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巴士站》林紫绪

30、番外三

　　大都会，2019。

　　为了一份新合约，周明义出差去了。虽然很想念他，但是尹安然也很安然地在做自己的事情。
　　待到周明义到了巴黎，进入工作状态之后，就给尹安然打电话报平安。
　　“一切都顺利吗？”
　　“顺利。”
　　“是住酒店吧，还舒服吗？”
　　周明义笑答，“这次租用了酒店的大套房，有会客室，也布置了我专用的办公室。约人过来谈生意也好，自己人坐下来开会也好，非常方便实用。独立卧室住着也很舒服自在。”
　　听周明义这么一说，尹安然顿时想到他肯定要在那边多工作一段时间，一下子失落起来。
　　“咦，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见尹安然半晌无言，周明义不禁问道。
　　“没，没什么。”
　　“工作结束了我马上会回来。”
　　“唔。”
　　纵然是听到周明义用温柔的声线做出的保证，尹安然仍然开心不起来，低低地应了一声。
　　只听到一声单音，周明义在电话这边笑了笑。
　　几天之后的晚上，算好了夏令时的时差，尹安然在晚上七点的时候打电话给周明义。他知道现在差不多是那边的午餐结束，或许周明义不用陪客户，会有一点空闲。
　　听到尹安然的声音，周明义十分高兴，“难得你会主动打电话给我。”
　　“害怕影响你工作么。”尹安然一边说，一边戳着手中的PSP。
　　“也没有那么忙。”
　　“不忙还出差。”
　　听出来尹安然隐隐的怨念，周明义安抚他，“总不能让别的人来签合约上的字。处理完毕我就回去，不会很久。”
　　“我知道……”
　　又聊了几句家常之后，尹安然说道：“……嗯，想看看你。”
　　“什么？”
　　“没什么，就想看看你。”
　　“怎么看？”嘴里这样问，周明义已经知道尹安然在想什么。
　　“我去把笔记本电脑拿过来。你现在把你电脑上的视频窗口打开。”
　　待到双方连好视频系统之后，两个人就在各自的笔记本电脑桌面上看到了对方的形象。
　　科技早已达到如此，只是不知为什么，当周明义真的看到视频窗口里尹安然的影像时，这和平常他们在一起时的两两相看不一样，让周明义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兴奋之余他亦觉得羞涩。
　　能再度看到周明义的身影，尹安然很开心，交握着双手趴在床上盯着电脑屏幕不放。
　　“你说话啊。”停了一刻，见周明义不吭声，尹安然瞪着笔记本上的摄像头。
　　“唔，说什么？”
　　“刚才不是都在说吗？”
　　周明义抬起手来撑着脸，靠在椅背上，笑了笑，然后掩饰地别过脸去，“……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随便说什么都好，你说嘛。”尹安然催促道。
　　“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习惯视频通话吗？你应该也会用到这个吧。”
　　周明义吱唔了一阵，吞吞吐吐地说道：“……不太习惯。”
　　“以后我们可以常用啊。我想看到你。不仅想听到声音，还想看到你。”说到最后，尹安然也有点羞涩起来，低下了头。
　　“哦。”
　　听到周明义呆呆地应了一声，再看看周明义的表情，虽然在视频窗口看的不是很清楚，尹安然也觉得他好像在害羞，不由直接问道：“喂，你该不会是觉得不好意思了吧。”
　　“没有，没有。”周明义急忙否认。
　　“看起来很像。”
　　“很像吗？”
　　“很像。喂，你一向不是都很大方的嘛，怎么搞的……”
　　周明义无声地笑了一阵，说道：“这个窗口就这么一直开着吧，我另外还有电脑可用。如果我不在办公桌前，也会在这个套间里，就算你看不到我的影相，也能听到我的声音。”
　　“好啊。”
　　尹安然一整个晚上都趴在床上，用PSP看电影，看书，听音乐，那台用来联接他和周明义的笔记本电脑就放在他挪到了床前的茶几上，一直打开着。如果周明义在桌前办公，他可以看到他，听到他。这对尹安然来说心理上是极大的安抚。
　　视频通话就在两个人之间继续了下去。
　　为了不想让别人看到，周明义特意吩咐秘书，不允许其他人进入这间办公室。
　　香岛时间到了午夜，尹安然要睡了，他敲敲麦克风示意，然后问正在那一端翻阅文件的周明义说道，“我要睡了，关掉电脑吗？”
　　周明义沉吟了一下，“嗯，关掉吧。”
　　“你不想看到我吗？”尹安然故意问道，睁大眼睛凑近了摄像头。
　　“当然不是。”
　　“明天早上起来我再关电脑。晚上下班回来我会再打开。”尹安然说着翻身去将床头柜上台灯的亮度调暗，然后扯开毛巾被搭在腰际，躺了下去。
　　“开着灯睡得着吗？”周明义问道。
　　“这一点点亮度没关系。”尹安然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如果你心疼我的话，就早点结束工作飞回来吧。

