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谎者》殿上不殿下

5、第 5 章

　　许清河住的这间卧室，是所有房间里最大，也是阳光最好的一间。

　　阳光斜斜的洒落在原木色的地板上，是暖人的色调，许云见正坐在阳台上的木椅上，低头让许清河给自己擦头发。

　　他刚洗完澡，因为没有带任何行李，没有换洗的衣服，身上穿的衣服是许清河的短袖衫。

　　两人体型相差太大，他整个人都裹在衣服里，还要用手抓着，不然领口很容易就掉下去。

　　背后是蓝天白云，灼阳微风，两人站在景中，一派岁月静好，美得像幅画。

　　这一幕，让宋野不由晃神，想到在很多年前，他也曾想过自己或许会和喜欢的人，找一个连空气都弥漫着慵懒气息的城市，过着平淡温馨的日子。

　　年少的幻想，最后还是一步步被残酷的现实击碎。就连他自己，也变得面目全非。

　　这边，许云见偷偷观察远处的男人，发现他在发呆，眼珠子轱辘一转，对许清河小声说：“许哥哥，我好喜欢你，你能做我爸爸吗？”

　　爸爸就是爸爸，他不想叫哥哥，好奇怪。

　　许清河手里拿着毛巾，替他擦拭头发上的水珠，闻言淡笑：“你已经有一个爸爸了。”

　　许云见哼了一声，“我不想宋野做我爸爸，只想要你。”

　　他又去偷看宋野，见他拿着响铃的手机出去，心中暗喜。

　　谁知道宋野才走到门口，先接起电话说了句等会儿再说，然后又往这看过来，嘴角轻弯：“过来。”

　　这话，是对许云见说的。

　　许云见不情不愿地跳下椅子，拖着宽松的衣服朝门口走去。
　　等到门缓缓关上，许云见突然抬脚，用力踹了一脚宋野的小腿，撒腿就跑。

　　奈何衣服不给力，没几步，踩到了拖地的衣摆，扑通一声，脸着地，摔挺惨。

　　事情发生得太快，他懵了，宋野也愣在原地。

　　直到看到小家伙蓄满了泪光，嘴角往下一撇，一副要哭的架势，宋野慌神，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卧室门，又沉下脸，去凶许云见。

　　“不许哭。”

　　和许云见相处的十几个小时里，宋野想清楚了一个问题，许云见就是个小泪罐子，若非许清河纵容他，怎么可能养成这种动不动就哭的性格。

　　所以许云见在许清河的心里，是有位置的。

　　心里霎时酸溜溜的。

　　“敢哭出声，我就让你再也见不到许清河。”翻来覆去，他也只会拿许清河来威胁他。

　　一声哭腔正要发出来，在宋野“凶神恶煞”威胁下，许云见用手紧紧地捂着嘴，眼泪却止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流。

　　脱胎换骨后，宋野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坏了，此时却产生了几丝罪恶感。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堕|落到去威胁一个丁点大的小娃娃。这要是在童话故事里，他绝对是最恶毒的那类角色。

　　冷不丁，门开了，宋野心里陡然一紧。

　　“怎么了？”许清河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门外有人，那个叫云见的小孩还被眼泪糊了一脸。

　　他听见宋野解释：“摔了一跤。”

　　许清河看向许云见，本来就不合适的衣服，在他摔了一跤后，已经掉了一边。

　　见他看来，许云见本来憋回去的声音，还是泄了出来，委屈成倍上涨，想去求抱抱，又怕宋野，只能孤零零站在原地。

　　作为“爸爸”的宋野无动于衷，显然不适合。

　　“别哭了。”他蹲下，给许云见擦眼泪，换来的却是许云见不服气的瞪眼。

　　红通通的眼珠子充满了嫌弃，仿佛在说你给我滚开。

　　许云见狠狠地吸鼻子，用抽噎的奶音说：“我是男子汉，才没有哭。”

　　他扬起脑袋，问：“我是不是很棒？”

　　他的眼睛看着许清河，问的自然也是许清河。

　　“嗯。”许清河过去，揉揉他的脑袋。

　　宋野感觉自己成了局外人，呆在这里怪尴尬的。但是戏都开演了，哪有不继续的道理。

　　下午三点左右。
　　大门外忽然响起几个孩子的叫声：“大哥哥！今天我们玩丢沙包，你玩不玩？”

　　许云见正在睡午觉，听到动静迷迷糊糊醒来。
　　他临时睡在小锦的卧室，小锦正对着电脑敲键盘，听到外面的动静，嘀咕：“邪了门了，许先生居然这么讨小孩子喜欢。”

　　她屋里这个貌似也很黏许先生。

　　许云见已经换上了新买来的衣服，他跳下床，跑出去看。

　　小锦的卧室在一楼，出门拐个弯就可以看到门外的庭院。

　　身后有响动，他转身看去，发现是许清河，又发现宋野不在，脸上立马挂起甜甜的笑。

　　“爸爸！”

　　清脆的叫声，让出来查看的小锦心里一抖，怎么就叫上爸爸了？宋总到底把剧情改了几个版本，能不能和她们统一好口径？

　　察觉许清河看向自己，她努力摆出一副无害的模样：“清河少爷要出去吗？”

　　许清河点头。

　　“我也要去。”许云见立马去牵许清河的手，生怕自己被丢下。

　　许清河看向小锦，说：“宋先生还在午休，我带云见出去走走。”

　　许清河每天出去的活动范围不大，就是和周围住户的小孩玩，小锦她们也知道。

　　平时都是赵东在身后偷偷跟着，因为来了个小少爷，卧室不够，赵东就临时“下岗”了，刚收拾行李走没多久。

　　失忆的许先生脾气很好，活动范围规律，还是和一群小孩玩游戏，总归出不了什么大事，小锦含笑点头，目送两人出去。

　　几个小孩正蹲在阴凉的地方，看到许清河出来，立马迎上去，发现他手里牵着的许云见，好奇问。

　　“他是谁呀？”

