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靠谱》没有后续

11、第十一章

　　黎丞百无聊赖地在破隐峰上溜达。
　　赋熙七峰只有华鸣设有禁制白结界，其他峰都有巡峰弟子，今天是没有了，大家都出去活动了。
　　黎丞刚才和百世师兄的一番“讨论”已经引起了不少人注意，太过惹人瞩目可不好，会被当成靶子的，赶紧在秘境即将开门之际溜开避一阵子。
　　秘境入口许进不许出，开启一个时辰后才会关闭，大部分人都等在平潮湖旁，有些人还试图抢个好位置，他们不知道早进晚进都一样吗？入口不关闭，活动不开始这句话可是写在黑卷轴上的。
　　哦，可能是为了探路吧。
　　黎丞自问自答，捡起地面一张金黄的松树落叶，觉得这很适合做成书签。
　　不记得自己有一盒子树叶书签的华鸣大师兄弯腰蹲地挑挑拣拣，偶尔会看见藏在树叶下蠕动的毛毛虫，或者把枯叶螳螂当成枯萎的叶子，差点被割了手指。
　　他放在胸口的上古鸟骨灰似乎不对这些没什么危害的小动物起作用。
　　一路上捡了七八片完整又好看的树叶，加了层咒后放到乾坤袋里。
　　一直没见到人，特别放松，踩着松软的叶子路，惬意啊。又在疑惑为什么华鸣峰上树叶不少，怎么就没铺成叶子路。
　　身后传来水烧开的尖锐声响，随即是鼎沸的人声，叫得跟新年倒数似的。黎丞算了算时间，原来是秘境入口打开了。
　　还能逛半个时辰，预留迷路的时间。
　　黎丞看到一棵树干特别高大、树姿特别挺拔、树冠特别茂密的大榕树，顿时心潮澎湃，身边没人，爬树！
　　直接将为何只能种植松柏的破隐会有一棵榕树的疑惑抛到脑后。
　　他还没爬到顶，便看见一边树枝上坐着位身穿赋熙闲服、外貌年龄十五、六岁的人。
　　面面相觑。
　　黎丞看了看他，又抬头看了看树顶，决定先征服这棵大树，再去处理那陌生人。
　　不料他爬上去了，少年也跟着爬了上去，他往下一看：“我不会带人下树——”
　　少年道：“无妨，我会。”
　　黎丞坐在树冠上，扫落满头的树叶，边整理头发衣服边举目远眺，哇，他都能看见整座破隐峰了，这树有这么高？
　　少年坐在另一边的树杈上，晃着两条腿，面带微笑，道：“你是来参加秘境活动的？入口开启了哦。”
　　黎丞正在寻找平潮湖的位置，破隐峰树木太多了这个时候就特别遮挡视线，心不在焉地说：“刚打开，迟点过去也行。”
　　两人都没有询问彼此的身份。
　　黎丞从衣兜里掏啊掏，掏出了两个撒了瓜子的大饼，大饼放在乾坤袋里，至今保持着刚出炉的蓬松绵软。
　　虽然和旁边的少年说了几句话，但他不是很想把大饼分享出去。
　　黎丞踌躇着，旁边同样在欣赏风景的少年仿佛心有所感，也从怀里掏了两下，掏出两块香气扑鼻的萝卜糕。
　　两人互看一眼，心照不宣地交换了吃。
　　瓜子大饼出自泽岳，萝卜糕也出自泽岳，味道都是一等一的好，吃完了再饮些从破隐小溪里取来的清水，再进秘境就不必担心体力问题了。
　　那同样吃饱喝足的少年颇有技巧地侧躺在比他身体更纤细脆弱的树枝上，白皙的食指摩挲着新绿的嫩芽，眼角带笑，手势娴熟，显示出了不符合外表年龄的风流。
　　黎丞望了一眼立即扭转视线，怎么可以玩叶芽！玩掉了怎么办！
　　赋熙树木不按季节发芽生长开花结果是常事，不按季节黄叶绿叶也属正常，因为灵力太过充裕，叶子落下之后原处就会立即诞生新叶，在十息间从叶芽长大成常叶，没多少能成为这个弥留在大树树冠上的新绿嫩芽，弥足珍贵。
　　可让他出言阻止也是不可能的。
　　这陌生人的气质、表情、举手投足之间，更像是思维成熟的大人，没有少年人特有的莽撞冲动、浮于表面，表现得更为内敛沉稳，要么是刷了绿漆，要么年纪轻轻便已经经历过大风大浪。
　　如果是后者原因，那只能给他点蜡了。
　　可现在主角都没出生呢，天下太平，涌动的暗流还没能影响这场粉饰的繁华，哪里来的大风大浪。
　　黎丞灵机一动。
　　……难道说，是峰主？
　　不对，赋熙七峰除了谜藏峰原峰主外，其余的峰主他或多或少都见过，没看见哪位峰主是少年姿态。
　　虽说修炼到一定程度后可以掌握返老还童之术，可此术精妙无比，连山乾掌门都没能掌握。
　　至于幻觉，赋熙门的护山大阵暗藏针对幻术幻境的强大法咒，除非修为比设阵的掌门要高，否则都会原形毕露。
　　——可它之前把乐相羿放进来了诶。
　　对哦，他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黎丞可不记得自己透露过峰属身份。
　　我那时有这么醉？没有吧…应该没有……
　　啧，现在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想问都问不了，只好怪自己脑子不好反应慢了。
　　——妈耶，幸好他不是过来取我狗命。
　　黎丞又庆幸又悔恼地从树桠间跳下去，不知不觉遗忘了少年人的存在。
　　树枝上的少年松开指尖的叶芽，也跟着跳下地，他不需要借力于其他树枝，轻松地落在铺满落叶的地面，还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黎丞嘀嘀咕咕地走上来时路，少年目送他的身影从林间消失。
　　藏身于树冠却不被黎丞发现的山乾掌门御剑缓缓降落，衣袂飘飘，像一团棉花。
　　一条粗壮的榕树根拱出地面，抖落泥土，让掌门坐在上面。
　　少年靠在树干，神色肃然，道：“石无争在他那里？”
　　山乾掌门道：“暂放。石小公子从小的生活环境不正常，突然把他放在另外六峰恐怕会吓到他。”循序渐进最为稳妥。
　　少年道：“收他吗？”
　　掌门沉默，手掌握成拳头，攒紧又松开，在苦虑、顾忌着什么。

