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巴士站》林紫绪

23、番外一

　　大都会，2019。

　　坐在沙发上，尹安然“啪”的一拍茶几，“我都请好假了，你要怎么赔偿我，啊？”
　　想了想，又用力的的捶打沙发，“你明明都答应我了，说话不算话，你不讲信用！”
　　“我都告诉同事了我要去苍山、洱海，大家还等我带纪念品回来，你说，我要怎么带？”
　　“我就不信，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你到底要怎么补偿我！嗯？”尹安然一面说，一面拍打沙发靠垫，加强声势。
　　最后，他无力的缩进沙发里，抱住靠垫，像小动物一样蜷缩起来，露出无奈的神情。
　　已经是晚上十一时了，客厅里一片安静。
　　周明义还没有回来。
　　尹安然不过是自己演演戏，过把瘾，那个想痛斥的人，现在还在公司里加班。
　　“唉。”尹安然叹息一声，躺倒在沙发上，伸长腿，枕着手臂，无聊的看着天花板。
　　原本，周明义承诺，会和尹安然一起去度假，同游云南。
　　一直以来，尹安然都十分羡慕母亲，可以和周伯伯一起出游。这几年，周伯伯几乎带着母亲游遍了欧洲。母亲收集了不少的纪念品，拍了不少的照片，每每提及旅行时的见闻，都笑的十分开心。
　　可是周明义一次也没有和自己一起出过门。
　　每一个长假，周明义要么就是在家里休息，听听音乐，要么就是在公司加班。尹安然有时想建议旅行一下，可是一想到周明义平常工作压力那样大，他如果想呆在家里，自己当然是希望他能休息好，所以，尹安然没有说过。
　　尹安然也想出去旅行一次，随便去哪里都好。周明义对欧洲美洲都没有兴趣，那么，在国内旅行也好，去哪里都好，尹安然只是想和他两个人，一起出去走走。
　　本来，他已经承诺，结果，又变了。
　　就在尹安然请好了假，正在准备行装的时候，万凯集团的投资部，接到了新的大型投资项目。
　　两家欧洲的投资公司，共同邀请万凯，一起为一项新的能源项目做投资，如果成功，获利非浅。
　　新洽谈的项目涉及庞大资金，周明义不敢掉以轻心，考虑了一下，他只能放弃了度假的计划，留下来主持大局。
　　最后，周明义只能失信于尹安然。
　　尹安然不是小孩子，他当然明白孰清孰重，主动提出了以后有时间再一起旅行，可是，到底是心有不甘，所以，才会自己在家发发脾气演演戏，发泄一下。
　　尹安然自己很清楚，周明义这样辛苦工作，并不是纯为了他自己。假如这个投资项目成功，万凯全部员工都会拿到奖金，会有人因这个项目成功而升职加薪，想到大家都一样，自然希望事业有成，收入增加，生活过的好一点，想来想去，尹安然自己安慰自己，以后一定还有时间。
　　看了看表，尹安然从沙发上爬起来，打算去洗澡睡觉。
　　泡在浴缸里，尹安然把脸沉进水里，慢慢的吐气，水面上，冒起一串水泡。
　　看着水泡，尹安然想起来，那一天，周明义把自己的相机拿去摆弄了一阵，当时自己没有注意，结果第二天拍照时，突然发现相机显示屏的操作指示键，由原本的箭头图标，换成了一个红色的小螃蟹，当指示图标静止时，那个小螃蟹会眨眼睛，动动大钳子，勾勾脚爪，并且吐出一串泡泡，有趣又可爱。现在，每当工作到心情烦燥郁闷的时候，尹安然就会看看相机的这个螃蟹图标，然后，就会觉得心情好一点。
　　这也是周明义的心意，即使是这样小的事情。
　　低下头，尹安然的目光触到自己胸前的项链。
　　小小链坠设计成相机的造型，镜头是一颗圆钻，大如黄豆的无暇圆钻十分惹人注目，平时，尹安然总是把项链藏进衣领里。
　　自己没有戴戒指，但是，周明义戴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尹安然注意到，周明义左手无名指的银戒。只是普通的银戒，没有任何花纹，最简单的式样，但是，这才是结婚戒指应有的样子。
　　尹安然没有问，既然周明义没有说，他就不问，自己知道他的心意，那就够了。
　　其实，他已经做了很多了，我不应该太贪心。尹安然对自己说。
　　从浴室出来，又回到沙发上，周明义还是没有回来。
　　正在撑着脸想着想着，门口发出声响。
　　周明义回来了。
