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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小太阳罗耶奈的故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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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普罗的馊主意就是去戴遗苏亚监狱里挖一点泥土,然后在往上面倒一点营养液,等待细菌发酵。他当然清楚戴遗苏亚这种破地方,什么都没有,但是为了雄虫的作业,他会让这些烂砂砾里长出点东西的。
如果普罗去读星球环境研究学,一定是负分。
罗耶奈从期待到失望,到无所谓再到麻木。终于他忍不住说,“算了,我改写戴遗苏亚好了!”他另外起了一份文稿,对着一系列的报告,懵逼。
然后再每一个大类中写道:
“啥都没有。”
然后把以上四个字复制满五千字。
自暴自弃不过如此。罗耶奈虽然很努力伪装成好学生的样子,但他每次对着作业绝望的表情,都证明了他一点都不爱学习。
学习?学习哪里有普罗的腹肌好玩?
普罗还没有来得及回忆戴遗苏亚山上到底除了砂砾外还有什么,就被罗耶奈扑倒在床上,动动胳膊、动动腹肌、亲亲脸蛋、亲亲脖子。雄虫还没有成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喜欢吃贝类的原因,他的肌肤滑腻白皙,两条腿更是人间极品。
罗耶奈一旦发现普罗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体上,就会特别主动地凑上前问道:“你要玩我吗?”
普罗很多时候觉得雄虫不靠谱,可能就是因为他的用词。
“怎么可以说玩呢?”
罗耶奈思考片刻,说道:“那你想要亲我吗?”
普罗一时语塞。
他只好说道,“别闹了,我们认真把作业写完。”
“你居然不想要亲我!普罗!你变了!”罗耶奈就是不想要写什么幺蛾子的作业,委屈巴巴凑过来,主动又积极,“雌虫,你变了。”
第一天还好,罗耶奈这么做,然后笨拙又任性地凑在普罗身边,笨拙地亲对方的脸。到后来,普罗意识到小雄虫就是想要逃避作业,便开始教育他要好好学习,好好写作业,甚至还三四次给雄虫去星球上取样本。
戴遗苏亚监狱是一个从没有被研究过的课题。
主要是因为没啥价值。
只要最重要的坐标没有暴露,这些砂砾,罗耶奈要多少就写多少。
罗耶奈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学会了怎么找机会和军雌撒娇要亲亲、要抱抱、要困觉。普罗最多当小雄虫还在热恋中,对他的种种行为格外纵容且享受。
但当他接到自己大哥的电话后,普罗发现自己还是想少了。
大哥通讯的背景音异常吵杂,好像里面关了几百只鸭子,声音有粗的、有细的、有愤怒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咳咳。普罗啊,事情是这样的。”大哥很珍惜每个月固定和雌虫弟弟通讯的机会,说道:“那个你的未婚夫啊——”
话还没说话,比大哥音量更高的一个雄虫声音从一旁爆发出来,“罗耶奈呢!该死的,别以为他是小萤火虫我就不敢打爆他头上的灯!”
旁边还有雌虫小声地安慰和劝告,然后又被那个雄虫给凶了回去,“你懂什么!他还没有成年!他还自己跑了!哪里有这样子的小雄虫!什么私奔?他和那个不解风情的军雌见过面吗?说过话吗?他就是脑子一热,瞎想!”
不解风情的军雌普罗默默地把通讯移开一点,避免拍到躺在自己膝盖上看书的罗耶奈。
罗耶奈哼哼唧唧把那本完全看不懂的指南盖在脸上。
“亲家……”普罗的大哥似乎还想要垂死挣扎。直接被雄虫用外套打到镜头外面去了。
这一刻,充分展现了罗耶奈那“冲动”的基因是来自家族遗传。
罗耶奈凑过来看了一脸,牙酸样的别过脸,说道:“好凶啊,他怎么还那么凶。”
“他是谁?”
“我大哥。这一代李博埃文斯的雄虫家主。”罗耶奈软哒哒地凑过来,黏糊在军雌身上,“他说我就是见色起意,哼。”
普罗觉得还蛮有道理的。
“你不和他聊聊吗?”
“不要。他就想把我抓回去上学相亲,略略略。”罗耶奈吐舌头撒娇道:“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普罗!”对面通讯里的雄虫每一个字都是重音,“我知道罗耶奈就在你身边,呵这个小色虫!这次的事情我可以先不计较。”
罗耶奈小声嘀咕,“骗人。”
“但是!你给我滚回来上学!”
普罗呆住了。
他看了一下日历,绝望地发现自己大意了。
“你怎么可以不去上学?”
