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回战] 太阳之箭》Antares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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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午，栗原春知与新入社三月的同事城岛莉香一起溜号，去了最近新开张的观景咖啡厅。

　　说是观景，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落地窗外白亮得刺眼，脚下除了积木一般挤在一起的高楼别无他物。两人逡巡一圈，最后还是挑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免得坐久了还得补防晒。城岛莉香拿着菜单勾勾画画，栗原春知只点了一份玫瑰荔枝口味的芝士条，外加一杯热美式。

　　“不嫌苦吗？像在喝药。”城岛莉香伸个懒腰，又全身放松趴在桌上抱怨，“上班好——累——”

　　“习惯就好了。”栗原春知答道，不知是在回应咖啡还是上班，“就算是会社千金，老这么逃班也不好。社长怪罪下来倒霉的可就是我了。”

　　实际上只是来体验父亲公司生活的千金小姐双手合十，朝她眨眨右眼。

　　“我会跟他求情的嘛！再说他最近还有别的事要担心呢。那个小学——你知道的吧，这两天新闻上的，我堂弟也在那里上学。”

　　“那只是很普通的公立吧？”

　　“爸爸是想出钱给他转学，但我叔叔老来得子嘛，说私立课业太辛苦了，还是让他开开心心度过童年。”

　　城岛莉香又坐直身体，刚要说什么，店员正好端来了点心和咖啡。一等他转身她就迫不及待地朝栗原春知靠过来，压低了声音道：“然后哦，就是前几天，他突然怎么都不肯去上学，非要说学校闹鬼，看到了奇奇怪怪的东西。还说自己莫名其妙被锁到了厕所里，要不是保安巡逻发现了，不知道要被关到什么时候。”

　　“所以是真的闹鬼？”

　　“警察说是绑架……但还是很可疑啊。听说查遍了监控也没找到任何出学校的迹象，不是闹鬼的话能去哪儿呢。”

　　咖啡勺搅过两圈，栗原春知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并不觉得有多少酸苦味。城岛莉香的脖颈处缠绕着一根若有似无的黑线。不仔细看，会觉得那只是粘在脖子上的一根发丝。她于是伸手过去，指尖点点她的肩膀。

　　“这里是不是脏了？”

　　城岛莉香低头：“有吗？”

　　“可能在哪里蹭到了吧。”

　　栗原春知作势掸了掸，发丝忽得扩散开，化作一圈在空气中游动的烟墨。要是飘在头顶再调成白色，拍下来倒是能直接cos个天使。她收回手，等着城岛莉香捂住喉咙咳嗽两声，拿起瓷杯猛灌了几口，这才关切问她：“你最近好像不太舒服？”

　　“咳，嗯。”城岛莉香清清嗓子，总觉得这次比以往更严重，“不知道是不是咽炎，一个多月了，去医院检查又说一切正常。”

　　栗原春知又开始搅拌咖啡。既没加糖，也没加奶，棕褐色的液体荡起涟漪，层层叠叠又沉寂下去。

　　“我倒是试过一些偏方——”她看着城岛莉香迫切的表情调整了语气，说故事似的，“最后因为一直不见好转，还被朋友拉去了宗教集会驱邪。很荒唐吧？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信这种事。”

　　“诶？”城岛莉香被勾起了好奇心，“不过……有用吗？我都快难受死了。”

　　“那阵子吃了很多药，谁知道是因为什么好的呢。”栗原春知并不着急，只安慰她道，“你还是再换几家医院看看好了。毕竟民间秘方这种东西没什么保障，要是治出什么毛病来，我可就良心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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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栗原春知跟随夏油杰来到昨晚新闻所播报的小学。

　　这里已经感觉不到诅咒的气息——在她和城岛莉香喝咖啡时咒术高专就派人来祓除了咒灵，不出意外，明天学校就能解禁。校园里空旷一片，月光明亮，却没几颗星星。夜幕高高悬于头顶，天地之间什么都没有，到处都很干净——在栗原春知的眼里。

　　真难得。像铲掉粘结成块的口香糖、被强力清洁剂浇过的地面，又像明净透亮的玻璃。连最常见的微小怨言都祓除得一干二净。但只要学校一开放，恐怕不过半天，就又是脏兮兮的了。

　　夏油杰走在前面，听她说完城岛莉香的情况并没催促，只玩笑般点评：“良心不安……真亏你说得出口。”

　　栗原春知毫无愧色：“跟在您身边多少也锻炼出来了。”

　　您捞钱时那装模作样的架势我可学不到十分之一——她把这后半句咽回去。

　　“倒不如说是春知的天赋。”他停下脚步，从地上捡起一张卡片。看了一会儿他又捏着它高高举起，对着月亮仔细端详，话题却仍在继续，“她的诅咒是怎么来的？”

　　“不合时宜地当众表白被拒绝，还被围观的同事狠狠嘲笑了。那家伙大概把所有羞辱都责怪到城岛身上，希望她快点去死之类的吧。”

　　想到当时办公室里哄堂大笑的尴尬场景，栗原春知有些嫌恶。告白的是个向来妄自尊大的男人，他以为城岛莉香只是普通职员，三番两次言语调戏。被她清晰明了地拒绝了又恼羞成怒，那一缕轻飘飘的诅咒就在栗原春知的眼皮子底下缠上了城岛莉香。夏油杰闻言转过脸，视线落在她不自觉拧起来的眉头上。好一会儿才啧啧嘴。

