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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所言不假 ...

  •   直到夕阳的余晖缓缓落在树梢那头,黄鹡鸰的鸣叫声不断从竹林间传来,容奵经过那片路段时,不禁侧眸看了眼那平铺了竹条的小路,那人是否还在?

      萧隐直到戌时方才回到府里,同行的还有一人。

      此人高大魁梧,因常年曝晒的关系,脸上的肌肤黝黑,然而五官却十分的精致,丝毫没有粗汉子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不同时下阴柔美男子的标准。十分的阳刚大气,又隐隐散发出一些边关大将的沧桑感来。

      为何如此说,便是他脸上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疲倦感。

      人还在前厅,容奵便被吩咐去玉茗堂候着。她便赶紧先行一步了,幸亏午后她让小倩大致说了一下府邸里的方位,自己闲来无事亦是四处熟悉了一番。

      凭着记忆,她快速地候在了玉茗堂。亏她上一世喜读书经,记忆力也算是长期温养下来的长处。但是随着她推开玉茗堂的门扉,仍是为眼前所见震惊到了。

      她初次为他修理虬髯之时,便已留意到他厢房。照理他已位至高位,俸禄亦少说月300缗钱,厢房却意外的简单。

      就连她那个常年在边关的哥哥,家中的住房亦比萧隐要来得有风情。然而玉茗堂这个书斋却又再次出乎她的意料了。

      萧隐对书斋的修葺是非常舍得下本钱的,依山傍水,清净之余,窗外便是那一湖清鸟。堂中修得又高又亮,这堂中的藏书更是数不胜数。

      此时,柴姑姑却匆忙赶来,见容奵站在门前,甚是不爽,昨日所见的盛气凌人,此时却有些蔫了下来,对她冷着一张脸,却又并未发作。只见她剐了自己一眼,“去拿那春茶前来,还楞在这里作甚?”

      容奵心下未曾料到会在此处碰见柴姑姑,深吸一口气后,便也跟着进入玉茗堂。她是甫第一次进入这里,别说让她找茶具,便是那茶茗,亦不知在何处。

      然而她目光冷静的扫视了一圈后,果在一隅的茶具上发现了一个质朴的上好红木柜子。她自然走过,打开一瞧,果在其内。按照这间玉茗堂的布置,更是连书都就近在这附近,若她没猜错,这茗叶当是在他顺手之处。

      她当时不知为何就是如此笃定,后来回想起来,许是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便留意到他的一些习惯了罢。

      若说她不懂得伺候人,但是这茶,她却是颇有研究的,当她一套泡茶的伎俩做下来时,连萧隐进来了都未曾发觉。

      柴姑姑看着这套动作利落的田瑢,也不禁诧异。她何时学会了这套,这高举的淋壶之举,做下来举止优雅极了,衬上她脸上的恬然自得的神情,竟有错觉,她亦是一名颇有学识的大家闺秀之感。

      哼,定是又想在大人面前卖弄文艺,大人也不知中了她什么邪,一而再再而三的维护她,甚至今早便训话于自己。

      这府邸里,谁不知她柴姑深得主子偏爱,以往大人从宫里带回来的小玩意都会赏赐给自己,自从这田瑢派入竹院后,一切便有些不一样了。

      今日之仇,她定不会罢休!只是,现如今不急于一时,狗急了都会跳墙,更何况人呢。当温水煮青蛙,才是。想到此处的柴姑,便又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闷在茶具中的茶茗,是应季的新茶,而滚烫的洗茶之水从高处淋下,既保有其中的茶香,更有滋养器皿之用。就连举起的杯盏,端至鼻间,亦会散发出淡淡的茶香来。

      这便是她深究多年的养茶之道,许久未碰了,不料今日一碰便有些沉迷。她唇角微微一笑,确实相当的怀念。

      “妹妹!”

      容奵还没反应过来,一道人影便冲到了她身前,一把抓过她的肩膀。她受惊之下,茶壶一下摔落在案牍前,发出好大一声声响。

      “哥......”在看清来人是谁之时,她下意识发声,然而话已出口,她便一下就住了嘴,眼中不自觉冒出的泪水硬是逼着自己打了一个响嗝,“嗝......”

      萧隐早已挥手,让一干人等退了下去。此时玉茗堂中便只他们三人。

      容睢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田瑢,他如何能相信,他那善解人意的妹妹忽然落水而亡?他双手紧紧的捏着她的肩胛骨,闭上了双眸,须臾后,便放开了田瑢,双眸紧盯着萧隐,嗤笑道,“萧大人打的是何主意?”