“雄虫上学就是为了找对象,我都找到了,我不要去上学!”
“上学……”普罗想找点反驳的话,可他悲伤地发现自己也是这么认为。于是他对罗耶奈说道:“上学怎么就是为了找对象呢?你不是喜欢这个专业吗?”
罗耶奈看着普罗,发现雌虫是认真的。
继而,他变得委屈起来。
“喜欢是喜欢。”罗耶奈说道:“可是我更想和你待在一起。”
普罗安慰道:“我们不是未婚夫夫吗?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很。”
罗耶奈生气了,“你不懂!”他头上的小点点噼里啪啦亮起来,“笨蛋军雌!笨蛋!大笨蛋!”雄虫说到做到,生气就跑到洗手间把自己关起来。他也不开灯,但因为是小萤火虫。普罗一直都能看到门缝里传来温馨的暖光。
他哭笑不得,上前敲敲门。
通讯里,罗耶奈的大哥也听到了这段对话,煽风点火道:“罗耶奈,他根本就不懂你。他不适合你……”
普罗无情地挂掉了通讯。
他又敲敲门。
没反应。
普罗直接打开洗手间的门,将小雄虫抱了出来。动作轻柔,但还是挨了小雄虫一拳头。
罗耶奈生气是真的生气,委屈又是真的委屈,情绪风风火火,想到了就来。在普罗看来,直率的罗耶奈是最可爱的。
他心里是藏不住事情的。
果然,罗耶奈没有忍耐多久就说道:“我不想和你说话。”
“我错了。”
“你错在哪里了?”
普罗苦思冥想。
罗耶奈大喊,“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但你应该去上学。”
“好啊,那我去上学了。就有很多年轻的雌虫过来追求我。开学舞会上请我跳舞,找我喝果汁,给我剥贝壳肉,帮我拿书包,帮我抢位子。我是我们这一届唯一的小雄虫,你知道我有多受欢迎吗?”罗耶奈认真掰扯,“你居然让我去上学!你要看我被那些雌虫追求?”
普罗年纪可比罗耶奈大了一轮不止,而且当年上的是军校。现在还真没意识到有雄虫的高校生活是如此的丰富多彩。
“我不是这个意思。”
罗耶奈还在生气,“那好,那我学出来了要去工作,去很多很多星球考察、做实地调研、写报告。你呢?你也有工作,难道你要为我放弃工作吗?普罗,我不喜欢异地恋。但我也不喜欢你因为我放弃工作。雄虫可以没有工作,没有读多少书。但是雌虫不可以,雌虫很累很累,要赚钱要养家,要做很多事情。”
他看着普罗的眼睛说道,“普罗,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普罗差点都被说服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强硬地把雄虫打包上航空器,在中转站把对方交到了李博埃文斯家的雌虫手中。
临走前,他给罗耶奈的小书包里放了一小杯戴遗苏亚山的砂砾。
“普罗,普罗。”罗耶奈哭哭啼啼地说道:“普罗呜呜呜,普罗你别不要我。呜呜呜我不要去上学。”
普罗和李博埃文斯家的雌虫都格外头疼。
最终还是被罗耶奈的大哥强势镇压,一行雌虫气势汹汹把罗耶奈押到家族专属飞船上。
临别前,罗耶奈的大哥叫住普罗,说道:“德伊苏.普罗先生,您是一位很优秀的军雌。如果你愿意和罗耶奈分手,我会介绍合适的雄虫给您。”
作为家主,同时也是罗耶奈的大哥,这只成年雄虫无可避免地为小萤火虫操心,“那孩子从小就想着去环游星海,但你却是戴遗苏亚山监狱的最高指导。普罗先生,这个位置是个烫手山芋,终其一生都会被困在这里。卡德西亚家族可以放任一只雌虫在这里终老,但李博埃文斯不忍心我们的小太阳在这里过一辈子。”
普罗说道:“我争取离开。”
“这么多年您争取过吗?普罗先生,就当做是一场美梦吧。等到罗耶奈成年的那一天,一切都会过去的。”罗耶奈的大哥叹口气说道:“他是小萤火虫,他并不是真正的太阳。他不可能永远热情的燃烧下去,但最终不燃烧的那一天……”
他轻轻地叹口气,转身登上了家族专属飞船。
普罗站在航空港口,看着那艘带有家族徽章的飞船离港。
他感觉自己的心空落落了一片。
“罗耶奈。”他呼唤着雄虫的名字,伸出手企图抓住飞船仿若流星一样的轨迹。
(五)
没有罗耶奈的日子,普罗恢复平日古板认真的作态。
只是他发现罗耶奈把衣服乱扔,在地板上、枕头底下、椅子上,总能看到雄虫的裤子、衣服、袜子。到最后,普罗都怀疑除了当天罗耶奈穿走的那套,他是不是都扔在这里了。
然后,普罗想起罗耶奈走得那天,穿得是自己在军校时的衣服。
还是洗缩水的版本。
普罗将雄虫穿过的脏衣服一件一件洗干净,专门挂在自己的衣橱里。每天早上,他都会打开衣橱看看那些衣服,就好像罗耶奈还在卫星站里一样。
戴遗苏亚山监狱不接通外网,每一次和外界的联系都有是限制、有次数的。普罗有时候打开通讯,在对话框里打字,删掉,打字又删掉。
罗耶奈会忘记我吗?
