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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紫鹃 ...

  •   一场春雨过后,潇湘馆前的竹林中冒出许多笋来,只不过半天的功夫就有人的小腿高了。

      眼看着竹笋已老,腌笃鲜肯定是吃不成了,倚在月窗边的病弱少女忍不住叹了口气,惹得刚才进屋的雪雁一通抢白。

      “紫鹃姐姐,日子过得好端端的,你为何也学姑娘叹起气来?”

      被唤作“紫鹃”的少女转过头来,气若游丝般地说了三个字:“你不懂。”

      一个书里的人物,怎么能明白她被迫穿书的痛苦呢?杜妄承认她确实是曾经在年少无知的放下过狂言,说要是能够穿到红楼梦里的话,就算是为奴为仆也心甘情愿。

      可问题是,那个魅力大到令她为奴为仆也心甘情愿的角色,并不是林黛玉啊!

      真要用现代的粉丝属性来划分的话,穿成紫鹃之前的杜妄,可以说是个毫无疑问的宝钗粉,还是毒唯的那种。

      就在穿越前一天晚上,杜妄还跟部分黛玉粉就“滴翠亭杨妃戏彩蝶埋香冢飞燕泣残红”这一回里,宝钗假称林黛玉刚路过的行为到底是不是心机婊的问题,在某公众论坛上怒撕几千楼,引得围观群众纷纷感叹竟连古典文学也逃不过粉圈思维化。

      身为宝钗唯粉的她,怎么偏偏就穿成了林黛玉的丫鬟,还是最为受重用的贴身丫鬟紫鹃,一想到以后就要与对家正主朝夕相处了,杜妄不免有些头痛。

      她倒不是有多么讨厌林黛玉,只是单纯不喜欢爱使小性子的人,觉得跟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太累。

      相较而言,为人处世更为妥帖大方的宝钗,当然更得她这种身心俱疲的社畜喜爱了。

      千言万语,万语千言,总结出来就是一句话,她还是想要薛宝钗。

      杜妄认真地设想了一下,自己跳槽到宝钗身边的可行性,她的原身紫鹃是贾家的家养丫鬟,是贾母见她平日里行事妥帖大方,才将其拨给了自己嫡亲外孙女,让她照顾其起居。

      这等钦定的差事,除非贾母自己主动开口说要把紫鹃调走,又或者她跟黛玉都已故去,紫鹃成了没主的丫鬟,而薛宝钗又成了贾府未来的女主人,她才有可能去到薛宝钗的身边,如同后来的雪雁那样。

      可要是那样的话,宝钗肯定是要嫁给贾宝玉,那还不如亲手杀了杜妄,她宁愿在林黛玉身旁兢兢业业劳作一生,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宝姐姐落到那块烂石头手中,成就什么狗屁的金玉良缘。

      但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好办法,雪雁见她满脸忧愁的样子,小声宽慰道:“我虽不曾亲眼所见那晚发生之事,可见姐姐如今毫无无伤,便知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姐姐又何必将那种鬼怪乱神之事放在心上,岂不徒扰心忧。”

      雪雁说得是杜妄穿来那一晚,“紫鹃”原身因回家探亲晚归,却不知为何晕倒在了潇湘馆的竹径中,再次醒来原本忠心耿耿一心为黛玉的好丫鬟“紫鹃”,就变成了杜妄这个心有薛宝钗的二五仔了。

      杜妄自然是不可能知道那晚所发生的事,她醒来的时候人就已经身在潇湘馆中了。

      那日还是黛玉见“紫鹃”原身迟迟不归,便遣丫鬟出去寻找,可还没走出多远,小丫鬟就看见一个人昏倒在潇湘馆前的竹径中央,走进才知道竟是紫鹃,连忙唤人将其扶进了屋里。

      虽然人是找到了,却不只是因何缘故,紫鹃始终双眼紧逼,两三日不见转醒。把黛玉连同雪雁两个人急得不行,后虽假托黛玉犯病,从府外请了大夫来了,可也不见有什么用处,又见她身上毫发无损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冲撞了什么东西。

      眼看着人的脸色一天天暗淡下去,就在黛玉主仆二人还在犹豫着到底是将此事上报给贾母,还是请个会看神的婆子来看看的时候。

      原本一直不见好转的紫鹃,却在三天前的正午,自己个慢悠悠地转醒了,可到底是病了一场,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说,行事也不似之前的妥帖大方,整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黛玉自不是那等会苛责下人的主子,只先让紫鹃好生养着,可没奈何自己体弱尚还需要他人照看,如今平白少了紫鹃这么个贴心人的看顾,这才没两天的功夫,自己个儿也跟着犯了病。

      如今这屋里一下子出了两个病人,可是苦了雪雁这个没主意的,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就忙得焦头烂额,只盼着“紫鹃”能早日痊愈。

