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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暴风雨前 ...

  •   碧波澄澈的湖水,倒映出夕阳余晖下如火烟霞,岸边山峦叠翠,被凝重的暮霭笼罩。平镜一般的湖面上,在岸边却有了几丝波纹,农家的孩童嬉闹在仍存留着余温的水中,渔夫缓缓收起日落前的最后一网。鸟儿在湖面上盘旋着,成批落在浅湾矮树的巢中,一时间此起彼伏的鸟鸣声为宁谧的山林增添了一份生机。

      空旷的湖中央冒出一个头,紧接着又是两个,云璟扯着云浩和宗政擎仓的衣领,拼力踏着水向岸边游去。追兵已被远远甩去,水流也不似上游一般凶险,云璟放慢了速度,勉强在水中活动活动由于长时间持续运动已经近于痉挛的腰腿。

      渐渐水底越来越浅,云璟踏着水底的沙石淤泥,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踏向岸边。随着身体渐渐露出水面,湿粘冰冷的衣襟沉重地坠着,随着滴滴嗒嗒顺发鬓落下的湖水,墨绿色的水藻挂满了云璟的衣缝。水浅处,云璟不得不把两个人抱起来,免得磕碰湖底,两个人不省人事,头软软地挂在脖颈上,随着云璟颤抖的脚步无力地晃动。

      云璟将云浩俯卧着放在岸边的巨石上,将一缕内力从他身后的中枢穴灌入,催动他将吸入肺内的水吐出。

      夜幕降临,云浩终于有了一丝若隐若现的气息,云璟放开云浩,又将宗政擎仓如法炮制,宗政擎仓果然年轻朝气盛,没过多久就缓过气来,内力缓缓流动,愈加有力。云璟瘫软在泥地上,靠着石头叉开双腿休息,手和腿累得不听使唤地颤抖着。

      从前一夜到现在,云璟几乎没有一刻休息。子时从驻扎在客栈的庄众那里问得洛容的所在,城门已经关闭了。正值大会期间,安城加强了戒备,云璟趁着夜色,绕开官兵翻越了城墙,敲开城外一户农家的门,抛出重金买了一匹日常拉磨的驽马,骑着赶往距离安城三十里之外的三丘村。

      在三丘村的一户不起眼的小院里找到洛容的时候,天光已经放亮。时间紧迫,云璟来不及追究这次连他都不知情的刺杀太子行动的责任,首先命令撤回可能威胁宗政擎仓生命的人。

      青龙山庄刺杀太子的人马早已到位,以现有留守三丘村的人员之力,来不及在行动之前通知所有人放弃原部署。更大的麻烦是,这些死士接受的命令是“相机行事”,连总管洛容也不确定谁潜伏在什么地方,谁会在什么时间将手中的利刃刺向什么人,而这些人身上,都带着火药,抱着与宗政擎仓同归于尽的信念。

      射向宗政擎仓的箭已经离弦,想在中靶之前追回,需要有比箭更快的速度和更大的力量。云璟快马加鞭赶回安城萧家,在擂台开幕之前便将几个固定位置的炸点撤掉,随后隐身在人群中,心情逐渐放松,自忖只需要盯着擂台,不让闲杂人等靠近便能够保证宗政擎仓的安全。

      但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宗政擎仓居然亲身上台,置身于险地。青龙山庄八路暗藏人马同时发动,而太子却被围绕在民众之间,身边只带了区区几名侍卫。云璟只有选择公开露面,才能制止住这场无端的刺杀。于是便有了擂台之上风轻尘挟持太子之后跳江逃逸的一幕。

      萧家的丁勇顺江追出数百里,云璟拖着两个喝得肚子鼓胀的家伙,愣是把身后的追兵甩掉了,然而接连一个时辰在水中的翻滚扑腾,既要让俩人的头尽量露在水面之上,又要躲过水底的暗礁和漩涡,纵有深厚无比的内力,也难免被方向不定的的水流消耗殆尽,累得两条腿都似不是自己的。

      闭着眼睛朦朦胧胧地,白天的事情一齐撞入脑中,抢玉佩、打马、冲破擂台、跳江几个场景交叠在一起,如一团乱麻缠绕着。纷至沓来的事件,让他来不及思考,仅仅凭着本能行事,脑子松弛下来,才发现神经已经快被绷断了。

      突然全身一个冷战,耳边一声炸响,整个头都在嗡嗡地脸上火辣辣地痛热,随后铺天盖地的重击打得云璟缩成了一团。云璟左右闪避着云浩的巴掌,惊呼:“爹爹!”