      察觉到萧隐的目光来回在她与哥哥之间游移着,她忽而有丝不妙的感觉。

      “相信小容将军,也已明白我所言非虚了罢。”

      容睢咬着后槽牙冷哼一声,余光瞥向了容奵的方位,唇上微微一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出。

      萧隐抬起了下巴,眸光有些平和,“你去这堂里最后一排木架上,倒数第三本书籍,拿了那本去寝室等着。”

      容奵明白是萧隐不愿让自己旁听,他应是故意让容睢看到自己的脸,继而再让自己走的。

      “是。”虽然内心极大的不情愿,她多想紧紧的抓着哥哥的手,告诉他,她就是容奵!但是,她不能,贼人一日不除,容家便永无宁日。

      她的步子走得极缓,在摸摸索索间,她隐约听见他们刻意压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小容将军,有何事不妨直说,若是要执行那计划......此姝必不能少。”此话一出,容奵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冲出去,上一辈子自己被此人害得家破人亡,这一世,这萧隐又想打他们家什么主意!

      她攥紧的手心都不曾察觉到指甲已刺破掌心,整个人气愤得微微发抖,连手臂撑着的柜子都被带着动了动,其中一本没放到位的书锦,便摔了下来,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来。

      容睢似乎还有犹疑,只见他抬起眉眼定定看了一眼容奵所在的方位,久久没有言语,而后大大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没错,妹妹的事情定然不会那么简单。”

      容奵听了这话,内心却有些波澜,难道自己的死还另有内情?然而,当她还想继续听下去之时,却发现两人的声音更低了,在她的位置甚至只能听到偶有低语传来。

      不得已,她便又磨磨蹭蹭的走至门边,二人察觉到她走了出来,皆很是默契的,停下不语,似乎皆在等自己离去。于是,她端着自己的神情,不敢抬头去看哥哥,更不想看一眼那萧隐,躬身退出了。

      容睢见那丫鬟退出后,又不觉有些伤感的道,“像,是真的像。你可知今日官家秘密来了一趟容府,听家父的意思,便是官家让家父行居丧之制。”

      萧隐闻言眉头一皱,作若有所思状,语出惊人道,“怕只怕,这居丧之制只是幌子。我早和你说过,让你多多管束容奵,官家岂是她可掌控?”

      说到此处的萧隐,却流露出一抹极伤的神情来,“若是我多加留心,也不至于事至如此,这也怪我。”说起此话之时,萧隐的话语捎带了些落寞及后悔,容睢听后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一直隐而不发,最后似乎再也忍不住似的。

      一把站起来,狠狠推了一把萧隐。“我临走前怎么交待你的,啊?!”说完连推他几把,“你说即便搭上你的性命,你都会保全阿奵的,如今呢?”

      如今自己的妹妹躺在硬邦邦的棺椁中,紧闭的双眼,再也不会睁开了。他赶回来之时,一向端庄的娘亲,跪倒在棺椁旁,痛哭涕零。

      堂中之人,皆是泪流满面,菖蒲更是边哭边给妹妹上珍珠花钿妆,一双素雅的眉毛便如远山的青黛,眉间精巧的珍珠贴在其上,看着她恬然的妆容,就似还在尘世一般,只是熟睡了一般,连见惯了战场上生离死别的他都一下便扑在跟前,掩面恸哭。

      一思及此,他一拳重重地锤在萧隐胸前,萧隐被锤得往后趔趄了几步。

      “当初你我早已得知官家对阿奵别有用心之时,又是谁说,先按兵不动?敌在明我们在暗?现在我们是在阴沟里翻了船,但是这代价太大了,太大了!”

      容睢说到动情之处,拳头便又抵住了萧隐的下巴,“我知你喜欢阿奵多年,可你为何连你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

      萧隐此时发红的眼睛直直盯着容睢瞧着,伸手捏上他的手腕,一字一顿的挪开,“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再去陪她不迟。”

      容睢别开头去,强忍着眼中的眼泪,都说军中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也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他狠狠闭上双眼,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开口续道,“那丫鬟,若是你棋局中的一枚,可能保全她的性命?”

      两人深知,如此像容奵模样的人,他们也不愿她的下场落得不得好死的地步。容奵若在天有灵,也定是不愿他们如此利用他人的。

      但是,如此自保与复仇之间,男人间的情谊在轻易间便抉择了。

      容奵说什么都不能白死,这个仇,便由他们来报!

      “我答应你,她的生死,这一次定能保全,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官家除去居丧之制,还提了什么?”

      “丁忧三年。”容睢冷静的转述,而萧隐却丝毫不意外。

      “古有上者亡逝而实行丁忧之策,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想强行这丁忧之策,原也是为了让容首辅罢朝三年。”

      然而二人心间皆明白,两年后,便是归政年。如今官家二八年华,朝政仍有三大顾命大臣撑着。

      “他动阿奵,也是为了逼我爹退政,为此方拿出了丁忧之制。”

      萧隐颔首,“他既将此事搬到了明面来说,我等便让他无暇顾及便可。”

      容睢抬头望向萧隐,萧隐一半身影隐在光影中,高高的鼻梁下是紧抿的双唇,只见那双唇冷冷的吐出,“他既然敢动阿奵,我们又有何不敢动的。”

  • 作者有话要说:  鹡鸰(ji ling)一声、二声
    一缗钱=一贯钱=1000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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