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巴士站》林紫绪

82、番外十六

　　大都会，2019。

　　度假的心情真好！
　　尹安然躺在沙滩椅上望着天空，天很蓝，有一团团棉花糖似的白云，盯着云朵看一会会看到它们在改变形状。此时还只是二月底，阳光并没有夏日那般强烈，不需要墨镜也不需要遮阳伞，躺椅旁边的桌子上冰冻的果汁饮料很好喝，另一张躺椅上坐着的人还在看小说。
　　悄悄转过脸，尹安然看向旁边的周明义，果然，半躺在椅子上的他从刚才起就在认真地看小说，现在还在看。既然没有被发现在偷看，尹安然索性半转过身以手撑脸，开始盯着周明义。
　　这个在离岛的轻松假期，周明义可以说是完全放松自己，有空闲了就看他带来的书，尹安然翻看过书内的简介，是悬疑向的侦探小说，周明义的阅读范围很广，他会带几本侦探小说当作度假期间的读物尹安然并不奇怪，让尹安然诧异地是周明义也真的拿出时间来悠然放松同时津津有味地看小说。
　　他的时间不是都用来赚钱的吗？这么想着，尹安然想笑。身旁的人沉浸在小说里，海滩上的人们在嬉戏笑闹，他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也察觉不到身边的尹安然已经注视了他挺久。在这样的喧哗环境里看书能看得这么投入且不被干扰，尹安然觉得周明义的专注度真是不错。
　　“喂。”
　　轻轻叫了一声，身边的男人好像没有听到，还在捧读书本。
　　“喂，”这一次尹安然提高了音量。
　　“嗯？”周明义转过目光。
　　哈，叫他他还是听到了嘛。尹安然想着，然后伸手拉住周明义的手臂摇一摇，“你一直都在看书。”
　　“哦，是啊。”
　　“你不玩吗？”尹安然指指不远处的大海。
　　周明义摇头，“我想看书。你想去玩可以自己去么。”
　　我才不想去咧。尹安然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度假啊，你干嘛光看书。”
　　“休息，我想看看书。”
　　这么闷的休闲活动。尹安然收起内心的吐嘈，把桌子上的饮料递给周明义，“喝掉，然后我们走吧。”
　　后者十分顺从地接过了杯子。
　　“有点饿了，带我去吃好吃的东西。”
　　“嗯。”
　　见周明义收起书本，尹安然在心里暗暗感叹：还真听话，表示出想做点别的，他就不看书了。顿时有种得意的感觉。

　　吃完晚饭，时间还早，尹安然拖着周明义在游客聚集的美食街上逛了半天，看到感兴趣的小吃就打包一份，等两个人离开美食街的时候周明义怀里抱满了大包小包。
　　“这么多，吃得完么。”往住的酒店走的时候，周明义笑着问道。
　　尹安然歪着头看了看，砸嘴道：“差不多吧。”
　　“胃口真不错。”
　　“看起来都很好吃的样子。如果今晚吃不完，那明天吃好了，明天肯定都能吃掉。”

　　晚上的酒店房间，尹安然歪在电视机前的大沙发里，面前的茶几上堆满了之前打包回来的各色小吃，还有大瓶的果汁。枕着沙发靠枕，尹安然一手电视摇控器一手果汁杯，周明义坐姿端正地坐在长沙发的另一端，手里捧着小说。
　　今晚的电视节目没什么尹安然有兴趣看的，摇控器一会儿拿起来一会儿放下，喝几口果汁，又把茶几上的纸盘取过来，用牙签叉了盘里的食物来吃。
　　“呐，要不要吃？”拿着纸盘冲周明义晃晃，见他没反应，尹安然索性凑过去，把叉着酥炸鱿鱼卷的牙签递到周明义的嘴边。看这种休闲读物不比批阅文件，尹安然觉得打扰一下恋人阅读也不要紧。
　　周明义手里捧着书，顺从地侧过脸咬去牙签上的食物，看着他嚼嚼嚼的模样，尹安然想笑，有种在喂养小动物的感觉。
　　在吃零食和喂零食当中时间被消磨掉，茶几上的食物也被“消灭”了大半。尹安然把没吃完的打包收好，重新又躺回到沙发里。