      云浩停了手,被怒火烧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云璟,半晌一脚飞蹬过去,云璟的身体划出一道弧线,跌落在湿冷的水滩里。云璟扬扬头,将口鼻露出水面,被踢到的肋骨随着呼吸疼得抽搐。

      喘息片刻,云璟缓过劲儿,歪过头看了看云浩,暗自庆幸云浩身体还好,还能踢打得动,在水中窒息时间长了的人,多有下肢瘫痪甚至永远无知无觉的。云璟在水中一直担心云浩年纪大了,身体可能会受到永久性伤害,现在看来不会了。

      云璟挣扎着蹲起来,一点点直起身子,还没等站起来,云浩又一巴掌将云璟扇到水里。云璟苦笑,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只不过自己很不情愿在还不能保证三个人安全的情况下就让自己丧失了行动能力。

      云璟低垂着头,不再试图站起来,就着水洼,跪在泥滩上。

      “畜生——你——你——”云浩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此时愤怒、失望、羞恼的感情,一时
      语滞,连教训的话都说不出来,一腔情绪全化为巴掌,左右开弓,雨点般落在云璟的脸颊上。

      云璟不敢躲闪,任由巴掌抽在耳边,两腮顿时肿得如同饱满的蚕茧,在夜晚的月光下闪着亮,丝丝血痕蒙在红肿的脸蛋上,疼得眉毛紧皱成一团,腰杆努力挺直,头却不由自主地低下去。

      宗政擎仓坐在石头上,乐滋滋地看着这一幕,仿佛是看一场好戏,过了半晌,慢吞吞地拖长了声音说:“云掌门的家教,我算是领教了,挟持太子之罪,几个耳光就可以解决?”

      云璟害怕地一颤,暗想,这人居然在云浩火头上浇油,自己的性命只怕要葬送在这里了。眼看着云浩致命的一脚踢向自己的胸口,抬手抱住,就势向旁一滚,卸去千钧之力。

      云璟不待云浩反应,上前抱住云浩的双腿,哀求道:“爹爹,且饶儿子一命,爹爹衣裳还没有干,别在夜风中受了寒腰腿痛,儿子先去找户人家住宿,让爹爹换下湿衣,爹爹再打璟儿也不迟。”

      云浩沉着脸,冷冷地看看怕得浑身颤抖却紧紧抱着他的腿的云璟,吐出一个字:“去。”

      云璟松开手,不再发抖,也不敢看云浩和宗政擎仓,默默地顺着先前炊烟的方向寻过去,深一脚浅一脚踏着村落中坑坑洼洼的土路向着看上去还算阔绰的人家走。这小村子大约很久没有外人来过了,仍趁着夜色坐在路边闲聊的村妇们,都用敌视的眼光看着这一老两少穿着华贵却狼狈地头上身上挂满水草的人。

      三个人谁也不和彼此说话,云璟敲开大户人家的门,解释来意,便侧在一旁,将云浩和宗政擎仓请入院子,随后默默地跟在云浩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

      云璟到灶间烧好了热水,问主人讨来干净的衣裤,伺候云浩和宗政擎仓擦洗更衣,又请主人做了饭菜,端到了两人面前,这才退下去打理自己。把头扎在热水中,疲惫袭上来,他恨不得一头倒在盆里睡过去再也不醒过来。但是事实却提醒着他,等到里屋两个人吃过饭后,自己还要去面对不知道该如何承受的责罚。

      许久里屋不发出声音,云璟尽情享受着最后的快乐,揉着酸胀的腿,逗弄着在灶火旁主人家一只取暖的猫咪。炉火噼噼啪啪爆响,小猫一脸享受地伸长脖子,由着云璟抚弄它的下巴。

      云璟不见云浩呼唤,苦笑一声,思忖着自然是自己先去向父亲请罪,没有道理反而让父亲叫自己。于是战战兢兢蹑着脚撩开布帘,准备随时随着一声怒喝跪倒。

      屋内的情形让云璟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在水中浸了多半天,冰冷的身体在炕头受了暖,困倦不堪,靠着墙边高摞的被褥沉沉睡去。桌上的饭菜只用了一半,俩人四仰八叉地歪着,腿出溜到炕桌下面去了。

      云璟忙把桌上的饭菜拾掇好,将桌子抹净,再竖靠在灶旁。又铺好褥子,抱着睡熟的两个人放倒,盖上厚厚的被子。自己也和衣卧下,时刻提醒着自己要警醒些,明早不要被云浩踢下去还没有反应。

      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天不亮,云璟就醒来,看看身边仍在熟睡的两人,暗中庆幸,穿好衣衫坐在灶下无聊地看着主人打扫院落,时不时进屋观察一下两人是不是要醒。煎熬中的等待,却比直接的打骂更为揪心,暴风雨之前低沉的空气,是最压得人透不过气的。

      一声咳嗽,云浩醒了,看也不看顶着一张馒头脸恭立在一旁的云璟,更不如昨日一般打骂,好像屋里没有他这个人一般。云璟慌神了,跟着云浩来来去去走了几圈,怯怯地叫了一声:“爹爹——”

      “不要叫我爹爹,我没有你这个忤逆的儿子,云家也容不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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