      杜妄却不知她的心事,因着心虚完全不敢提“紫鹃”晕倒那晚的事,只是顾左言他:“姑娘那边怎么样?可还是夜夜不得好睡。”

      提起自己的主子,雪雁也忍不住跟着叹气,忧愁地说道:“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姑娘这两日夜里睡不好总是惊梦,好几次我听见她唤家里的老爷太太。”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黛玉的身世,杜妄想得还更深远些,她想到了黛玉的结局,那场荒唐的婚礼却是足足害了三个人。

      却有什么东西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就在杜妄想着如何破局的时候,内室传来黛玉虚弱的声音。

      “紫鹃,雪雁,你们俩都去哪儿了?怎么独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杜妄二人闻声连忙走进内室,却见黛玉不知何时自己起了身,此刻正斜靠在塌上的云锦引枕上,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姣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每次看见林黛玉,杜妄的脑中就会开始自动播放起原著中那段经典的人物描写,可只有真正见到本人后,才知曹公笔力深厚,一字一句,真当恰如其分。

      然后,她就更抓心挠肺地想要见一见面似银盘的薛宝钗了。

      “姑娘醒了,可是觉得口渴?”杜妄学着书里丫鬟的语气问道,却不知道哪里学得不对,惹得黛玉皱起眉头,含嗔带怒地说道。

      “便是渴了又如何,我这般孤女在此寄人篱下,早晚死了又有几人在乎呢?”

      这话说得着实尖锐,杜妄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只是默默不语,倒是旁边的雪雁一听见这话,眼圈瞬间红了起来,哽咽着说道。

      “姑娘何苦又说这戳人心窝子的话。”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把一旁默默站着的“紫鹃”衬得有点OCC的意思,按照红楼梦里面的丫鬟做派,杜妄至少也得陪着哭上两声才对,可她一点泪都挤不出来,憋了半天才只憋红了眼眶,心里只觉得黛玉不好相处,更加想要去自己梦中女神薛宝钗的身边了。

      可她怎么就偏偏穿成“紫鹃”了呢!

      杜妄的心中发出穿越以来第一千八六十五次的哀嚎,可面子上还得仿着原身的样子做一个忠心为主的好丫鬟,万一被人看出来“货不对版”,撵出贾府事小,见不到薛宝钗,她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

      为了那个梦想,她一边在心中默念“薛宝钗”这三个字,一边默默地端起了旁边小几上晾着的茶杯,杜妄想着贾府的正小姐副小姐都娇贵,端起来还特意拿手背试过了水温,感觉温度正合适,才将其递到黛玉的手边,轻声地说了一句:“姑娘渴了,先喝水吧!”

      没成想这一“贴心”的举动直接看惊了旁边的主仆二人,眼下是喝水的时候吗?虽然黛玉确实也觉得有一点口干,可这根本就不是水的问题,这明明是一个敏感多思的少女渴望受到关注,却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无法坦白说出口的复杂心事啊!这是喝水的问题吗?

      杜妄却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一举动有什么问题,她还以为黛玉没有听到她说什么,于是又贴心地重复一遍:“姑娘不是口渴了吗?我刚才拿手试过了,这茶水温刚好入口。”

      黛玉看着杜妄真挚到显得做作的眼神,心里虽然觉得无比荒谬,但还是不由自主的端过了杜妄递过来的茶杯,因为她确实是有些口渴了,“紫鹃”这杯水来得虽然突兀却很是及时,她只饮了半杯下肚,刚才萦绕在心头的千百愁绪就去了一半。杜妄又恰如其分地在旁边讲一些“怎么会没人在乎姑娘呢!老夫人,宝二爷,还有府里的老爷夫人奶奶小姐哪有不在乎小姐的。”之类的话,直把黛玉哄得眉眼都舒展了许多。

      虽然明知道这话是假的,可人有时候就是喜欢自欺欺人,只为了一时的心里好过,这点就连黛玉也不能够免俗。看见黛玉低头温顺的喝水样子,杜妄在心里嘀咕,说到底林黛玉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又失了父母寄人篱下,心中有些别扭也是正常的,只可惜命数已定,绛珠仙草为还神瑛侍者灌溉之恩而来,注定要泪尽而亡。

      想到她日后悲惨的命运,杜妄忍不住多嘴道:“姑娘以后莫要哭了,泪失多了伤身。”

      黛玉端着杯子的那只手停在了半空中,一旁正在擦眼泪的雪雁闻言也瞪大了眼睛看着杜妄,脱口而出道:“紫鹃姐姐,难道你是真的磕坏脑袋不成,这府中上下谁人不知,咱们小姐因着老爷太太的事而哭坏了眼睛,早已无泪。”

      杜妄心中暗道不好,绛珠无泪,这还是她熟悉的那本《红楼梦》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紫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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