实际上,罗耶奈并没有忽视掉普罗。只是很多时候,星际信号、信息传送的速度要让这种错开被无限制地拉大。普罗收到罗耶奈的第一封邮件时,距离雄虫离开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多。
罗耶奈在信里说,自己在学校加入了国标舞社团。交际舞社团雄虫居多,他小时候学过一点舞蹈,在里面虽然不算专业水准,但也不赖。
“我雌父一直觉得我腿又长又直,就适合跳舞。但是专业的舞者要拉筋、开胯要很辛苦的训练。我怕疼,雄父就没让我继续学了。”
“社团什么都好,就是要找舞伴的话,还得拉一个雌虫。我和一个雌虫学长大吵了一架,反正不是什么好事情。社长说,如果不接受学长来带的话,我只能去找新人。我真的好生气啊,普罗。要是你在就好了,我想和你跳舞。”
罗耶奈絮絮叨叨自己的学业,自己的校园,诉苦自己和大哥之间的日常。他穿着正装,站在树下,阳光透过他的睫毛落下小而密的阴影。普罗一张一张地看过去,存起来。
罗耶奈的下午茶、他的课本、他体育课结束后的自拍、画在课本上的鬼脸。他多数都是自拍,有时候因为角度只有半张脸,显得活泼、调皮又随性。
“普罗,我想给你打通讯。”罗耶奈在信里写道:“联系你太难了。对外的联络渠道只有邮箱。他们不给我通讯号码,和通讯坐标,说什么,除非我成年了有自我判断能力。哼,他们小瞧我。”
接下来又要一个多月的等待。
普罗也开始给罗耶奈回信,他想写点自己生活。但他的生活有时什么呢?每天日常的记录、枯燥到三四年一次的人员调动、打卡一样的定期投放物资。军雌们之间和外界断绝关系,最热闹的地方则是健身房。
普罗在信里想说点热热闹闹的事情,只能聊起戴遗苏亚山监狱里的暴乱。
他告诉罗耶奈,在卫星站自己每天吃了什么,干了什么,仿若报表一样的口吻。在最后言简意赅地表达了暴乱的始末,并且说,“当然,他们永远都无法逃离戴遗苏亚山监狱。这里是整个虫族历史上最荒芜也是最严格的监狱。”
然后,普罗的信件就在传送检查的时候被卡住了。
审核人员通知他删除掉关于暴乱的那些内容。
“你如果想要告诉雄虫一些紧张刺激的事情。普罗指导,麻烦你写个十几年前的事情,这个太近了。”
普罗觉得有道理就删掉了,他也没有写其他的新内容,就这么发了出去。
而在学院里的罗耶奈,收到信的时候,正在物色自己的舞伴。
他本想要直接退出社团的,但被那位雌虫学长逼逼赖赖一顿后,气得不行,非要做出点成绩出来。不惜缠着自己的大哥找了一个优秀的舞蹈老师。接到普罗的回信时,他正在看那些雌虫的资料。
“好丑。”罗耶奈小声地说道:“还是普罗最帅了。”
小雄虫在床上打滚,翻开信看看。他瞧着普罗那句话“他们永远都无法逃离戴遗苏亚山监狱。”笑了一下。
一见钟情是美好的,更美好的是这种美好没有随着距离的增减发生变化。
“他们当然逃不出去啦。因为你是普罗啊。”罗耶奈将通讯放在心口,看着天花板,眯起眼睛。他想以后和普罗生好多个孩子,卫星站不太适合雄虫幼崽长大,所以要先生雌虫崽崽。
要一口气生好几个,反正雌虫怀蛋不伤害身体。
就是……就是要孵蛋好久吧。
罗耶奈对生育这件事情没有太大的概念,但他很喜欢小孩子,在家里总缠着雄父再孵一个弟弟出来。
然后被雄父的雌侍们叽里呱啦教育了一顿。
从雄虫孵蛋不易,容易抑郁到雌虫事业发展和家族可持续发展等等,总之就是一堆在罗耶奈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
“哼,不孵蛋就不孵蛋。”他那时候想,“我以后自己娶个七八个,自己孵!给他先孵一个足球队,在家里踢!可劲造!”