　　西南石家已经不存在于世，在他将石无争骗出来之后，少年人便指挥两家门徒在一天之内将整个石家连根拔起，屠灭满门。
　　石无争的家人为了得到强大的神妖之力，在找不到神灵后便吃了不计其数的妖怪妖精，外貌和性格都已经彻底妖化，欲望膨胀，不再遵循基本的伦理道德，甚至开始杀害百姓羹煮入腹。他们就像是即将冲毁堤坝的洪水，再不阻止就会引发滔天大祸。
　　一开始，石家隐藏得很好，大多数百姓被凡尘杂事烦扰，不会留意妖怪数量的多少，或者为妖怪骚扰自身次数的减少而欢欣鼓舞，可若是邻居熟人突然不见影踪，态度便截然不同了。
　　少年人来自三甲之一的聆竹园，没有习得返老还童之法，只是用药物将自己的容貌固定在求学阶段。山乾掌门是他的朋友，正带着一群毕业弟子在他宅邸做客，收到弟子通报后，备感生活无趣的两人决定插手其中。
　　聆竹园的工作效率极高，一来二去，很快找到元凶石家，再顺藤摸瓜，便发现了石无争。
　　石家隐患太大，少年和掌门略一交流，决定斩草，可要不要除根呢，石无争呼妖唤怪的天赋又很是珍贵，五百年不出一人，而且石家噬妖并非出自他的授意，引妖为食也不是他的本意，可他也确实残害了无数的妖怪，理应和家人一起谢罪。
　　少年更愿意除去他。
　　掌门却认为石无争年纪小，尚有回转余地，虽不否认石无争的危害性，但更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再活一年，若他不思悔改，届时再除掉不迟。
　　少年不以为然，要是友人想留，就留下吧，但不能放在聆竹园。
　　山乾将石无争带回赋熙门，藏在耀顶峰，呆在山脚思考半日后，找了一张纸写了一封信，又觉得不妥，把信揉皱了，往后一扔，恰好砸中学习学到心烦、外出散步的司徒长流。
　　司徒捡起纸团一脸懵，山乾暗叹命中注定，便让司徒把纸团带给黎丞，自己收拾好纸笔，回到耀顶，让石无争做好准备入华鸣。