　　不是很睏，看看时间觉得也该要睡觉了，尹安然观察周明义，发现他还沉浸在小说里。那就再陪他一会儿再说要休息的话吧。尹安然翻看着电视节目，顺势躺倒下去，伸出去的脚搭在了周明义的大腿上。这一下埋头看书的人有了感觉，他停下阅读，用一种缓慢的动作先是低头看了看，又转头望向尹安然。
　　“什么？”故意不去理会先有动作的是他，尹安然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嘿嘿。”笑声代替了回答。
　　知道恋人想引起他的注意，同时也发现他并没有话要说，周明义重新回到书本里，甚至尹安然用脚去磨蹭他的腿他也没有再意。
　　又过了一回，尹安然从沙发那边爬过来，半靠在周明义身边，问道：“你不睏啊？”
　　“嗯，你想睡了？”
　　“嗯。”
　　“那就睡吧。”
　　听不出来周明义有没有睡觉的意思，尹安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去洗漱了，等他回来的时候见恋人仍然坐在沙发里看小说。
　　硬拖不睏的恋人去睡觉没什么意思，尹安然看了看就自己回了卧室，躺下之后不多久，周明义也进来了。床头灯被关掉，尹安然好像猫那样蹭到恋人身边，抱住他的手臂。
　　“觉得无聊吗？”周明义问道。
　　是在说他只顾看书这件事吗？尹安然想着，答道：“不会啊。放假嘛本来不就是这样，休息、懒散、到处逛逛，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是吗？”
　　“是啊，我懒散得很愉快呢。”这是实话，新年之后这个迟到的假期尹安然确实悠闲舒服。
　　“那就好。”

　　这样什么也不做只是吃和玩的假期日子又过去了一天，尹安然见周明义愿意安静呆在酒店房间里休息和看小说，索性不要求对方陪他出门，尹安然自己去逛街。游走了大半天，尹安然拿着周明义的银行卡，原本底气十足地计划好了要买买买，结果转来转去，也没发现什么能引得起兴趣或者看了觉得需要的东西。
　　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喝奶茶的时候，尹安然暗中埋怨自己：我连花钱都花不出去。
　　晚饭是周明义安排的，菜色很不错，尹安然吃得开心，把没能花出去钱的怨气都消除掉了，心里一松就把白天的事都告诉给了周明义，周明义听得直笑。
　　“真的什么都不想买？”
　　尹安然无所谓地耸肩，“没看上什么，算了。”
　　“啧，你这孩子是眼光太高了吗？”周明义歪过头研究性地看了看尹安然。
　　尹安然听到这样的话立刻表示反对，“才不是呢，我才不是，我眼光很一般，他们天天在吐嘈我没眼光品味差不会穿衣服，一件T恤穿一年，一条牛仔裤跑天下。我眼光一点都不高。”
　　周明义听着尹安然的自辩，笑了，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另有深意，尹安然更加想解释清楚他不是个挑剔的人，“真的，是真的，我眼光不高。”
　　周明义继续在笑，没说话，抬起左手，食指指了一下自己。
　　尹安然愣了一刻，然后就明白了，他扑上去摇晃着周明义，“哎，你不算，你不算！你和眼光品味什么的都没关系好不好！你是另外一回事！”
　　周明义被摇晃着，仍然在微笑，见他笑得那个样子，尹安然忍不住拍打他，“你在那边得意个什么劲！”
　　周明义忙笑着辩称：“我没有。”
　　“你明明就有，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
　　“哈哈。”
　　“笑什么嘛，可恶。”
　　“你看你，笑都不许我笑，怎么这样。”