　　第二天的晚上，尹安然一回到家就先去开电脑。周明义那一边的午餐时间似乎刚过，他看到周明义拿着茶杯。尹安然冲周明义笑笑，突然自己也羞涩起来，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
　　周明义先开口问道：“吃过晚饭了么？”
　　“吃过了，和同事去夜市吃小吃。”
　　“唔。”
　　“你呢？有法式大餐吃吗？”
　　周明义笑了，“我对西餐一向不太习惯，现在非常想念咸鱼鸡粒饭。”
　　“你那边应该有不少中餐馆吧。”
　　“入乡随俗，菜式都会有少少改变。要吃真正道地的粤菜还是要回去。”
　　又聊了几句之后，尹安然见周明义似乎是在整理手边的文件，他问道：“你要忙了吗？”
　　“嗯，有会要开。”
　　“去吧。不用管我。”
　　周明义笑了笑，真的整理好文件起身出去了。
　　这个办公室和隔壁房间之间的门是打开的，拜现代的高科技所赐，尹安然在遥远的彼方，当相邻房间的人说到高声时，他能隐隐约约听些许嘈杂的声音。
　　知道周明义就在那里，尹安然突然有种咫尺天涯的感觉，听得到，却触碰不到。些微的感伤情绪迅速在心里涌起，尹安然抿着嘴唇探身去取枕边放着的书，然后打横趴在床上看书。
　　周明义大约在巴黎时间的下午五时结束了会议。
　　尹安然听到隐约的笑声，喧哗声，他想周明义也许会回来了，正半挺起身子，就看到周明义在办公桌前面坐了下来。
　　看到视频窗口里的尹安然面对着镜头，周明义半开玩笑式地冲他摆手。
　　“工作结束了？”
　　“是。”
　　“接下来要去吃饭吗？”
　　周明义抬腕看表，“啊，时间也差不多了。”
　　“晚上没有应酬吗？”尹安然故意问道。花都之地，俊男美女众多。还有，就算周明义不去招惹别人，难保别人不主动来招惹他。
　　周明义笑了，“担心？还是介意？”
　　尹安然头一扬，“都不是。”
　　“应酬是有的，都是商务会餐，没有其他。我外出有一大群人随行。”
　　尹安然哼了一声。知道他是相信他的。周明义对这种小小的别扭、些微的醋意心里很受用。
　　果然，尹安然又说道：“那边的美人很多。”
　　周明义微笑，以手撑住脸，专注地注视着电脑屏幕，低声说道：“同你比，就不算什么了。”
　　“切。”尹安然只觉得脸上发烫，他转过脸掩饰神色。
　　过了片刻，尹安然悄悄转回脸，看到周明义仍然在笑，他忍不住瞪视他。就在看到周明义脸上的笑容更深的一瞬间，尹安然心里陡然冒出一个主意，他决定立刻实行。
　　“好像有点热。”
　　“哦，那么打开空调吧。”
　　“还没有热到那个程度。”
　　这么说完，尹安然把手中的书抛到一边，然后从趴在床上改为盘腿坐起，伸手脱下了他在夏天时当睡衣穿的宽松T恤。
　　“唔……”
　　好像听到周明义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呻吟，尹安然暗暗发笑。他故意不去理会，转而侧转过身子半趴在床上，伸长了手臂去够床头柜上的灯。这时，尹安然的整个背部展现在周明义眼前，细瘦而结实的四肢，起伏的身体曲线，加上渐暗的灯光映衬出的墙上的影子，有种说不出的朦胧之美。
　　将灯光调暗一点之后，尹安然取过PSP，重新打横趴在床上看了起来。床边的电脑摄像头恰好可将他整个的身形拍进去，传输给大洋彼岸的另一个人。
　　过了一会，尹安然抬起头，转过脸对着电脑说道：“咦，你怎么不去吃饭？不是说要去么。”这时，他看到周明义不出他所料的单手捂住下半张脸，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
　　“你去啊。”
　　又过了一会，尹安然这才听到周明义低声地抱怨，“咳，你这孩子真是的，明摆着不让我……”
　　尹安然故意装着听不懂，“你说什么？”
　　望着电脑屏幕上尹安然曲线美好的背部，周明义在心里叹息连连，终于忍不住又说道：“怎么我在家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好的福利？”
　　“什么福利？”
　　“你这孩子，也不想想今天晚上我要怎么过……”
　　“爱怎么过就怎么过，离那么远，我怎么管得了你的夜生活。”
　　“唉……”周明义苦笑着直摇头。
　　又趴了一会，见电脑那端的周明义在接了两通电话之后仍然流连不去，尹安然赶他。
　　“去啦，你去吃晚饭。”
　　然后，尹安然再度调低了灯的亮度，拉开毛巾被盖在腰间，伸手拖过床上放着的大骨头枕抱在怀里，闭上眼睛睡去。
　　看着尹安然睡着，又坐了一会，周明义这才站起来走出房间，顺手反锁上房门。

