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
-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
一只小鸟在一片狼藉的少年院的碎石瓦砾间蹦蹦走走，时不时低头啄两下发现的草种。
恬静的黑暗中，只有它一个活动的小小生命。
！
突然，小鸟猛地抬高了小脑袋，在什么都没有的四周四下张望一下，逃一般噗秫噗秫飞走了。
在它飞走的那一刻，原本黑沉平静的空气荡起了涟漪般的波纹，随着涟漪越荡越大，这块空气融化一般化开。
噗噗两声，是几个人影落在了地上，其中一个落地时险些没站稳，晃了晃身体才定住。
满脸写着过劳的伏黑惠吃力地架着比他高也比他壮的虎杖悠仁，深吸了两口外面的空气，从方才的眼前一黑中缓了过来。
“……嗯……”
他眨了眨模糊不清的眼，突然意识到视线中有什么东西。
伏黑惠眯眼定睛一看，那东西竟是一只笔直地伸出的小胳膊。
“夫人，”年纪最小，又开了半天领域，却在三人中精神面貌最好的禅院迟站姿笔挺，礼节性顿了顿，“累了的话，您可以扶着我。”
伏黑惠：“……”
十六岁·自尊极高·青春期小男生·伏黑望着那根平举着只能够着他膝盖，手腕没葱粗的小胳膊，失去了语言。
另一边，禅院迟胳膊伸了半天也没见老婆搭上来，并不气馁，反而露出了理解了什么的表情。
“不用那么害羞，丈夫的肩膀就是给妻子依靠的。”她说着，伸出了自己另一只没葱粗的小胳膊，“让我抱着您走吧。如果您挂心虎杖，我可以同时抱你们两个。”
伏黑惠的脸更黑了：“……”
“不必了。”他头大地叹了口气，“开了那么久的领域，你也辛苦了……今天多谢你，你快回家去吧。”
禅院迟：“……”
禅院迟：“？”
她抬起萝莉大眼，疑惑又无辜地看着伏黑惠，“开领域怎么会累、不，重要的是，您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伏黑惠用拇指指了指自己肩膀上架着的晕厥虎杖：“我得带他去家入小姐那里，虽然心脏回来了，但失去的血还是太多了，还有报告的事……啊，不对。”
他晃了晃已经被疲惫染得一片混沌的脑袋，找回了一点清醒，认真看着禅院迟：“我要说的是，谢谢你，但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妻、丈、……总之，和你订下婚约的不是我。”
伏黑惠一字一句地说：“虽然不知道你本该找的那个人在哪儿，但我是一定不会和你回禅院家的。你也快点回去吧。”
他的语气很平静，神态却无比认真。
对这种认真的语气非常熟悉的禅院迟整个小萝卜头懵成了小木头。
她的嘴张开又合上，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您不是……？”她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茫然极了，奶音也更细了些，“您、您不是吗？但您的术式是[十种影法术]，我看到了呀……”
她话音刚落，伏黑惠就暗想果然。
他猜到了禅院家的做派一定是看术式定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这个小姑娘把未婚夫、妻……把婚约对象都认错了吧。
怀着一股说不上是什么的复杂心情，他淡淡道：“我不是。我根本不认识你，也从来没有缔结过婚约。你找的应该是别的继承了术式的人吧。”
禅院迟：“……？”
禅院迟惊愕：“您不认识我？您每个月都与我互通书信，告知近况的啊。前天的通信，您还告诉我您修习完了新娘课程，十分期待与我见面呢。”
……还真有那见鬼的新娘课程啊。
伏黑惠想着，面无表情道：“不是我，我从来没和人写过信。”
禅院迟险些懵成禅院痴。
“为了这次见面，我准备了一整天，”她紧盯着伏黑惠，妄图找出他脸上的破绽，“还预定了您说喜欢的餐厅，穿着您喜欢的颜色的服装，特地从京都独身一人来找您。”
伏黑惠无动于衷：“所以说了那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晴天霹雳，禅院迟的小小的身体晃了晃。
虽然黑云压顶，但她不愿屈服，尝试道：“您会不会是遭遇了事故，失去了对我的记忆——”
伏黑惠嘴角一抽：“……我的记忆满满当当的，一点都没少。”
禅院迟心上一击，脸色苍白起来，但很快重振旗鼓，她身后冒出一大团四溢的黑影，眼神犀利：“那就是您已经和这个名叫虎杖的男人暗通曲款，妄图和他拥抱明天，将我无情抛弃。没关系，我不会责怪您的，请闭一下眼，我马上就订正这个错误。”
伏黑满头黑线，护着虎杖后退了两步：“都说了不是啊，你认错人了而已！还有别总想着杀了虎杖啊！！”
“…………您，”
禅院迟顿在原地，凝视许久伏黑惠，背后黑影骤然散去，小嘴一瘪，声音有些颤抖，“……您，您真的不认识我吗，我是您的丈夫呀。”
伏黑惠沉沉叹了口气。
“……我真的不认识你。”他认真看着小女孩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无比诚恳道，“你认错人了。抱歉。”