　　一眼看到客厅沙发上的尹安然，周明义走了过来。
　　“等我？”
　　“嗯。”
　　“悃了就去睡吧。”
　　尹安然摇头，“不悃。”
　　周明义坐在尹安然身旁，把他揽进怀里。
　　闻到周明义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尹安然知道，他一定是为了新的项目在伤脑筋。
　　尹安然抬起脸看着周明义，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注意到尹安然小鹿一般的眼睛里委屈的神色，周明义满心的怜惜。
　　“对不起。”周明义的笑容中，有几分歉意，几分无奈。
　　尹安然翘起嘴唇，瞪了周明义一会，发现他始终是面带微笑，再想一想，又不是他故意的，如果不是万凯这几年成绩斐然，怎么会有现在这样的事情。再怎么说，自己也希望他事业有成，于是摇摇头说道：“没关系，算了，我们下一次再去。”
　　“我真的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接到这个合作的项目。”周明义说的诚心诚意。
　　“我知道啦，我知道。”尹安然低下头。
　　周明义把脸贴近尹安然，嘴唇几乎碰到他的耳朵，轻声道：“你说，想要我怎么补偿你，只要你说，我一定办的到。”
　　尹安然想一想，摇头，“如果真要补偿我，就努力把这个项目做成功，赚到盘满钵满，就可以了。”
　　“好，我知道了。”
　　伸手把尹安然从沙发上抱起来，周明义说道：“太晚了，睡吧。”
　　躺在周明义的身边，脸贴着他的胸口，尹安然有一种安全感。自从正式同居以来，不管周明义在外面应酬到多晚，都一定会回家。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一定会看到他的脸。
　　黑暗中，周明义轻声问：“睡着了么，安然。”
　　“还没。”
　　“我们说说话好么。”
　　“嗯。”
　　“安然，如果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我一定为你办到。”
　　尹安然看着周明义。要什么，当然是希望可以多一点时间在一起，怎奈他要工作，自己也要工作，亲昵厮守的时间总觉得有限。
　　慢慢的，尹安然觉得眼眶一热，急忙低下头。
　　周明义伸手抱住尹安然，抚摸他的头发，“对不起，对不起。”
　　尹安然在周明义的怀里摇头。
　　“我想，我太贪心了，我不懂得放弃。”周明义说。
　　“不，不是的。事业比较重要。”
　　“你同样重要。”周明义低下头，看着尹安然。
　　“不用去的那么远了，如果你这个星期天能跟我一起，我就满足了。”
　　“真的？”周明义问。
　　“那，我们出海去好不好？”周明义又问。
　　尹安然点头，“好。那，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去，可不能再食言了。”尹安然知道，工作压力大时周明义喜欢去看海，放松心情，此时已买下一艘游艇，想什么时候扬帆都可以。
　　“一起去离岛玩好吗？”周明义提议。
　　“好。”
　　“那么，就说定了。”
　　周末的早晨，天阴阴的，周明义和尹安然一早就乘船出海。
　　把船停在离岛的码头，天仍然很阴，尹安然望着飘着浅雾的海面，无端的有些怅然。
　　“安然。”周明义在身后叫道。
　　尹安然回头，看见一脸笑容的周明义，他手上拿着杯盘，把咖啡和面包递过来。
　　咖啡又浓又香，捧在手中，尹安然看着周明义，突然觉得，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就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要在离岛住一晚，周明义带尹安然来到海景酒店。
　　一进房间，尹安然就发现，这个房间的视野很好，整个海港尽收眼底，看着窗外绿色的海面，虽然天空仍然阴沉，可是已经没有了那份怅然。
　　“还要再吃点东西吗？”周明义问。
　　“不用了。”
　　“那我们下午一起去吃海鲜。”
　　两个人一起在沙发上看起电视来。
　　尹安然选了一部自己一直想看的恐怖片，周明义坐在他身边。