　　又一次看到尹安然在电脑那端赤着上半身，只穿一条宽松的棉质五分裤趴在床上看书，周明义忍不住再度提醒他，“安然，小心不要着凉。”
　　“不会的，现在是夏天。”
　　“那也要注意。”
　　“感冒就感冒，反正是小病。”
　　周明义抬手扶住额角，“安然，你那么想让我回去吗？”
　　尹安然立刻回答，“才没有。”
　　“工作总得要做完才行。”
　　“我知道啊。”
　　周明义叹气，“那就去把你的睡衣穿上。”
　　“我的睡衣跟你的工作有什么关系。”
　　“现在我没有办法安心工作啊。”周明义忍不住握握拳头。现在如果人在身旁，他一定会压住他狠狠揉搓一番。这只猫越来越难约束了。
　　“咿……”尹安然回过头来，面对着摄像头皱皱鼻子，呲牙扮鬼脸。
　　“等我回去之后，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好啊，那就等你回来。”
　　见尹安然完全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周明义无奈地摇了摇头，拿了文件离开了。
　　周明义起身走开之后，尹安然又失落起来，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很久，嘴里喃喃地念着：“……还怪我，你为什么不算算看，已经过了两个星期了。”

　　又是一个星期五，尹安然暗暗期盼着周明义会回来。以往周明义出差常选择在周五的晚上赶回来。一则逢周末，周明义可以略做休息再去上班；再则，周末时尹安然可以调整工作时间，小别的两个人可以好好相聚一番。
　　结果，整个周五的晚上直至第二天天明，尹安然都没有等到周明义。
　　看样子是要再等一个星期了，啊，再过一个星期还不知道他能不能回来。尹安然怨念地想。明白周明义工作的重要，尹安然也从来没有影响过他任何的工作，不过，恋人嘴里抱怨抱怨，相信周明义也不会介意。
　　周六时尹安然上了半天班，将工作完成上交之后他看了看公司里的值班表，周末虽然有工作却不轮他去，尹安然决定周日在家，顺便做做家务。
　　回到家打开电脑，却没有看到周明义，尹安然有点失望。也许是因为需要外出开会，周明义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出现在电脑屏幕的那一端了。
　　“这么忙啊……”尹安然自语道，不由暗暗想着周明义这一趟出差如此辛苦，等他回来一定要嘱他好好休息调整。
　　“明天要不要先去买点他喜欢吃的……”尹安然嘴里念着，去厨房查看冰箱里的存货，“还是买好煲汤的材料等他回来……”
　　自言自语地在厨房转了一圈，尹安然又去了书房，将这一段时间以来周明义没有看过的本地报纸和金融杂志整理出来，按日期排好放在周明义的办公桌一角，预备他回来看。等到这些都做完，转而想到也许周明义还要过好久才能从巴黎回来，尹安然有点气馁，坐在书房里发了一会呆。
　　到了晚上，尹安然见周明义仍然没有在视频里出现，不由暗想他没准又外出应酬去了。
　　没精打彩地在PSP上看了一会电影，尹安然就扯起毛巾被盖住睡去。

　　知道周明义将乘坐的飞机将会在夜间到达，秘书已经安排好公司车子去机场接他。
　　将近午夜的时候，一辆车子驶进宁静路。
　　“周先生，明天会有临时的会议吗？”在车上，秘书问道。他知道周明义在从巴黎启程前已经安排好了回香岛之后的一系列工作，他循例问一句，以便于如果周明义临时起意想要召开会议时可以提前唤齐公司的高管们。
　　“没有。你们各人依照工作计划安排就好。”
　　“是。”

