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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鬼屋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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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韵邀功似地将小手举得老高,递到自家老妈的眼前。
佟完莳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串鲜红欲滴的糖葫芦,抚了抚宝贝女儿的小脑袋以示鼓励,又面向肖筠,用眼神示意他把另一串也接过来。
接下来,她当着自家孩子的面,将那一串糖葫芦在空中挥舞出了一个完整的圆。
再看着自家孩子学得有模有样,她突然产生了很多一些对时光的感怀。
既然想要废话,就废话吧——谁叫她天生就是个话唠呢?
没办法,反正他们离都要离了,再在这一点上掩饰下去也无济于事。
肖筠便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带着孩子气的动作,再看着她演示性地一口咬进去,弯着嘴角,眯着眼开始话唠了:“你不觉得,这就像……在咀嚼着童年的记忆一样吗?”
她吃得未免也太快,没有一点昔日的风范,但倒也丝毫不显得粗鲁或是低俗。
肖筠就这么杵在一边,注视着一旁的一大一小堪比竞技的吞吃动作,不由忍俊不禁。
佟完莳囫囵吞枣式地咽下了第一个,又急急忙忙开玩笑式地继续着:“先是很甜很甜,会让人觉得整个童年都是像挑了蜜一样的甜,但当所有人都着了迷般地沉醉在这份美好里时,突然涌过来的一阵酸意却让人猝不及防。于是,甜蜜的梦醒了,人们迷惘了,却仍带着惯性嚼着品着,咽下了这最后一口,带着心头的苦涩和舌尖残留的一丝几乎不可觉察的甜意。”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迅速而准确地咽下了第二个山楂:“这时候,大家究竟是在思索些什么呢?是美梦破灭,发现自己还是站在原地停滞不前,甚至早就已经步入邪路,只能苟且残喘着苦苦追求着自己内心的那一份安宁呢?还是有朝一日忽然发现自己最终还是错过了很多沿途过来的风景,遗弃了很多曾经拥有过的友情、天真、欢乐,并且还迷失了曾经笃定的前进方向?”
好长一段关于糖葫芦串的解说,明显还是即兴的——肖筠惊叹着,愣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又一口吃下了一个,她那灵活的舌头还不忘同时执行两种功能:“但也许,这一口也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繁琐。人们只不过是把简简单单地这一口吞下,和着甜和酸——便是品尝着有滋有味的今天了。昨天已经过去,明天还没到来,所以,还不如什么都不用想,只消充分享受眼前的美食就好了。”
肖筠已经惊到再也没有那个闲心去理会这番感慨的内容,更没法分神去弄清眼前这位一向矜持、内敛的女子突然间大发感慨侃侃而谈的原因。
他倒是觉得,眼前女子殷红的唇和那颗颗红艳艳的山楂看起来很是交相辉映,温馨、可亲又和谐。
一绺显然是被主人在扎马尾时疏忽了的发丝,正极不合作地在那未施粉黛却更显清丽的素颜边晃悠来又晃悠去。
生怕那吃得比自己女儿还急的某位女士把发丝真的含进了肚中,肖筠下意识地伸出手。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已经自动把那绺调皮的发丝撩到了对方的耳后,手掌还轻轻滑过那白玉样滑嫩饱满的耳垂。
此时,他虽然已经快速地反应过来,知道这举动越了界限,却还是忍不住贪恋着那一丝温润的触感。
直到对方突然微颤,并且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开后,他才一边暗自责怪着自己不妥当的言行,一边若无其事地展示他所向披靡的迷人笑容:“小完,瞧你急的,怎么都吃成了这样。眼看着就要咬到自己头发了。”
注意到对面的女士正色起来,大有准备开始长篇大论地讲明一些有的没的之趋势,他连忙用问题堵住那堆对他情形不利的话:“你吃这么快,还一边对着我讲啊讲的,也不怕被呛到?”
佟完莳简直要对天长叹了——看来刚刚那个动作还真是肖筠的无心之举,自己应该确实是想得严重了。
这么想了想,她努力忽略自己耳根开始发红的事实,口气不由得也刻意放得轻松了些:“你还真是……你不会是要告诉我,刚刚我讲了半天有关于人生的思考与自省,你什么都没听进去吧?”
“当然不是,”他亦是正色,很是严肃地应道,“我只是在想,是谁让你喜欢上糖葫芦的?”
