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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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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隐固然是下定了决心,但若真想改变神的旨意,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按照亚伯所说,神是因为上一次献祭的事而其了带他回伊甸的心,要是他在临近的献祭里多花些功夫,不就有机会替亚伯挡掉这一难么?
冲动总是来得意外的突然,找到确切的方向,该隐在第二天早上立即展开了行动。
明媚的阳光荡漾在拔高的麦田里,潺潺的流水淌着鱼鳞般零散的金光。该隐舒展开身体,惬意地躺在溪涧旁的大石块上,任凭骄阳于及腰的黑发上烙下流金的脉络。暖光沿着优美的锁骨攀行,扼出尖巧细致的下巴,甚至进一步描摹脸部轮廓边角分明的清润弧线。轻抿的薄唇,小巧的鼻尖和直挺的鼻梁,浓密又翘长的睫毛像一只停驻在青春巅峰之上的凤蝶,演绎颓废的空灵,一双秀丽的眉斜飞轻扬的角度,恰似水墨画中最洒脱的一笔,充斥着至纯的灵气。
这其实不是张让人在第一眼就觉得惊艳的脸,特别是与亚伯那种张扬的、富有侵略性的艳丽相比,犹觉黯淡。
因为,那时一种隐忍的,时时刻刻本持理性的美丽,要在数十次的回眸间沉淀镌刻,并以一种缓慢到令人轻易忽视的速度深入骨髓,以一种渐强的节拍撼动心扉,他更像无色无味的慢性烈毒。
这样的人天生便是祸水,何况他拥有一双不该存在于世上的,颠覆众生的眸?
倏忽,上方的天空传来狂啸的清吟,巨大的黑影逐渐逼近。该隐惊得忙直起身,抬眼盯着盘踞在空中且阻敝了天日的紫色龙影,一脸愕然。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像傻瓜一样!”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从龙首上方探了出来,不客气地吼叫道:“你快找个地方躲躲,我要下去了!”
男孩傲立在高贵的龙首之上,烈风将他朱红色的短发撩动成奔扬的曲线,晨光将他羁傲不驯的笑容拂成熠熠生辉的接角,他抬起一只手将防风镜往鼻梁一拉,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竟毫无预兆地朝虚空跨出一部,任凭身子直挺挺的往地上坠,稚嫩的小脸上是是诡异的兴奋而无一丝害怕。
该隐眼睁睁看着那如陨石下坠前喷射的火花一般刺眼的光束以无法预知的速度逼近,终是忍不住骂了出来:
“天杀的你就不能弄个正常一点的降落方式么!”
白芒撞击地面,该隐觉得这个世界要干净了。
“....”
迟疑了片刻,没有听到预料之中的剧烈爆鸣声,他试探性的睁开眼,不其然地看见米达伦恶作剧得逞后的笑脸。
“嘿嘿....”
男孩双手撑着他那张五官邪魅的脸,毫无形象地蹲在该隐身边,咧嘴大笑,尖尖的虎牙时不时露了出来,衬着那头朱红色乱糟糟的短发,让他的形象离红毛犬又近了一步。
“怎么样,被我唬到了吧!”米达伦眯着眼笑说,那满怀期待的表情就像一只等着被主人赞扬的小狗。
“咳咳。”该隐强迫自己转过头不去看他可爱的模样,佯装生气地控诉道:“想想你之前把我的地盘弄得有多乱,米达伦。你该知道指望我对你这豪迈而无礼的着地方式做出正面评价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米达伦不以为然地嘟了嘟嘴,倒也没有生气,反而像被搅了兴致的孩童,火速地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匪夷所思的领域。
“该隐!看我今天狩猎恶魔时的战利品!”米达伦欢快的在背囊里寻找着,最后掏出一只骇人的角状物,随手抛给该隐,道:“这个是不知道哪个魔兽的角啊,熬了来喝应该可以补脑的!”
该隐轻笑,叹道:“你倒是有这种闲工夫...”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米达伦那纤秀的眉便拧了起来,鼓着气说:“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那个变态医生又和某个记不清模样的女人厮混在一起爽了我约...真是让人火大!”他发泄似的把背后的巨剑插入地面,狠狠地用脚踢了两下。
该隐无奈地笑,他当然知道米达伦口中的人是谁,这个世界上最最是光辉神圣的治疗天使拉斐尔大概也只有在这位火之天使这里落了个“变态医生”的不良称谓,而拉斐尔和那些女天使间走马灯一样的感情轶事,就连他这个人类都略有所闻。所以你必须明白,拉斐尔对天界是个多么彪悍又挑战尺度的存在。
“你这样说只会让我对那位天使越来越感兴趣。”该隐诚实地抒发自己的唯一感想。
米达伦不满地翻了个白眼,亲昵的往该隐身上凑了凑,靠在他肩头上,说:“本来是想介绍他给你认识的,那个色情狂却说对女孩子之外的生物没兴趣,简直就要把我气炸了!”