　　轻轻打开房间，站在熟悉的玄关，周明义舒心地笑了。
　　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半掩的卧室门那里透出一丝灯光。
　　安然还没有睡？带着这个疑问周明义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门口，推开门一看，尹安然背对着门抱着枕头睡得正香，床头柜上可调节亮度的灯没有熄灭，床前的茶几上，电脑仍然开着。
　　周明义走过去伸手关闭了电脑，然后轻轻在床侧坐下来。尹安然没有醒。看着灯光下尹安然平静的睡颜，那张脸是周明义已经看了好几年，非常熟悉，却怎么也看不够，希望每天、时时都能够看到的。
　　周明义捧住尹安然的脸，让他转过来面对着他。眼前的人有着清秀的容颜，长睫因为灯光的关系在脸上映下一道阴影。目光滑到尹安然的嘴唇上，周明义用姆指轻轻按压，来回揉擦。
　　“嗯……”
　　尹安然发出一声低吟睁开了眼睛，看到身边坐着的人，没有完全清醒的他还以为是在做梦，眨了几下眼睛没有说话。目光朦胧的大眼睛里盈着水光，让人无法不心动。
　　周明义直接俯下身吻住尹安然。
　　好不容易被放开，看到周明义眼中明明白白地欲望，尹安然想迎合，又犹豫了。
　　“你不休息一下？先去洗澡吧。饿不饿，要不要我煮点什么给你？”
　　“你给我吃就好了。”
　　叹息般的话响在耳边，明明很轻声，却让心好像被重重地震撼了一下，尹安然立刻羞涩起来，下意识地想要躲。

　　怕压到尹安然，周明义翻身下来，躺到了他身边。
　　尹安然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伸手握住周明义的手臂。
　　激情稍稍褪却一点之后，尹安然翻过身，侧躺在周明义身边，看着他。周明义半闭着眼睛，表情仍然是沉醉于刚才情事的样子，看起来非常饕足。尹安然忍不住撑起上半身，凑过去亲吻他的嘴唇。
　　仿佛被吻醒似的，周明义睁开了眼睛，注视着上方的尹安然，深邃的褐色眼眸，有种说不出的神秘吸引力。被这双眼睛注视着，尹安然手臂放松，枕在周明义的胸口。
　　“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
　　这时，想到了那台电脑，尹安然不由转过脸看了看床边茶几。电脑已经被关上了。
　　“为什么……”
　　“这还有什么为什么。”周明义笑了笑，伸手摸了一下尹安然仍然泛着红潮的脸颊。
　　“你动手脚了吧。”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告诉酒店——在有新客人入住套房之前，请保持电脑不动。”
　　“他们居然也听你的。”
　　“老客人的嘛，这点小事自然会替我办到。”周明义说得很自然。
　　“可恶，我上当了。”尹安然不悦地抓床单以泄愤。
　　“可恶？”周明义翻身，一只手捧住尹安然的脸，笑问道：“刚才的事情可恶？”
　　刚才……尹安然顿时闭紧了嘴巴。看到他的模样周明义忍不住笑了。
　　“谁叫你不穿睡衣。”周明义笑道。
　　“我！”尹安然刚想反驳，想到曾经的视频通话时他们的对话，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被你钻了空子……”
　　周明义没说话，伸手搂过身边的身体，温暖的人的体温，肌肤磨擦在一起时舒服的触感，尹安然不由地又陶醉其中，主动缠了上去。抱起怀里的尹安然，周明义带他进了浴室。

　　在周明义去摸他的下巴时尹安然笑着闪避。
　　“痒啊，你别挠我下巴……”
　　没有说完的话被吻挡住了。

　　双双躺在床上，尹安然趴在周明义的怀里。
　　周明义感觉到了，笑着调侃道：“怎么，怕我跑了？”
　　“哼，”尹安然轻笑了一声，挑起眼帘瞥了一眼周明义。略带挑剔又充满媚惑的眼神让周明义顿时失神。
　　“你舍不得我。”
　　说话人那得意的语气让周明义笑出来，他伸手抱紧他，“嗯，是舍不得。”
　　“明天有什么工作安排吗？”临睡前，周明义问道。
　　“我还要问你呢。”
　　“我没有。”
　　“我也没有。”尹安然顿时高兴起来。
　　“睡吧，”周明义摸了摸尹安然头顶的头发，“明天我做你喜欢吃的早餐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