　　少年理了理衣裳，他穿不惯赋熙的衣服，胡乱揉解了一圈，松开领口，呼吸顺畅了，道：“我刚才去看了他一眼。”
　　山乾这微微抬头。
　　少年不停拽拉窄口的袖子，继续道：“他旁边的人以为他是弱鸡。”弱鸡这个词不太好，像骂人。
　　山乾道：“目前确实是。”只会和妖怪沟通，不能命令妖怪，做不了什么，画花树图吗？
　　少年偷偷翻了个白眼，他还是想砍了石无争。
　　两人不说话，他们身后的榕树却发出了人声：“桃儿说他们吃了她的桃花。”
　　少年身体一僵，瞬间向后跳开，捂住胸口骂了一声。
　　山乾惊讶地望着友人，怎么，没发现它树根动过？
　　榕树笑起来是真正意义上的花枝乱颤，一层淡淡的金光汇聚起来，一名看不清面孔的青年浮在半空，朝两人行礼。它刚刚施法拔高了黎丞的视野，略有疲惫。
　　少年对树妖没有好感，远远走开坐到另一边。
　　山乾端坐在榕树特意用树根弓成的坐席上，问了前因后果。
　　因常年被人血浇灌而修炼成妖、恍惚间吃了人、有心悔改、被移植到赋熙门破隐峰的榕树听见了他们讨论西南石家的事，结合自身情况，告诉了掌门有关桃花羹的事。
　　人吃妖怪不行，那人吃妖精可以？
　　妖怪妖精的区别方法很简单，不管大小本体，吃了人的就是妖怪，至今未吃人的便是妖精。
　　秘境活动里的狩猎对象全是妖怪。
　　山乾知道榕树这个问题是单纯的好奇，并没有别的目的，答道：“人吃妖怪不行，吃妖精也不行，吃了便是犯法。可你问的这种情况比较特殊，他们吃的是桃花，不是桃树本身，不算吃妖精。若这也算吃的话，那我也是吃过妖精的人了。”黎丞在桃花树结果的时候摘了一大推桃子送给我呢，其余的都卖给泽岳做吃食了。华鸣峰上结了果子的成精花树可不止桃儿一棵。
　　榕树融会贯通：“就像我们杀了道士的化身，也不算杀人一样？”
　　山乾愣了一瞬，道理是对的，可听上去怎么这么奇怪呢。

　　少年不是赋熙门人，山乾对他开放了浮空禁制，他御剑腾空，俯视七峰，突然感觉天气有异，额头的散发慢慢竖起指向晴朗的天空，像是被什么吸引了般。
　　少年抬手压下头发，怎么回事，现在不是冬天，衣服也没摩擦到头发，不可能……
　　等等！
　　少年猛地看向天空，翻起手掌唤出掌心雷，法术本应维持的完美圆形却呈现出微微扭曲的模样，从表面漏出的小许雷电被天空引去，就像水滴消失于海洋般，刹那间无影无踪。

　　——要打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