男孩说着说着眼神慢慢地黯淡下来,深红的眸里浮动着孤独的寂寞,连带着颊间盘曲着的紫龙刺青也渗出淡淡的忧愁。
该隐素知他与拉斐尔是青梅竹马,一时间对长大后的疏离难免不能释怀,略微思忖后,才抬了抬手,把米达伦揽在怀里。
在他眼里,这个拥有“天使之皇”、“最强的火天使”等超卓称号的大天使更像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他贪吃,胡闹,霸道,热衷于恶作剧与打架,可他也淡出,真诚,善良而且磊落。在他的眼中。事物只有“是”与“非”,感情也只有“爱”与“恨”,拖泥带水为他所不齿,偷鸡摸狗被他所唾弃。
他是该隐迄今为止唯一赞赏的天使,也是最为珍贵的朋友。
米达伦安静地靠在该隐怀里,百无聊赖地挑起一束发,放在笔下轻嗅着,侧过头说:“又和亚伯腻在一起啊!头发上全是他的气味。”
“你是根据什么做出判断啊!”该隐失笑,一脸无辜地说。
“不同个体之间存在明显的差异,每个人都拥有其他个体无法模拟的特殊气息。亚伯的身体总是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华丽绚烂的芳香,这和你身上沉稳温柔的冷郁气息迥然不同。”米达伦难得正经地解释道,神色得意非凡。
“哈哈...”该隐不禁笑出声来,“亲爱的米达伦殿下,你这一番话只会令我情不自禁地想起某种动物...”
米达伦很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决定不再理他。
该隐见他细眉微蹙,也不敢再作弄他,忙轻声哄道:“生气了?”
“没有。”米达伦舒服的在他怀里调转了下姿势,闷声回答。
该隐见他闷闷不乐的样子,也无法,只得加倍地宠着他,并开口试探性地问:“小米,你和神走得近么?”
此言一出,小米果然反应极大,猛地抬起头来,“你要干什么?”
“我想在下一次献祭上赢得赞赏。”
米达伦立即逼问,“发生什么事....你这么怕麻烦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做出像这样把麻烦找上身的事吧....”他眉头越皱越紧,却在一瞬间平展开来,恍然大悟地叹道:“是为了你那宝贝弟弟吧...”
该隐摸摸他的头,无言苦笑。
“哎...神不常在我们面前出现,即使是难得的一次召见,我们也不能看清他的样子,不过我倒是曾经听路西法说过,神很喜欢卡莱雅山上的雪荆花。”
“雪荆...”
“恩,是一种全身冰莹透亮,折射着五色流彩的蔷薇类花品,它的美丽可是和忘川边生长的曼珠沙华并称的。”米达伦特意声明说。
“难拿么?”该隐焦急地问。
“它没有确切的出现时间,又生长在峰顶悬立的冰岩上,并且一定要在大雪最急最盛的那一刻才肯绽放,对于身为人类的你来说并不是可以轻易胜任的事。”
他这话说得已经够直白了,劝阻的意思跃然纸上,可该隐的眼里却没有一丝动摇。
他的心里除了弟弟的安危外,已经别无他物。
是夜。
黑色的云层压下来,天边不安地映射出惨亮的逆白。
寒冷的雪以最狂躁凄艳的姿态从该隐的皮肤上刮过,留下狭长而尖锐的痛感。它祥和地落在地上,点着忧郁的淡蓝,堆积一片化不开的疼痛。
世界像是重新归于黑白,所有的风景与声音沦落为奢侈的殉葬品,淡灭在天地间最真实的色彩里。
该隐在茫茫的大地上禹禹前行,步伐却一次比一次来得缓慢。
最终,他倒在偌大的山林间。
“到底还是高估了自身的能力,低估了大自然的力量。这样的雪简直是一场天罚。”
手脚好冷,眼皮好重,该隐试着挣扎,没有一丝力气。
“就要死在这里么...”他喃喃道。
视野的尾末折出强光一片,凛冽的雪偏了航,消散在光圈之外。一个高挑的身影越来越近,直至该隐不甚清明的视界都能准确地捕捉到来人轮廓上的细枝末节。
而后在无法计算的那一刻间,沉乱在难以言喻的震慑之中。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美,凌驾于一切,颠覆了既定的条框。
该隐甚至无法用被人熟知的赞词描摹出那份极致的美丽。
银色的长发自白色的头纱间婉然泻下,轻笼着翠绿的光缕。蓝色的水晶从金色的额环谧然垂落,荡漾着清沉的深邃。嫣色的双唇勾抹出慈悲的笑意,将刹那的芳华拼接成绵亘不变的怜悯与因岁月蹉跎而日渐虚幻的灵圣。然漆黑的双眸却总是不为人知地注目着荒芜的时光,眼底一片纯然的冰冷。
他像是世间初始的第一抹素白,是虚无怀望着无限中亘古的沉默,拥簇着有限里冰冷的尘沙,雕琢出来的不近人情的美好,因冷漠而动人,因动人而冷漠。
一如他在此后施舍般赋予的爱与伤害,都像现在一样刻骨铭心。
当时光戛然断裂在只能宣之为会议的那一刹那,该隐才后知后觉。
决定一个人的一声,乃至整个命运,真的只需要那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