禅院迟：“…………”
禅院迟的萝莉大眼中高光消失了，稚嫩的肩膀上陡然扛起的巨大沮丧，让这个方才还精神头十足的小女孩一下蔫了下去。
“认错人、认错人……”她两眼无神，一直喃喃着，“我竟然认错了人……怎么会这样……”
她沮丧到身下的影子都飘了起来，四处乱窜，发出呜呜的像是鬼哭一样的声音。
“认……错……人……”
伏黑惠看这小女孩这么受打击，作为刚蒙受了她恩情的大人，很有些不好意思，还有种欺负小孩的良心隐痛。
他生涩缓慢，艰难又无用地安慰道：“你、会……找到更好的。”
禅院迟登时两眼更加无神。
呜——呜——呜——
影子的鬼哭狼嚎中，禅院迟像个没滴润滑油的齿轮般一顿一顿地抬起头看向伏黑惠，眼珠子定在他脸上不动了。
她声音飘忽地说：“你……”
伏黑惠不知道说什么，别开眼看着脚下的地，闷声道：“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都可以答应。”
“你……”
“虽然是认错了人，但你确实的帮助了我和虎杖，这份恩情我不会忘的。”
“你……”
禅院迟颤抖的小圆手搭在了伏黑的肚皮上，大眼包了一滴泪，“你……您愿意等我吗？”
伏黑惠眉头一蹙：“？”
他没有立刻回答，禅院迟就昂着小脸，眼也不眨地看着他，萝莉大眼里那颗泪滚来滚去。
呜——呜——呜——
“……”
戚风惨雨中，伏黑惠进退两难，嘴抿了起来。
“……等你什么。”虽然第六感提示了他前方有坑，但毕竟是帮助了自己的恩人，还是个这么伤心的小女孩，伏黑挣扎几秒，到底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等我回去解除婚约。”
禅院迟眼睛一眨，萝莉大眼吧嗒滑下那滴泪，“这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毕竟是我出生前就定下的婚约，而父亲大人对我的未婚妻寄予厚望……”
顿了顿，禅院迟目光坚定起来，人生第一次在说话时用上了感叹号：“但爱情的到来就是如此突然，在您热情的追求下，我已经被您深深的打动了，更对您允下了对妻子的诺言！如今，什么都无法阻止我与您自由恋爱的心，即使被父亲大人责难，我也一定要解除婚约来娶您！”
伏黑惠：“…………”
平地一道旱地雷直直劈到了伏黑惠的脑袋上。
失去行动能力，他的脑中立体声环绕着禅院迟的奶音。
热情的追求——热情的追求——热情的追求——
解除婚约来娶您——来娶您——来娶您——
这个年轻的咒术师整个人都脱色了。
他抬起一只手，颤抖地想要说什么，却被恋爱脑女童一把抓住，交握着放在自己胸前。
伏黑惠僵硬低头，正对上女童发光的萝莉大眼。
她说：“夫人，这一定是天赐予我们的缘分。”
“虽然来的稍显突然，但好在您与我都已准备就绪。”禅院迟的目光无比郑重，“我发誓等待不会太长，也绝不会背弃娶您的诺言——”
“这是‘束缚’。”
伏黑惠：“…………”
不要在这种地方结下束缚啊！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准备就绪的！！
抖若筛糠，伏黑惠艰难地挣扎，想要挽回清白：“不，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想……”
禅院迟抬起手摇了摇，打断了他苍白的声音，用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望着他。
“我明白，您是不希望我遭受责难与非议。”点了点头，禅院迟面无表情的小脸慢慢红了起来，“放心吧，您的这片真心，我一定会一生珍爱的。”
伏黑惠：“………………”
伏黑惠的世界电闪雷鸣。
这一刻，他生物的本能觉醒了，他顿悟了！
眼前这个勉强到他肚脐的小女孩，就是他命中的克星！！
……
……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伏黑惠无法自控地在原地思考起了人生和生命的意义。
而禅院迟见他两眼放空，很是耐心的等了他半天，但终于，还是孩子的跃跃欲试占了上风。
第一次，她在伏黑回神之前就出声。
“那么，我便先回去了。”
禅院迟两颊粉红，面无表情，双眼却水汪汪地看着伏黑惠，声音洪亮，“请等我，夫人，我一定会让您成为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最后一句情话说完，禅院迟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一步，两步，她小小的身影在空气中自头开始化为不可捉摸的影翳。
而伏黑惠还在木然思考人生。
……
…………
“你等等！！”
苍老十岁的伏黑惠猛地回神，别无他法，只能选择先稳住这个只要一走就立刻爆炸的炸/弹，“不要走！！！”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