“呵,是某个初恋啊,”她很坦然,对上他投过来的诧异目光,一面心中腹诽着“你自己有初恋还不准别人有不成”之类的话,一面慢慢恢复了那标准的礼节性微笑,“不过那只是……很久之前的一个过客而已。”
说是这么说的,可肖筠分明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暖和怀念,自今日见到她那模式笑脸起便聚积出的那一丝烦躁……较之前更甚。
很是被这种陌生的情绪所惑,他不免有些不安,果断地转移话题:“小韵已经往鬼屋那儿跑了。一起去陪她吧。”
“咦,我看我还是……”她一听到“鬼屋”这两个字,浑身就已经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你们一个大人一个小孩玩应该挺好的,我就不……”
“一起来吧,我们一起。”肖筠打断了她的犹疑。
……我,们?
在她犹豫、愣神的当儿,肖筠已经把她拽了进去。
佟完莳猛地想起了多年以前被唐臣睿骗进鬼屋的“惊悚事件”——
从小到大都没有去过鬼屋的她,被一直纯良无害的唐臣睿学长以看灵异魔术为由忽悠进了鬼屋,当时,真是慌得连看一眼该建筑物名称的时间都没有。
那次,她真是被彻底惊吓到,整个人就像八爪鱼一样攀在了对方的身上,然后听着对方用明显憋着笑的声音一脸镇定地分析装扮鬼怪的工作人员这样那样的把戏。
从此以后,她才认清了一脸牲畜无害表情的唐臣睿学长不为人所知的另一面。这也是唐学长与姓狐名狸的某生物十分之接近的一面。
直到后来,他毫不留情地当着新女朋友的面扇她一耳光的那一刻,她更是深深地明白——与狐共舞,后果须自负。
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便也强作镇定地随着肖筠和自家女儿大步走向前。只是,微微缩起来的脑袋还是暴露了她的不安。
肖筠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不出声。从一见到她起,他便一直在观察着,总觉得自己妻子的神态里,像是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
当然,法定意义上,她还是自己的妻。毕竟,他们还未正式办理离婚手续。
有多久没有仔细观察过自己的老婆了?
尽管除了六七年相濡以沫的情谊外,两人之间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但是对着眼前这仍旧赏心悦目的一张脸,他不由略带惋惜地暗叹一声。
那张看起来手感极好的鹅蛋脸,平时也不见它的主人怎么样细细保养,可偏偏照样白白嫩嫩。而且,如果不注意那双淡漠中带着稳重平和之色的眼睛,恐怕任谁都看不出该女子已是位有夫之妇吧。
唯一一点让他很是不快的是,原本似乎注意力还完全在他用手臂施加给她的压力上的某人,此时又像是望着不远处,堂而皇之地走起了神。
鬼屋就有那么好看吗?!——他脸色一沉,顺着佟完莳的视线望去,却只望到了迷迷茫茫的半空中……
他终于领会——这明显是一副怀旧的表情!
这……是在想着她的那个不知哪十八辈子之前的初恋吧?好像也正是那个人,让她喜欢上酸得要命、外面偏偏还裹了层甜腻腻糖衣的怪味山楂……
他渐渐咬牙切齿,也微微奇异于自己无名的火气——明明一直觉得,是因为不爱才会选择离开的,可自己现在这种想法……又是怎么一回事?
想是不太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吧?
原本是干什么都首先想到自己的妻子,如今却在他的面前出神地想着别的男人——就算对她没有爱,他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也还是无情地遭到了蔑视和忽略的吧——一定……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莫名其妙地产生这样的心情。
肖筠在心里这么默默地对自己说,却再度忍俊不禁地注意到眼前女子正努力维持着平静无波的表情:“韵韵,别走得这么快……”
他不由地笑出声,为她的故作镇静,也为她对自家女儿的叫法:“小韵什么时候又改名了?”
“啊,你不知道?”佟完莳愣了一下,注意到对方微微僵起的神态,连忙解释,“我原来就一直想换个称谓的,顺便也换个心态嘛。”
看着对方不再说什么,只是一味地向前走时,佟完莳不由地加紧了步子,甚至走到了他的前面,一边还在心里狠狠训斥自己几句——还嫌自己改头换面得不够丢人?瞧吧,这丢人都丢到鬼屋里来了。
不过,话说这鬼屋都进了这么久了,为什么除了些很可笑、似鬼而非鬼的呜咽声,她什么都没听着,也没见着?
正这么想着,她突然觉得,肩上似乎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正以为是肖筠,她便条件反射性地笑着回了头,随即吓得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