　　“我就不许。”
　　笑闹够了，尹安然悻悻地松手放开周明义，去看电视了。周明义坐到阳台上放着的躺椅上看书去了，尹安然发现了叫道：“干嘛去阳台啊。”
　　“空气好。”
　　“天要黑了，看得了书嘛。”
　　“有灯。”
　　尹安然伸头去看，果然，宽敞的阳台上，两张躺椅并排而放，一侧是圆型的小茶几，椅子后方放了一盏小落地灯，光线足够他看书了。
　　躺在沙发上看了一会电视，尹安然觉得无聊，看看时间只才晚上八点多，睡觉还太早。关掉电视机，尹安然走进阳台，趴在栏杆边。这个酒店房间的阳台正对着海，楼层高，旁边没有其他任何建筑物的遮挡，视野辽阔。今晚的天气很不错，温度适宜又没有风，天空中有星星在闪烁，夜色下的大海，海面微微起伏，远处的海面上，隐隐看到有船停着，尹安然猜想大约是夜游赏海景的人。
　　看了一会海滨夜景，尹安然转身回来，走到周明义旁边的那张躺椅上躺了下去。椅子很宽大，尹安然用扶手下的调节杆把椅身调平，躺在上面，双手支在脑后看向天空。
　　“哇……”
　　“怎么？”
　　“这么躺着看天，星星很好看。”
　　“是吗？”
　　“而且脖子不会累。”
　　周明义被尹安然的话逗笑了，后者认真道：“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躺躺看。”
　　“嗯，我知道。”
　　看了一会书，周明义见尹安然在身边安安静静地躺着看天，问道：“怎么不看电视了吗？”
　　“没有想看的节目。”
　　“会闷吗？”
　　“不会，你在啊。”
　　周明义起身去拿了一个小播放器来，打开，放在茶几上，轻柔的音乐声响起，尹安然不由闭上了眼睛。
　　这算是……浪漫吗？尹安然把左眼睁开一道缝，悄悄瞄向身边，恋人重新回到椅子上继续看起了书。美好安静的夜晚，星光、音乐，似乎也不能要求更多了。尹安然枕在手臂上望着天空，欣赏音乐，听到美妙处，足尖不禁跟随节奏左右摆动。
　　又过了一会，周明义关掉了灯，整个阳台顿时沉入暗夜之中。没有了灯光的干扰，晴朗夜晚的星空似乎更美了。尹安然出声道：“你不看了？”
　　“嗯，休息一会儿。”
　　大概是眼睛累了吧，都看了一个假期的书了呢。这么想着，尹安然继续听音乐，手指轻轻在椅子扶手上打着拍子。
　　不知是因为夜色渐浓，还是因为阳台上这种半私密的气氛，尹安然的心开始骚动起来，陡然起了意念想要对周明义做点什么。这么想着，尹安然撑起上半身，一旁的周明义还在闭着眼睛小憩，想对他说点什么，尹安然伸手过去，就是指尖将要触到周明义的手背时，突然耳畔听到“咻”的一声。
　　是什么？
　　脑海中闪过一丝花火的同时，头顶深色的天幕上绽放出了绚烂的礼花，缤纷的光彩映亮了整个阳台。
　　“天哪，有人放焰火！”忘记了要和周明义说什么了，尹安然立刻低声惊呼道。
　　礼花接连在空中绽放开，像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花，又仿佛跳舞的七彩精灵，整个夜空好像舞台，上演一一出剧幕。
　　“啊，真好看。”尹安然抓着周明义的手臂摇晃着。
　　“嗯，一起欣赏吧。”
　　躺回到长椅上，尹安然发现现在真是个最佳的观赏礼花的位置，无需辛苦地仰视，只要舒舒服服地躺着，就能把这美丽的一幕尽收眼底。
　　“哦，真不错。”
　　礼花不断燃放，在空中变幻出一个又一个不同的造型，时而如落英缤纷，时而如锦绣成团。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仿佛仙女手中的彩笔收了尾，礼花燃放结束了。带着意犹未尽的心情，尹安然呼了一口气，然后兴奋地对旁边的周明义说道：“今天真不错。啊，是什么日子，竟然有人放焰火，我们刚好看到。”
