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丽人之姹紫嫣红》霜雪锦瑟

99、第九十九章

　　林可欣的死，宣告了南北两大阵营之间的正式决裂，彼此再无所顾忌，两军于战场上兵戎相见，短兵相接。林大帅将四姨太和林三公子丢在欧阳帅府不管不顾，压根不提要将两人接回来的事情。这样一来等于是任其自生自灭了，四姨太到这个时候才觉察出不对劲来，只是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她相信自己的枕边人绝不会对自己的生死不闻不问的。

　　林少慕远没有这般乐观，二人虽被软禁在欧阳帅府，但府中下人每天都会送来当日发行的外省报纸。奉天日报上一连数日发布了林大帅对于南方政府的讨贼檄文，文中将欧阳父子称为贼寇，不仅讽刺羞辱欧阳奎曾落草为寇，靠打家劫舍为生；并蓄意攻击对方荒淫无道无恶不作，父子二人共享一个女人；还在文中为爱女林可欣鸣不平，称其无意间撞破了欧阳启和欧阳奎七姨太的奸情，欧阳父子怕丑事败露这才痛下杀手，用一杯毒酒结果了自己女儿的性命。林大帅闻得爱女撒手人寰的消息，想到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悲痛至极；更不忍天下苍生黎明百姓惨遭欧阳奎父子屠戮，因此势要挺进中原，讨伐欧阳奎坐镇的南方军，匡扶正道，还人世间一个清白盛世。

　　四姨太进来的时候，看到林少慕还在翻看报纸，便出言讽刺道，“三公子，你的性子还真是四平八稳的，这会子竟还坐得住。我问你，大帅那边可有什么消息递过来？”林少慕闻言几不可察的露出一丝讥讽，“姨娘，事到如今，你还对你的枕边人心存幻想么？实在是愚蠢至极！”

　　“林少慕，你这话什么意思？”四姨太眉心一跳，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哼，这份报纸，你好好看看吧！”林少慕把报纸递给了四姨太，再不发一语。

　　“大帅要为可欣报仇雪恨，这有何不对？林少慕，你休要在这里挑拨离间！”

　　“姨娘，这些字你都认识，连起来读就不了解其中的含义了么？”许是和白怜儿相处了三年的时光，林三公子如今不但口齿伶俐的很，而且讽刺人起来也是拿捏的极为老道。

　　“欧阳帅府对外公开可欣的罪名是唆使婢女谋害大帅子嗣，锦城的老百姓也只知道可欣因东窗事发而被欧阳奎处死，可远在千里之外的奉天日报是从何处得知如林可欣撞破奸情这么劲爆的消息的？或者说，是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呢？姨娘你想过没有？”

　　林少慕顿了顿，流出一点时间给四姨太消化，话锋一转道，“说起来，可欣是帅府的少奶奶，七姨太是欧阳奎的姨太太，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林可欣孤注一掷拼了命也要算计七姨太肚子里的孩子？这又是为何？唯一的解释就是，林可欣怀疑欧阳启与七姨太勾搭成奸，并且朱胎暗结。那这个消息，是何人透露给林可欣的呢？”

　　“这，，，”这番话无疑说到了四姨太的心坎上，她也没搞懂，自己的女儿为何要费尽心思算计七姨太，两人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难道说欧阳启和七姨太真的有一腿？这可是深宅大院中最为忌讳的丑闻啊！

　　“姨娘好好想想，可欣临死前谁去送她最后一程的？”

　　“是她，柳明珠”四姨太早在玉湖自尽后，便决定彻底舍弃这个女儿，更为了彰显自己大义灭亲的美德，因此她并未前去见女儿最后一面。联想起柳明珠其后的遭遇，四姨太用力绞着手中的帕子，答案呼之欲出。

　　“看来姨娘是想明白了，柳明珠做这么做无非是要报复可欣 。”

　　“这个贱丫头，她把可欣害得这么惨，还不肯放过她。我早就对她说过，不要妄想与这个姓柳的女人联手，对方会害死她的。可惜，可欣就是不听我的话呀！”

　　林少慕心道，果然林可欣贼心不死，一直伺机而动。她打算像上回利用舒苹一样去利用柳明珠，可没想到却栽在了对方的手里。

　　“你绕了这么一圈，莫非就是想要告诉我可欣着了柳明珠的道，取笑我的女儿自取灭亡么？你故作高深，在这里长篇大论，挑拨我和大帅之间的关系，当真以为我是傻瓜么？奉天日报的消息，自然是柳明珠这个贱人传出去的！”四姨太说完，当即脸色大变。

　　林少慕勾唇一笑，淡漠道，“姨娘，你终于想到了关键之处！柳明珠已死，除了她还有谁会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四姨太冷汗直流，只觉浑身发颤，“谁知道你是不是贼喊捉贼，这消息不会是你传出去的吧？”

