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磨刀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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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东暖阁，外门紧闭，内监宫女侍立于廊下，鸦雀无声，殿内仅留皇帝贴身内监刘福伺候。
虽已是春天，因为刚停了供暖的地龙，屋内泛着湿冷。正中御座上，皇帝坐在狐皮褥子上，面色阴沉，双手反复弯折着手中的奏折，神思不属。
殿阁正中，跪着的两个官员不顾皇帝不悦的神色，向皇帝进言。
“皇上，青龙山已经成了朝廷的心腹之患，如不尽早铲除，日后必为大乱。为朝廷社稷大事计，臣恳请皇上发兵征缴。”年迈的兵部尚书韩方声泪俱下，言辞恳切至诚。
“皇上，据臣调查，青龙山庄为恶，实属太子暗中支持，朝中大臣纷纷附庸，也不乏心向青龙山庄之辈。微臣斗胆请皇上，尽早整顿吏治，肃清反党。”年轻的御史魏锋义愤填膺，声调激越。
皇帝有些不耐烦，将折子拍在龙案上，一语不发，盯着面前两个近臣。
显然，皇帝这种明显想赶人的态度对两个人没有丝毫效果，两个人开始叩头，额头在金砖上碰出闷沉的声响，每响一次，皇帝的眉头便皱紧一分。
“罢了……”皇帝站了起来。
“魏锋，朕不想再听见污蔑太子之言，不要以为朕信任你，你就可以挑拨朕和太子父子关系。”皇帝声色俱厉。
魏锋额头泛出大滴冷汗，滴滴嗒嗒落在金砖上。
皇帝犹觉刚才的话不足以表达胸中的恼恨，来来回回地踱步：“太子是国之储君，是朕唯一的儿子，朕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永远不会怀疑太子。”
“好了，此事改日再……”
“皇上……老臣还有话要说。”
魏锋显然年轻见识少，被韩尚书这一嗓子吼得浑身一抖，惊得瞪大了眼睛：“天啊，居然打断皇上的话……韩老活得不耐烦了？”
正在快速向门口移动的皇帝步子一滞，慢慢地转过身：“韩方，你所奏朕已经知道了，只是发兵征剿，牵涉甚广，还需从长计议。”
“皇上，老臣已草拟了攻打青龙山庄的方略，包括进军部署、军械筹集、粮草运输，还有剿灭青龙山庄之后的收管和安抚的详细规划，请皇上御览。”说着从袖子中抽出一个厚厚的折子，双手递上。
太监刘福接过，再递到皇帝手里。
皇帝翻了翻，果然整个规划详尽周密，不仅有用兵方略，还有针对青龙山庄的店铺和土地的收管措施，再向下翻，看到了末页户部、工部、吏部官员的联合签名。
“好……有韩尚书这样为国着想的臣子，朕心甚慰……朕过些日便召集诸位大臣商量征剿事宜。”
“臣谢皇上恩典……”诸般礼节过后，俩人终于一前一后退出了门槛。
皇帝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对刘福吼道：“去……让太子马上过来见朕！”
过了片晌，太子宗政擎仓进来了。刚跨进门槛，太子便清晰地感觉到了皇帝的怒气，忙跪下行礼。
太子穿着宽松的单衣，腰束布带，袖口扎得利利落落，脚上一双短靴，额头上却腾着热气，显然是刚才在习武，接到皇帝传召连衣服也没有换就赶了过来。
皇帝的眼角跳了一下，沉声说道：“跪近一点，到毯子上来。”
太子膝行几步跪到龙椅前的毯子上，还未跪稳，迎面几个折子一个接一个地砸到了他的头顶上。不敢躲闪，更不敢用手挡，只能乖乖地硬起脑壳受着。
“这个……还有这个……这个……都是参你的……你都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足足等了半刻钟，劈头盖脸的折子雨总算结束了，太子感觉头皮都肿起来了，忍着痛伏在地上把折子一个个捡起来，便捡便看，越看神色越紧张。折子上清楚地记载着青龙山庄在这一年内的罪行，其中包括，囤积居奇操控物价，私练兵马私铸军械，暗杀朝廷官员，甚至还有拐带人口……种种罪行数不胜数。更令他心惊的是，种种证据表明，青龙山庄这些犯罪活动，得到了他的暗中支持。
这些事情，他也不是从未听说过，只是他认为这些只是谣言，当作耳旁风。但这些折子中所列的桩桩件件俱有真凭实据，无从反驳。难道，难道这些都是真的？难道自己竟错看了风轻尘？
“太子，你曾经口口声声对朕说，保证青龙山庄再无叛逆之举，如今你怎么解释？”
太子“父皇……儿臣也不清楚……怎么成了这个样子……青龙山庄的庄主明明只是个胸无大志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太子语无伦次。事情来得太突然，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太短了。
“你答应了朕约束青龙山庄，却无法兑现，现在朝廷上议论纷纷，大臣们抱成团逼朕发兵征剿青龙山庄。朕为了维护你，不惜把这些折子全部扣留不发，一再拖延，若是你有能力，及时制止住青龙山庄，也不至于闹得事情压都压不住。朕不能再任你胡闹了，从今以后，青龙山庄的任何事，你都不必插手，朕令派妥当人将其剿灭。”
“父皇不要——”太子扑上前：“儿子办砸了事，是儿子错了……但是请父皇再给儿子一个补救的机会，儿子一定让父皇放心。”
“不必了，已经另有人为朕拟好了征剿青龙山庄的细则，事事想到了你的前面，朕用不着你了，你去歇着吧。”皇帝丝毫不假辞色，一甩袖子要赶太子走。
“父皇……”太子急得流下泪来：“事情成了这样，皆因儿子不肯付诸武力，若是发兵征剿，儿子另有以更小的伤亡损失收回山庄的良策。请父皇再相信儿子一回。”
皇帝侧过头，斜睨了太子一眼：“你说的都是真的？朕还能再相信你吗？”
太子见出现了转机，忙说：“父皇再给儿臣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若儿臣不能收回青龙山庄，任凭父皇处置。”
皇帝用扳指敲着案头：“一年太长了，朕只能给你半年，半年不成，朕就夺了你一切差事，你再跟着师傅读两年书吧。”
“儿臣领旨。”太子转悲为喜，忙忙地谢恩。
“行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哭成这样，还不快把眼泪擦了。刘福，取朕的大氅来给太子披上，着人送太子回宫。”
皇帝看着太子走出宫门，脸上却不见喜色，仍拿着折子前前后后地折，有不折断不罢休的架势。
刘福知道皇帝心情不好，忙上来打岔：“皇上，是不是这折子拿着太硬？奴才给它套上棉套可好？”
“鬼奴才！朕是恨那两个匹夫。太子纵有不好，也轮不到他们指摘。朕更容不下，用夸大太子的失误的方式来突出自己的行为。青龙山庄一群山野草寇，能翻出多大的风浪，朕不过借它让太子磨练磨练，才不加以干涉。这些‘诤臣’居然牢骚满腹，还弄出一套方略来逼着朕用兵，他们好从中得到功劳，是可忍孰不可忍。”
刘福眼观鼻，鼻观口，对于皇帝的自言自语，他已经习惯了非礼勿听。
“这次就看太子有多大本事了……还真被朕激着了，真是个小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磨刀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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