　　许清河察觉握着自己的手忽然抓紧，低头看去，那张稚气十足的脸上又是期待，又是紧张。

　　他嘴角微勾：“我儿子。”

　　这个时间段，大多人都在屋里吹空调，也就活力旺盛的小孩还在外面玩。

　　宽敞的空地上，时不时响起小孩的笑声和拔高的尖声。

　　“丢他！”
　　“砸到你了，你出去。”
　　“才没有，你看错了。”
　　“就有，打到你裤子了，赵舒航，你说，我是不是砸到他了。”
　　“就没有，你没有砸到我！”

　　和人争辩的是许云见，他憋红了一张小脸，不承认沙包砸到自己。

　　“你这人怎么这样。”
　　一口咬定砸到的，是个瘦黑的小男生，比许云见高出一截，太阳晒得他火气上来，忍不住去推许云见。

　　许云见没防备，直接跌坐在地上，推他的那个男生也傻了，慌忙辩解：“我没用力。”

　　其他小孩偷偷去看许清河，他站的位置背光，他们看去时，阳光格外刺眼，有些看不清许清河脸上的表情。

　　地板被太阳炙烤，穿着鞋都觉得热腾腾的，许云见的手掌猛地按上去时，掌心被烫到发疼。

　　他去看许清河，许清河似乎没有要管的意思，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双目沉寂，一眼看不到底。

　　周围的孩子看了，只感觉心里凉凉的，和许清河玩了这么久，他们一直觉得他是个温柔的大哥哥，所以很喜欢和他一起玩。

　　可是此时此刻，他们有些怕许清河，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就让人心里发怵。

　　一时间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动。

　　许云见从地上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冷不丁推了一把那个黑瘦的男生。

　　他用的是全力，还真把人家推摔倒了，小家伙没有任何心虚，大声道：“你才没有砸到我，自己看错了，还要推我，你坏！”

　　发完狠，他立马跑向许清河那边。

　　被地板烫红的手，紧紧地握住许清河宽大的手，许云见仰头看他：“爸爸，我想吃冰淇淋。”

　　临走前，许云见还对那几个小孩做了鬼脸，等到许清河眸光淡淡看过来，他又立马冲他笑。

　　有酒窝，甜甜的，阳光洒到眼睛里，能亮到人心里。

　　和之前比起来，许云见整个人都活了起来。

　　拐个弯，再走几步路就有一家有些年头的小卖铺。

　　冰柜就摆在外头，想吃什么自己挑，选好了进去结账就行。

　　许云见坐在门口的矮凳子上，心满意足地吃着到手的冰淇淋，许清河站在柜台前，用上面的座机拨通一个号码。

　　他只说了一句，就挂了。
　　惹得收拾货架的老板往这看了一眼，他没听见许清河说了什么，就是奇怪怎么这么快就挂了。

　　许清河从旁边的货架上买了一包糖，把钱放在柜台上，走出去，“想去哪玩？”

　　许云见歪头，“爸爸去哪，我就去哪。”

　　一大一小，走在明媚的阳光下，一点点远去。

　　这一觉，宋野睡了很久。
　　回江市那几天他一直在忙，几乎没睡过好觉，好不容易休息，睡久了也正常。

　　只是睡醒后不仅没觉得精神十足，反倒昏昏沉沉，缓了许久才恢复好。

　　如果不是有前提，他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下.药了。
　　因为他临睡前喝了一杯水，还是许清河给他倒的一杯水。

　　宋野去浴室冲了个凉，清醒头脑，出来的时候，许清河已经在卧室里。

　　看到只穿着内*裤就出来的男人，他眼神游离，似乎不太好意思。

　　见状，宋野挑眉，也不急着去找衣服换上。

　　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和许清河做了。
　　从许清河一声不吭出国算起，到今天，快两个月了吧？
　　他和许清河的约定是一年，加上之前的三个月，已经过去了五个月。

　　白白浪费两个月的时间，宋野觉得太亏。

　　许清河一直不恢复记忆还好，如果忽然恢复记忆，他得好好和他谈谈这个严肃的问题，这两个月必须补回来。

　　当然，有个很重要的前提，恢复记忆的许清河不会立马废了他。

　　“宋先生？”

　　疑惑的声音拉回宋野游走的思绪，许清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衣服，嘴上关切：“小心着凉了。”

　　宋野没接，喉头滚动，滚出一句：“你以前不这么叫我。”

　　许清河抱歉地笑笑。他失忆了，不记得很正常，不是吗？

　　宋野拿过他手上的衣服，一边穿，一边随意说：“你喜欢叫我野哥。”

　　他比许清河大两岁，叫一声哥不过分吧？

　　宋野很理直气壮，穿好衣服后，盯着许清河看，似乎就等着他叫几声听听。

　　许清河面露犹豫，尝试：“野哥？”

　　宋野心里顿时爽翻了，捏着许清河的下巴，上前啄了一口，低笑。

　　“我的小清河，真乖。”

　　他以前做过一个梦，梦里的许清河眼里只有他，对他又亲又抱，霸道又温柔的说，宋野哥哥，我好喜欢你，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异想天开，人设崩坏的梦，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

　　宋野心里爽滋滋，去开门的功夫，总觉得背后阴凉凉的，转头看，阳台的落地窗大开着，微凉爽的晚风吹得窗帘时不时翻卷。

　　而许清河正在对他浅浅的笑。

　　今晚的夜风，格外的凉啊。