　　“嗯。”
　　觉得周明义仿佛没那么激动，尹安然抓着他道：“很好看呐。”
　　“是啊。”
　　“多巧啊，我们刚好在，如果今天就去澳门玩了，那就看不到了。”
　　“嗯。”
　　带着愉悦的心情回味着，尹安然有种中了彩的感觉，想着想着他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犹豫中尹安然回过头来，周明义此时正安静地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喂，你睡了吗？”
　　“没有。”
　　“要睡的话回房间去，阳台有风。”
　　“我知道。”
　　“哎……”
　　叫了一声，见周明义并没有睁开眼睛，尹安然探身过去握住他的手臂，“喂。”
　　“说嘛。”
　　“是你弄的吧。”
　　“什么？”
　　“刚才的焰火，是你准备的吧。”
　　会这么想也不是全然没有理由，平白无故酒店也不会在这个不年不节的时候放焰火给客人看，要说是别的什么人，虽然不是没可能，不过怎么想也觉得应该没那么好运。
　　周明义笑了，仍然闭着眼睛，“好看吗？”
　　“当然。”
　　“那就好了，别的就不要去管了。”
　　他能这么说，尹安然已经肯定，刚才的礼花表演是周明义安排的。是为了弥补吗？今年农历年的一整个假期，周明义都在工作，完全没有休息，为了陪他尹安然也一直没有怎么玩，空余的时间就在家里，几乎没出去过，自然也就错过了香岛每年过年时维港的大型焰火表演。本来想过那天和朋友们一起去看的，可是考虑到那个晚上周明义还在家里工作、看文件什么的，尹安然就没去，选择了留在家里陪伴恋人。
　　要说谢谢吗？尹安然交握着手指思忖着，这种时候说谢谢好像显得生疏了。
　　“呐，那个……很贵吧。”
　　有大约十五分钟的时间，但是空中的礼花不是一朵一朵，而是一片一片，还演出各种复杂的花式图案，肯定需要专业的焰火师，准备起来应该还挺复杂。
　　“这是问题吗？”周明义说道。
　　“是，是啊。”
　　“我可以不回答。”
　　“喂！”
　　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算了，他不愿意答就不答吧。这个假期固然迟来，却过得十分愉快悠闲，不能不说尹安然心里还是很满意周明义所做的这一切。
　　伸手搭上周明义躺的那张长椅，尹安然摇了摇扶手，说道：“这椅子应该够结实吧。”看宽度也足够。
　　“什么？”
　　见尹安然直接探身然后翻过来，周明义忙伸手撑住他，“喂，你……”
　　“嘿。”
　　成功着陆。哦不，是成功从他那一边翻到了周明义的椅子上，两个成人的重量并没有对椅子产生什么影响，倒是空间仿佛一下子变小了，身体紧贴在一起。
　　“嘿嘿。”
　　“你啊。”
　　尹安然整个人伏在周明义身上，头枕着他的胸口，满意地笑。
　　“会重吗？”
　　“不会。”
　　“但是暖和多了吧。”
　　“那倒是。”
　　在周明义身上找到一处更舒服的位子，尹安然像猫那样偎着，非常清楚地感受到周明义的体温、呼吸还有心跳。手掌下碰到了结实的触感，尹安然恶作剧般地捏了一下，用惊讶地口吻赞叹，“哦，胸肌不错。”
　　周明义痒得直笑，“别闹。”
　　“在锻炼吗？”
　　“哪有。”
　　“还不错。”
　　“哈，你别闹了。”
　　“嘿嘿。”
　　静夜中的阳台上，夜空中的星光很美，耳畔音乐轻柔，怀里抱着的就是最喜欢的人，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了。
　　“呐。”
　　“什么？”
　　“这个假期很好。”
　　“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