没有亲身体验之前,雄虫永远对于未来充满无限的自信。
他兴致勃勃地在回信里给普罗聊这个事情,说要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字,第一个要叫做闪闪、第二个要叫做草草,第三个要叫做……他在课堂上见到一种和自己即为相似的植物,当天黑的时候,他的每一个叶脉上都会冒出小小的发光的花苞。
这是一种只在夜晚盛开的花。
罗耶奈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喜欢的不得了。他甚至和普罗这么形容道:“看到他的时候,谁会想不到我呢?”他甚至有个大胆的设想,想要在戴遗苏亚山的土壤里培育出这种植物。
为此,普罗又是给他寄来一箱子戴遗苏亚山的土。
可惜,就是长不出来。
“我好生气哦。”罗耶奈在信里写道:“我这么受欢迎,怎么就挑不出一个凑合的舞伴呢?”作为一只爱生气的小萤火虫,罗耶奈不是在气鼓鼓,就是在气鼓鼓的路上。但他从不会气坏自己,抱怨抱怨思路就跑偏了。
普罗把那些信件用打印机打印出来,放在办公室书桌上一个小文件夹里。每当遇到什么烦心事,他就喜欢拿出来读一读看一看。
每次都好像,罗耶奈从信里跑出来一样,暖洋洋地把所有的阴霾都驱逐了。
不过最近这一份,并没让普罗心情好起来。
因为罗耶奈终于找到了他的舞伴。
那是一个贫穷的雌虫学生。
“他的名字叫做克斯。其实我无所谓啦,只是大哥推荐过来的,我算是充当他的赞助者吧。普罗,我长见识了。原来最劣等的营养液只需要五块钱。可是这么便宜,为什么克斯每天都很忙的样子,他还是交不起学费饿着肚子呢?”
罗耶奈不太懂,他出身良好。因为是家中幺子,也不用继承家业,没有被长辈们带着去接触真正的生活。
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美好的。
“我不喜欢他每次打工过来身上臭烘烘的。我只想在三个月的比赛上赢回面子来。”罗耶奈在信里抱怨,“但大哥说我不能直接给他钱,应该给他提供一份更加适合的兼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但是罗耶奈还是听了家里人的话,为了自己的比赛能够胜利,给克斯找了一份轻松有合适的兼职。
普罗有些失落。
他早就知道这是自己要面对的。
雄虫有丰富的个人生活,有爱他的家人、爱他的雌虫。
他不会是罗耶奈的唯一。
他把这封信拉到了最后,决定结束今天的阅读。
一行字闯入了普罗的世界。
“是不是很不安?”
“有惊喜哦。”
普罗愣了一下,他将那封信重新拉了一遍,发现所有的开头连在一起,拼成了一句很笨拙的话。
“我是普罗的,普罗是我的。”
普罗沉默了一下,又不知道说什么。但他感觉这种故意藏起来的句子,像是罗耶奈的小惊喜。
然而,现实远不是如此简单。
一周后,又到了能收物资的时候了。
“指导,有你的东西。”分类的军雌将一个盒子挖出来,说道:“李博埃文斯家族寄来的。”
普罗心里一跳。他走过去,对着那个有自己高,比自己还壮的大礼包陷入了沉默。
人,永远不能低估罗耶奈的活力。
普罗就在收货口拆开了礼物,他发现这是一份杂七杂八地雄虫贴身物品+雄虫口味销售榜上no.1零食大礼包+雌虫用的一套洗漱用品、皮带、袜子等等杂七杂八的碎玩意儿。
以及,一个等身的可可爱爱罗耶奈抱枕。
然后,在抱枕的背后歪歪扭扭地秀了三个字:
安全感。
哦,这该死的被雄虫赋予的安全感。普罗面无表情地抱着抱枕躺在床上,吃着零食,看罗耶奈姗姗来迟地解释。
“我这不是,想把我觉得最好的都给你吗?”罗耶奈义正言辞的样子跃然纸上,“好吃的,好用的,好玩的,还有世界上最好的我,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