　　“既然这么讨厌他，干脆直接咒杀了算了。”

　　栗原春知沉默片刻，抬眼看他。冬日临近，呼吸间，空气似乎正凝结出细小的冰凌。这种对话发生过许多次，她应该已经习以为常，但每次听到还是难免心惊。

　　“他死了诅咒来源就断了。”她解释道，“而且凭我的咒力也做不到这种事，真要杀他，还不如捅一刀来得快点。”

　　“我没有在责备你。”他安抚她，“有春知这样的催化剂在，我们的经济状况可是宽裕很多了。回想一下你刚来的时候，连什么是术式都不懂呢。”

　　栗原春知稍稍放松，也配合着他接话：“毕竟我没有专门学过嘛。也不像您这样的天才。”

　　“是吗。”

　　夏油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把手里的卡片递过来。她顺势接过，发现是一张学生证。原来今天祓除咒灵的正是情报中把同学塞进储物柜、又被咒术高专录取的乙骨忧太。看清上面的等级评定，她不由咋舌。

　　“不是才入学吗？这么高的判定……”

　　“说是那群老头子对祈本里香的恐惧才对……真是甜蜜的负担啊。要是能弄到手就好了。”夏油杰颇有几分幸灾乐祸，拖长了尾调感慨，转而又问，“春知一直念的是猴子的学校吧。感觉如何，校园生活快乐吗？”

　　“您说的好像我是在动物园长大一样。”栗原春知微笑道，“快乐谈不上。不过我这样的人，到哪里都不会过得太差的。”

　　“也是。”

　　他又把学生证拿了回去。

　　“我倒还过得挺开心的，学生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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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他这时提起学生时代是什么原因——可能看到乙骨忧太的学生证触景生情。但栗原春知确实被这番话勾起一些回忆。

　　她并不是天生就能看到咒灵的。最开始，她能看到的只有“线”。

　　飘在空中，粘连在地，随着出声的或无声的咒骂，从这里飞向那里。视野像用劣质灰色蜡笔涂过的画，人越多越脏乱。意识到这不是正常人所见的世界后，栗原春知将它们简单粗暴地理解为“讨厌”。

　　人们无时无刻不在讨厌。讨厌别人、讨厌做事、讨厌身处的环境，再亲密的朋友爱人之间也难免有那么几次恨不得对方去死。栗原春知很快适应了这个现实，并开始乐在其中。她凭借着这种奇怪的能力分辨同学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憎关系，找到最让自己舒服的位置。彼时她对诅咒还做不出任何影响，最擅长的是周旋其中，看情况选择掩瞒或者挑破那些欲盖弥彰的窗户纸。

　　高中一年级，原本成绩平平、在普通公立念书的栗原春知在栗原太太的安排下，转学进了一所相当不错的私立。学校准入门槛很高，从幼儿园到高中全部包揽，师资雄厚，条件优越，可以说是专门为精英打造。栗原美沙子也就读于此。入学前夜，栗原春知辗转反侧，生怕自己露怯。等到了学校被同学们上下打量、听到压着笑声的窃窃私语时，绷了一晚上的弦却忽然放松了。

　　好多线。

　　她站在讲台上，满眼都是在空中滚来滚去的灰色线团。

　　美沙子已经告诉他们了，不用问也能想象那是什么场景——我那个乡巴佬姐姐啊——她大概会坐在同学们中间，翻着白眼这么说，同时佐以栗原春知刚来到东京时闹的各种笑话，转移其他人投射在自己身上、等着看栗原家好戏的目光。接着一传十十传百，连高中部都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

　　都一样嘛。栗原春知心想。不管是精英还是公立的普通学生，听到八卦都一副兴致勃勃、挤眉弄眼的样子。说到底人就是这样的生物，有七情六欲，就有爱憎怨悔。只要能看到，她就没什么好怕的。

　　也正是在那一年，她第一次完整地看见了咒灵。

　　“你的术式……大概是催化吧。”

　　正式加入盘星教后的某一天，夏油杰将她的手牵到一只诅咒缠身、昏迷不醒的猴子身上。盘旋的丝线顿时如沸腾的墨水，向各处四散洇开。那人痛苦地蜷成一团，猛又睁眼，嘶叫着抓向她。栗原春知吓得慌忙要把手缩回来，圈在腕上的力气却突然加重，怎么也挣脱不开。耳边的痛嚎越发凄厉，夏油杰仍然保持着牵住她的动作，另一手打了个响指。

　　“啪！”

　　想象中被血污溅一身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在放出咒灵的同时，夏油杰携着她瞬间退到了门口。刚才死死抓住的手终于松开，他侧过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觉得惊讶吗？”

　　栗原春知低头看自己的双手，有点明白为什么夏油杰说要是“进化”得早一点，她可能会没命了——只能加重诅咒的术式，怎么看也不是什么好事。

　　但——

　　“怎么说呢，我还真是天生就……”

　　她几乎忘了夏油杰还在身边，声音低得像喃喃自语。

　　“很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