一人,平日里站在回廊下听吩咐的丫鬟和扫地洒水的小厮的都不见了,秦山岳独自一人迈进厢房内,竟听见里面隐隐传来一阵叮当作响的乱声。
秦山岳加快步伐,伸手推开了紫檀雕花木门。
房间之内,白青柠正在跟秋月清点白青柠的嫁妆和这些年来在秦家攒下的家底,檀香木盒子堆了满地,一室的金银珠宝首饰头面熠熠生辉。
白青柠在白家并不受宠,她是庶女,由姨娘所生,上头有一个嫡兄,下面有一个嫡妹,一个庶弟,嫡兄已入朝堂为官,嫡妹则待字闺中,近两年待择婿,庶弟还在念书。
在上辈子,她母亲早亡,也被主母养大,她被教养事事以白家为先,夫家是她的天,白家则永远是她的靠山。
她一直以为白家人和她是有情谊的,就算是个庶女,她也是被主母养在膝下疼爱的,但直到死了一次才知道,白家不过是把她当个联姻工具,为了拉拢秦山岳,白家人甚至肯让她去死。
人总得遭些大难,才能看透一些人。
白青柠对白家最后一点情谊都已经被消散掉,她现在只想数清楚白家给了她多少嫁妆,够不够她买人。
白家当年将她嫁进将军府,自知高攀,所以给了她很多嫁妆撑门面,若全折成银两,有个四千两左右。
别小看这四千两,寻常百姓家十两银子就足够过一年了。
白家是当年还未发家,满门书生,空有排场,内里却不丰,她又是庶女,能掏出这四千两银子已是很不错了。
她在秦家这些年,把持中馈,也攒下了几百两。
这些银子,足够她赎出来哑奴了,除此以外,她还得给自己找个退路。
白家是不可能给她做靠山的,秦府的威势一般人也招惹不起,她还想报复秦山岳和赵红珠,那她就得提前准备好路引与新的身份文书,方便日后遁走,免得被这两家记恨。
白青柠脑子里正噼里啪啦的打算盘呢,突然间听见一阵木门轻响,她抬起头来,就看见了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门边。
来人极高,几乎遮挡了门边的所有光线,他身穿盔甲,腰挎一柄墨色长刀,身上还绕着血腥气,眉目冷冽,看人时自带一身冷厉威压。
白青柠一眼望去,心中骤然一冷。
时隔两辈子,她终于又见到了这位夫君。
——
“在做什么?”秦山岳的声音低沉的从门口传来,将正在专心致志数钱的秋月惊的“啊”的一声站起,在见到秦山岳的那一瞬间,秋月险些直接被吓晕过去。
夭寿啊,她跟夫人偷将军钱去玩男人还被将军发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