　　“哼，姨娘要攀咬我，我自然没有办法。只不过，欧阳府的人会相信么？外人都知道我们大房素来与你们四房不合。貌合神离都算不上，我又为何要把消息传回去，难道是为了我那个本就不亲近的妹妹报仇不成？如果说消息是姨娘传回去的，那倒是都说的通了，姨娘是可欣的生母，女儿枉死，身为人母的自然是要替她报仇雪恨的！不是么？”

　　“我没有，你胡说！要不是你告诉我这些事，我根本就一无所知！”

　　“姨娘，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倘若欧阳府的人认定是你把消息传回去的，他们会如何处置你呢？”

　　“我是林大帅的夫人，轮不到他姓欧阳的来处置！即便两军交战，也从不杀来使！只要大帅派人”

　　“姨娘别忘了“林少慕打断了她未说出口的话，”不杀来使，可没说不能杀人质的。况且哪有什么来使，如果父帅真的要派人来，早就来了！”

　　“不可能的，我和他夫妻二十载，他怎么会狠心抛下我呢？”林家的男人生性凉薄，四姨太即便曾经宠冠一时，可是如今也不过是个迟暮的美人罢了，唯一的女儿也在死前被榨取干净了最后一丝价值。若自己和四姨太相继死在欧阳府，那父帅这场仗便更是师出有名了。林少慕不知道该痛恨自己的父亲，还是该佩服自己的父亲，真是算无遗策啊，林家的每一个人都是他手中的棋子，并且随时沦为弃子。不论是相依相伴的枕边人，还是承欢膝下的亲生骨肉，均落得一样的下场。

　　“林少慕，你不要得意。你我虽然不合，可在外人眼里，都是林家人。我如果难逃一死，你也别妄想逃出生天！”四姨太发狠道，如今他和林少慕休戚与共。她相信对方既然有意点拨自己，必然是想到了这一层，一定留有后手。

　　林少慕看着四姨太望向自己急切的眼神，不动声色道，“你既如此执着，我便成全你。你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死人！”四姨太刚想反驳，却忽然感到肚子一阵凉意，像是冷风灌了进来，随即便是热血喷涌了出来。她倒在地上惊愕地看着林少慕，对方手中正拿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四姨太惊恐的睁大眼睛，终是死不瞑目。

　　“世人都说林三公子是莱茵河畔的绅士，没想到下手这么狠辣利落！”说话的人正是最近身处锦城舆论风暴的中心人物，欧阳启。

　　“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只是我也好奇究竟是谁把消息传出去的？”林少慕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帕仔细的擦拭着沾染血污的匕首。

　　“你父帅一心记恨我让他亲眼见证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人捉奸在床，这种滋味一定很难受吧。所以这次他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编造出这样一个弥天大谎，不但把我和我父帅扯了进来，同时还想把林可欣干的那些龌龊事都给洗白了。”

　　“原来如此“林少慕撇撇嘴，露出一丝微笑。

　　“你同我合作，自然能够全身而退！”

　　“你还是先处理好你的那几个叔伯兄弟吧，听说他们已经在密谋逼宫了。”

　　“这件事便不劳林三公子挂怀了。”

　　自从柳明珠死前爆出有关欧阳启的身世之谜后，他稳坐多年的少帅之位就一直备受质疑。如今林大帅在讨贼檄文中一再诋毁他们父子，现在这些杜撰出来的丑闻不光在北方七省，连同整个南方九省都传得人尽皆知。加上前段时间震动朝野的‘进步报社枪击“案又被人翻了出来，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明媒正娶的两位夫人接连横死，个中隐情众说纷纭；近身副官于闹市街头枪杀无辜记者，行事嚣张令人咋舌；如今又新添了一项勾搭庶母的罪名，欧阳启这个柳明珠口中的“庶子”，现在的声名一落千丈，毁的个干干净净。他不再是百姓心目中那个从小便随父上阵，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年轻将领；而是一个骄纵荒淫，残暴不仁的大奸大恶之徒。

　　这段时间，他的几个堂兄弟动作频频，另据潜伏在北方的探子来报，他们似乎搭上了林大帅的亲信。这些人原本只敢在暗中蠢蠢欲动，如今怕是觉得有林大帅在背后撑腰，已经迫不及待要在前舞刀弄枪了。既然你们嫌命长，莫要怪我不念及手足之情。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自己的叔伯兄弟本就仗着自己出生欧阳家，在政府和军中肆意妄为。他们在各处安插人手，任人唯亲，干预地方行政和军务，俨然不把政府出台的行政命令和军纪军规放在眼中。他们手下人人多是些酒囊饭袋之徒，终日只知中饱私囊。这几年南方政府贪腐之风盛行，吏治败坏，全拜这些贪官蠹役所赐；若任由其发展下去不加以管束，只怕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父帅的千秋基业也将付之东流。

　　欧阳启可不是个泥捏的菩萨，既然别人上杆子送人头，他自然一一笑纳。少帅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他把这些个堂兄弟叔伯父一股脑全给收拾了，话说每个人身上都有数不清的小辫子攥在欧阳启手中，罪名都不需要现编排，如今突然发难也算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罢了。军中和政府中的钉子总算是拔除干净了，欧阳启再次约见林少慕，进行他们的下一步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