　　看着看着，尹安然沉入剧情当中。
　　突然一低头，尹安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周明义竟然睡着了，就在电视的恐怖吓人的配音当中，他睡着了，枕着自己的腿。
　　看着周明义熟睡中的脸，很平静，表情很放松，英俊的面容中带出一点点稚气的感觉。尹安然情不自禁伸手轻抚周明义的浓眉。
　　不经意见，尹安然注意到，周明义的黑发之间，有一根白发，如银丝，一闪。
　　呵，尹安然惊讶了一下，伸手抱住周明义，把他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前。
　　抬手轻轻抚过周明义的头发，尹安然把脸贴在他的额头上。
　　如果他是因为在自己的身边，才会这样安睡的话，这种感觉真是好。
　　周明义轻轻动一下，睁开眼睛，“啊，我好像睡着了。”
　　“没关系，周末，好好休息。”
　　周明义又闭上了眼睛。
　　下午的时候，太阳从云层后穿出来，天空一下子放晴了，海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动金光。
　　周明义和尹安然一起在离岛的环岛路上散步。
　　很大方的把手搂在尹安然的腰际，周明义似乎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尹安然不时左右看看，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可他还是不放心，“把手拿开啦。”
　　“我才不。”
　　“别人会看。”
　　周明义露出坏笑，“那是因为我长的帅。”
　　尹安然无奈，只能任凭他搂住自己。
　　一起吃过了丰富的海鲜大餐，周明义又和尹安然一起在离岛的海滩上漫步。
　　尹安然突然说：“以后，可不可以常常这样。”
　　“来离岛吗？当然可以。”
　　“不，我不是说来这里，而是说，想和你常常这样一起走走。随便在哪里都好，在宁静路上也可以，能不能常常和你这样一起散步？”
　　周明义转过脸，看着尹安然，“这就是你想要的？”
　　尹安然点头。
　　他很喜欢这种和周明义并肩而行的感觉，站在他的身边，手牵手，掌心传来的温度，那种温柔牵手的感觉，最令尹安然心动。
　　握紧尹安然的手，周明义点头，“好。”
　　不远处的海面，一层层白色的浪花卷上沙滩，天空中掠过海鸥。
　　海洋如此广阔，极目的远处，天与海相接。
　　周明义拉起尹安然，“来，到海里去。”
　　尹安然急忙挣脱，“不，别闹。”
　　周明义不容分说，竟然蹲下身，背起尹安然，往海中走去。
　　尹安然伏在周明义的背上，勾住他的脖颈，把脸贴在他的背上。
　　小的时候，尹安然看到有同学被父亲背在背上，让他羡慕不已，他没有过这种经历，更不愿意给母亲增添更多的负担。
　　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被别人背在背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要过了这么久，才知道这种感觉。
　　周明义已经站在海水之中。
　　“可不可以再背一会。”尹安然说道。
　　“你喜欢？”
　　“对，我一直想知道，被别人背在背上，是一种什么感觉。”
　　“以前没有过？”
　　“对啊。”
　　周明义站在海中，任海水打湿他的衣裤，海风猎猎吹过耳畔，他一直背着尹安然，没有把他放下来。
　　过了一会，尹安然问：“重不重？让我下来。”
　　“不，你轻的就像一只小猫一样。”
　　就像一只小猫一样，尹安然伏在周明义的背上。
　　又过了一会，尹安然还是让周明义把他放了下来。
　　从身后抱住周明义，脸贴在周明义的背上，尹安然握住周明义的手，指尖触到周明义左手的戒指。
　　周明义抚摸着尹安然的手，轻声问道：“不生气了？”
　　“不，我没有生你的气。”
　　“但是我食言了。”
　　“没关系，一定还有下一次。
　　“是。”周明义点头，“一定还有下一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